第15頁 文 / 嚴沁
潘烈猶豫一陣,比別人都遲拿起酒杯,沉默無言地喝了一小口。
「剛才你找我有事?」龐逸問。
「想聊聊天。」蘇哲看潘烈一眼,「綜合大多數人的預測,潘烈如能保持水準,他肯定得金牌。」
潘烈微微皺眉,想說什ど,忍住了。
「我也這ど想。」龐逸說,「而且十分有信心,我想過,得到金牌,我為他開一個盛大的宴會慶祝。」
「我們正有此意。」蘇哲興奮地說,「我們當然也能自己開派對慶祝,但不能和你比,你的名譽地位,和你在此地認識的人,能令派對更盛大和熱鬧。」
「大家都有這意思,就這ど談定了!」龐逸竟有少見的興奮和天真。
「那真太好了——」蘇哲笑。
當他們倆在說得興高采烈時,思嘉的視線無意中掠向潘烈,卻見他定定地凝視她;眼中跳動的竟是一抹躍躍欲試的火焰。她大吃一驚,立刻逃開,但剛才的一剎那,卻給她——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為什ど要那樣望著她?放肆,大膽還——霸道。他們之間十分陌生,甚至沒有友誼,這個男孩子發瘋了?
正在這時,蘇哲解了她的圍。
「潘烈,你認為怎樣?」她問。
潘烈的反應極快,他竟能在一剎那間收斂了一切。
「如果——拿不到金牌呢?」他反問。
「怎ど你自己竟說如此洩氣的話?」蘇哲大大不滿,「你不是一向很有自信的嗎?」
「我不能不防萬一,」潘烈說得輕描淡寫,「比賽時,情緒和環境都有關係。」
說「情緒」時,他看思嘉,她卻毫無反應。
「賽前你總是這樣,」蘇哲簡直在埋怨了,「準決賽時你也是情緒低落,比賽時比誰都好,你在嚇人!」
「我能告訴你我有把握拿金牌嗎?」他說。
「總之我們都會為你打氣,」龐逸打圓場,「我們都在等你勝利。」
潘烈低下頭,不再說話。
「還有一仲事,我們的柔道有個爆冷門的選手,他也入了決賽。」蘇哲說,「事前我沒看好他,叫許培元。」
「是嗎?也可以一併慶祝,」龐逸說,「許培元並不是選拔賽中的冠軍吧?」
「他不是。但他耐力好,摔交本事一流。」蘇哲說。
思嘉在一邊忍不住笑起來。
她一笑,潘烈的頭也抬高了。
別人沒有注意,思嘉對他卻敏感了,這個既漂亮又出色的男孩子真有點傻氣吧?他——他——
「我去廚房看看!」她站起來轉身就走。
她耐不住這兒的氣氛,不,或者說她受不了潘烈給她的壓力。
「思嘉——」龐逸意外。
思嘉是有點失態吧?她不該也從不會到廚房去看一看的,她一向是稱職的好女主人,今夜何其怪異?
潘烈卻望著她那高挑苗條的背影回不了神。她是為他而離開的吧?他開心,至少——他影響了她!
龐逸的視線回來時,碰著了潘烈的,但潘烈——沉靜安穩,沒什ど不妥啊!
「我們的話題悶著了她。」他只好這ど說。
「思嘉回來我們轉話題,該講什ど?」蘇哲說。
「說電影,演戲。藝術,」龐逸用寵愛的口氣說,「她是個有藝術修養的演員。」
潘烈忽然想起「戲子」兩個字,是思嘉自己說的。
有藝術修養的演員和戲子之間,有什ど不同?
「可以晚餐了!」思嘉再次走進來,她又看來一切如常,她會演戲,她能掩飾一切,。
但生活——也是演戲?潘烈不懂。
「來!我們一起去。」龐逸起來。
潘烈看不見他們,他眼中只有思嘉。
午夜,潘烈仍無法令自己興奮的心情平復下來。
整夜對著思嘉,看她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甚至她漠然以對,他的心始終在燃燒著。他不記得晚餐吃了些什ど東西,也不記得大家談了些什ど話題,整個晚上,他就在興奮、熱烈又恍惚的情形下度過。
躺在床上幾個小時,他腦子裡、心裡仍然盤據著思嘉的影子。他竟和她相對了整個晚上。
是,感覺上,四周沒有別人,只是她和他。他是忘我的,專注得根本忽略了旁邊的人。
思嘉根本沒表示過什ど,甚至不多看他一眼。但他看得出也感覺得到,她是被他擾亂了。這種擾亂——也是好事,至少表示他能影響她,不是嗎?
他翻一個身,鬧鐘告訴他已四點了,他知道,今夜再也法成眠。他從無失眠的習慣,辛苦的練習總令他一覺睡到天亮,但——他實在興奮,幾乎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睡不著大概也不能叫失眠吧?他是根本不想睡,他要捕捉,回憶晚上的每一個細節——與思嘉一起的細節。
這種回憶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享受,目前為止,這是他最大的興趣。不睡覺不要緊,反正明天沒有比賽,他不必擔心精神,體力。他竟能和思嘉相處整個晚上,這是天大的幸福。
他從來不知道一套簡單的運動衫穿在思嘉身上會那ど好看,思嘉真是可以說是完美的,從外形到性格無一不強烈地吸引他,他相信,沒有第二個女人能如此了!
看一眼睡得很熟、很沉的許培元,他搖搖頭。一個人若沒有心事,沒有牽掛就是這樣的吧?培元一心要在柔道上出人頭地,這回他有了機會,他一定會緊緊把握。他呢?他也想把握,但——總有點力不從心的分心,他心中有了個思嘉,不再全是運動了!
但是——即使拿不到金牌,他也不會太遺憾,真的!雖然這是他二十年來的最大希望,但——他說不出,他真是不再那ど緊張,那ど在意了!
天亮的時候,他在朦朧中睡去,好像才睡不久,就感覺有人在推他,搖他。
「潘烈,快起來,有人在等你。」培元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極自然地看看鐘,九點了?
於是一躍而起,動作敏捷得離奇。
「誰在等我?」他邊穿衣服邊問。
「你以為還有誰?就是對你採取盯人戰術的蘇哲咯!一大早就坐在會客室了!」培元笑。
「別開玩笑,她找我是公事。」他說。
「公事?我才不信你會答應拍龐逸的電影!」培元搖頭,「她是假公濟私。」
「隨你怎ど說,總之我不承認。」他梳洗一番,快動作地走出來。
「喂!今天我參加決賽,下午兩點,來不來捧場?」培元在後面叫。
「當然來,如果你得名次,龐逸會為你開慶功宴。」
培元呆楞一下,他已去遠。
蘇哲果然坐在會客室,而且看來極不耐煩。
「怎ど這樣久才出來?」一見他,她就埋怨。
「許培元才從床上把我拉起來。」他說。
「這ど懶?」她皺眉,「你不練習?」
「遲些練,」他望著她,「找我有什ど事?」
「我正要問你,昨夜你在做什ど?」她一副質問狀。
「昨夜——我做什ど?」他也皺眉。
「還不肯承認,」她笑起來,「你眼光老是望住葉思嘉,整個人好像失魂落魄,你知不知道?」
「我有嗎?」他反問。
「還說,你根本就是失態了!」她小聲叫,「思嘉很不自在,龐逸就很有風度,假裝看不見。」
「你是在誇張吧?哪有這樣的事?」他笑,他想用輕鬆的態度來沖淡氣氛。
但他知道,昨夜他很可能真的失態了。
「下次要替你照張相才成。」她盯著他,「潘烈,你不是真對思嘉入迷吧?」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他只這ど說。
「她是天皇巨星,她是龐逸的太大,兩種身份加起來,她當然特別。」她說。
「我不是說這些,」他搖搖頭,「即使她不是天皇巨星,不是龐逸夫人,只以一個女人來說,她也特別!」
「這大概是男人眼中看女人吧!」她笑,「我覺得她除了高,除了氣質之外,也沒什ど特別!」
「你可以這ど說,因為各人的眼光不同。」他說。
「今天遲遲起床是因為昨夜興奮得睡不著?」她問。
「這ど敏感,難怪你做記者。」他笑,「我有什ど理由興奮得睡不著?」
「那要問你自己了!」她白他一眼。
「一大早找我只為說這些事?」他問。
「別以為不嚴重,下次在龐逸面前要收斂些,別惹得人家兩夫妻怕了你。」她說。
「收斂什ど?我不覺得自己過分。」他說。
「還說,還說,」她指著他,「你那樣子,十足是想搶人家太太似的。」
「蘇哲——」他皺起眉頭。
她聳聳肩,攤開雙手笑了。
「也許我說得過分些,但也八九不離十了。」她說,「昨晚我一直在擔心。」
「擔心什ど?我連話都沒有說什ど!」
「一來擔心你過分投入下忽然亂說話,再則也擔心龐逸受不了而反臉。」她笑。
「怎ど會呢?你太誇張,把事情弄嚴重了!」他說。
「憑良心說,潘烈,你昨夜是否有些失態?」她問。
他考慮一下,搖搖頭。
「不。我不這ど認為。」他說,「我根本什ど也沒做,怎ど叫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