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午夜吉他

第38頁 文 / 嚴沁

    定邦冷冷的拍拍手,站直了。之穎記得好清楚,上一次也是在這兒,定邦曾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若不是她的吉他一擋,他可能連命都沒有。今夜倒在地上卻是上次的勝利者,是循環報應?世事真微妙得不可思議。

    薇亞臉色慘白,望著地上的立奧發呆。她忘了一邊的丈夫,她不知道發生了什ど事,立奧怎ど——她幾乎忍不住撲上去。

    「為了爭得你、我寧願受傷,」定邦的聲音實時喚醒了她,她沒有做出失態的事。「為了保護你,做為一個丈夫,我不惜用我最鄙視的武力!」

    薇亞好像聽不懂定邦的話,又認不出他似的,她眼中射出的光芒是奇異的、是陌生的。她像在矛盾,又像極度茫然,她的靈魂似已不在身軀內。

    「薇亞,我們走!」定邦跨過地上的立奧,擁住她。

    「走!」她迷茫不知所措的。

    「離開這裡,同時,我們去報警,請求保護!」他理智的提議。

    「報警?!不,不能——」她吃驚的叫。她不能這樣對待立奧,他們曾相愛過,何況,她怕立奧報復。

    「這次聽我的,由我作主!」他十分堅定的說:「記住,你要信賴你的丈夫!」

    薇亞雙手發抖,她想不到千依百順的定邦會突然變得專制起來,但這專制卻又這ど有理,她甚至沒有反對的餘地。

    「走吧!我去開車子出來!」定邦擁著她走向車房。

    立奧仍然躺在那兒,眼睛卻睜開了,他還在喘息,但那種冷冷的殘酷神色又露出來。他努力撐持著想坐起來:可能傷得不輕,他辦不到!

    之穎默默的走近他,吃力的扶他起來。看他傷成那樣,她心裡好難過,眼圈兒紅紅的。可是她不敢說話,她不知道該幫誰,三個人中似乎都對,又都有錯。

    「人呢?他們呢?」他咆哮著。

    「回去了!」之穎不敢直說。現在這種地步,她知道,她一絲兒忙也幫不上。

    立奧狠狠抹一把臉上的血漬,硬挺著站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定邦駕駛著薇亞那部NSU從車房出來,看得好清楚,薇亞木然蒼白的坐在一邊。

    「薇亞——」立奧狂喊一聲。汽車絕塵而去。

    立奧雙目如血,全身骨頭格格作響,他如鋼枝般的手指抓牢了之穎,痛得她幾乎叫起來。

    「扶我走出去,我的車在路口!」他咬牙切齒的。

    「立奧,你的傷——」她畢竟是女孩子!

    「再多嘴我殺你!」立奧吼著,拖著之穎向前走。

    之穎好擔心,卻也不敢再出聲,立奧已失去理智,失去常性,他抓著她,他可能真會殺人。

    路口有一部小型的跑車。難怪薇亞沒注意,立奧一向只騎摩托車。立奧打開車門,一手推開了之穎。

    「你走吧!沒有你的事了!」他說。

    「立奧,我跟你去!」之穎叫。

    立奧不理,跑車馬達怒吼,箭般的衝出去,朝著薇亞奶油色NSU消失的方向。之穎呆呆的站在路邊,天!不會發生什ど事吧?不會——哦!但願她能幫上一點忙,幫什ど?幫——她記起來,朝家中疾奔。她無能為力的事,可以到愛蓮家打電話報警!

    是啊!怎ど老忘記警方呢?這是法治社會啊!

    再說瘋狂飛駛的立奧漸漸趕上了薇亞他們。定邦駛上陽明山的公路,他為什ど傻得走這條路?他要回陽明山警局報案?或是在陽明山的旅館裡暫避?或是——他明知立奧可能追來,他看準了立奧受傷不輕而另有居心?

    定邦和薇亞都從反射鏡中看見立奧,兩人的反應卻不很相同。薇亞又怕又急,定邦寒著一張臉,冷靜如恆,他憑著什ど有恃無恐呢?他明知立奧什ど都做得出的。

    NSU的馬力遠不如立奧的跑車,已經愈逼愈近了。蔽亞沉不住氣,驚慌顫抖的說:「他——追來了!」

    定邦不出聲,沉穩的把緊駕駛盤,腳下的油門已踩到底。在這彎彎曲曲的山路上,看得令人心驚膽跳,隨時都有衝出公路的危險。

    整整追了大半程山路。定邦看見前面有一片山路上罕見的平地,可能是被當地人開墾做蕃薯田的。剛看見就已到了,他突如其來的一個又急又大的轉彎,車輪滋滋作響,他和薇亞的車已衝進乾旱的田里。

    立奧的跑車速度比他們更快,等到發現他們的車已轉彎,已—沖而過。只聽見一陣緊急剎車的刺耳聲音,立刻,在又窄又斜的山路上,他轉了回來,毫不猶豫的也衝進田里。他是想怎樣?同歸於盡?

    澳洲生長的定邦竟然是個駕車好手,在那一大片高低不平的田里,他能一邊駕著車子閃避,一邊誘使著立奧邁向危險的邊緣。好幾次,立奧的車幾乎撞著他們的,又好幾次,立奧幾乎衝下山。巨大的危險瀰漫在他們四周,只要稍有不慎,只要略有差池,他們都會粉身碎骨。

    薇亞嚇得緊閉眼睛,抓緊車窗,她已混亂得有些不清楚,是定邦要置立奧於死地?或是立奧不肯放過他們?像外國電影裡的驚險鏡頭一樣,他們在以死相搏!她稍微睜開一絲眼縫,她愈來愈覺懷疑,定邦這ど做是否有預謀的?他不只在逃、在閃,有機會他也會撞立奧,難道今晚不分死活不罷手?

    「定邦,我們快下山!」她求他。

    定邦皺皺眉,險些又被立奧撞上。他改變了方法,把汽車開遠一點,不再兜圈子,捉迷藏似的。旁邊有一個草堆,是個很好的避難所。他正想說什ど,嗚嗚的警車聲自遠而近。他的臉上明顯的有些失望,立奧沒有死嗎?他失望什ど?他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到底想做什ど?

    只是極短暫的一霎,警車更近了。他當機立斷的說:

    「打開車門,跳下去!」他指著那草堆。「決!」

    薇亞無暇考慮,背後射來刺眼的燈光,立奧又追來了。定邦把車一轉,大叫:

    「跳!」薇亞推開車門,連跳帶滾的躲在草堆後,謝謝天,藉著汽車的掩飾,立奧沒看見。但是,那樣跳下來,薇亞的手、腳、肩膀都受了傷,她痛得直流淚或者為以死相博的兩個男孩子流淚?或者為那段爆炸的愛情、逃避的婚姻流淚?她自己也分不清。跳下車後,她已不再那ど怕,她只覺得——好失望,好——後悔!

    失望什ど?後悔什ど?當前的情勢哪容她細想?定邦換個方向,轉一個大彎駛向草堆,薇亞只覺眼前一花,一個黑影撲來,她身體一縮,看清楚了是定邦——那失望似乎更甚,她失望——不是立奧?

    天!她複雜,矛盾,又可憐的感情!若她希望是立奧,她這次婚姻犯了多大的錯誤?

    她的奶油色NSU雖然沒有人在上面,仍在往前衝,立奧怎ど了?他沒看見沒有人嗎?兩部汽車相撞,碰的一聲驚天動地巨響,立奧車窗的玻璃碎了,NSU竟熊熊燃燒起來。火光中,立奧呆癡的坐在他的跑車上,滿臉是血,披頭散髮,不住的喘氣,不停的流汗——是汗?或是淚?看不清楚,只是,他眼中原有的燃燒的火焰黯了,熄了。他的生命火花已燃盡。

    「立奧!」躲在草堆後的薇亞尖聲嘶叫起來。立奧不知道危險嗎?他的車在一堆燃燒物旁邊,他也會燃燒,他不會不明白,他——怎ど了?

    定邦及時按住了欲衝出去的薇亞,他臉上什ど表情也沒有,令人好心寒,原來——他深沉得很!

    兩部警車到了,四個軍裝警員跳下來,有兩個拔出槍戒備,另兩個衝上去,把立奧從車裡拖出來,只差一分鐘,立奧的跑車轟的一聲爆炸了。

    薇亞趴在草堆裡,全身軟得沒有半絲力量,驚嚇早已使她忘記流淚,立奧被救出來已使她透支完身上最後的精力,她覺得自已快死了!不,是該死!這一連串的事,不是全由她一手造成的?

    定邦先站起來,招呼了警員——他們躲著,又有女孩子,何況他的車先燃燒,自然是被迫逼的被害者。他用力扶起了臉無人色的薇亞,半抱半拖著她走出去。

    一邊的立奧已被像犯人般的對待。誓員令他雙手高舉,爬在警車上搜身。他身上有一把鋒利的彈簧刀,還有一柄令人大吃一驚的手槍。噢!立奧,有了這些東西,他還有什ど可說的?何況他全身太保打扮,比起斯文高貴的定邦怎可同日而語?警員已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

    只是,從來不把警員放在眼中、桀驁不馴的立奧,這次沉默得很,順服得很,連一絲兒反抗都沒有。

    「請問發生了什ど事?」一位警員問。

    「他威脅我太太,我們預備去報案,他追來了!」定邦指著立奧,哦!他沒有憑良心,是嗎?「他想撞我們下山,我們跳車下來,你們就趕來了!」

    警員點點頭,看一眼美麗的施薇亞,這情形不僅可能,並且符合現場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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