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夢中纏綿

第22頁 文 / 嚴沁

    「只在報紙上見過他的照片,但其真實的面目卻看不清楚,只知道他有個畫家太太。」

    「董愷令。」璞玉說。

    「是,好像是叫這名字。」冷教授說:「那人死後阿愛精神大受打擊,總覺得自己害死人,整日神思恍惚。有一天夜裡開車回來,就出了意外。」

    「怎樣撞的車?」司烈問得奇怪。

    「很殘忍,很沒人性。」冷教授在歎息。「撞得阿愛重傷卻不顧而去,阿愛是流血過多而死。她本來可以救活的。」

    「啊!」司烈和璞玉一起驚叫。

    「一直沒找到肇事者?」阿尊問。他也被這傳奇的故事吸引了。

    「若有心逃避,一輩子都找不到。」冷教授恨恨的。「我也想找出此人繩之以法。」

    「後來呢?」司烈再問。

    「還有什麼後來?人都死了。」

    「是真意外嗎?」璞玉突然問。

    「什麼——意思?」冷教授嚇一跳。

    「不不,我只是突然想到,會不會有人故意撞車的?」璞玉很不好意思。

    「我們沒有仇人,也不曾跟人結怨。」

    「不要胡思亂想,這是不可能的。」阿尊拍拍璞玉。

    司烈望著璞玉一陣,卻沒有說話。

    離開了冷家,和阿尊分道揚掀,九一—車廂裡又只剩下司烈和璞玉。

    「我說覺得有點怪,事情很怪,很可疑。」璞玉說。

    「對不起,我想不應該再去追查。」司烈忽然說:「我看到『保時捷』新出了一款車九六八,很像九一一,但性能好很多,又帥,而且賣價便宜,美國的訂價才四萬六千美元。」

    璞玉皺眉,怎麼講起風馬牛完全不相干的事呢?司烈在想什麼?

    「我無意換車。」她說。

    「我可以回美國買一部,學你,開得瀟瀟灑灑。香港的價錢可能貴一兩倍。」他笑。

    「司烈,你心裡到底想講什麼話?」璞玉叫。

    掃瞄校正:LuoHui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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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司烈忽然失蹤三天。愷令找不到他,璞玉找不到他。白天晚上他的電話始終沒有人接聽,他好像從空氣中消失一樣。他並沒有離開香港,璞玉到他家看過,護照行李他的寶貝攝影器材全在,就是人間蒸發掉了。

    「他到底去了哪裡?」愷令問璞玉。

    「不知道。」璞玉無可奈何。「我已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

    「我找他有急事。」愷令說。

    「我能代你辦嗎?」

    「還是——等他出現。」她考慮著。「他從來沒這麼神秘失蹤過。」

    「三天不出現,要不要——報警。」璞玉說完就笑起來。「這很荒謬。他可到任何去處,他是成年人,我們在疑神疑鬼。」

    「三天前——他可有甚麼特異處?」愷令似乎和璞玉想法不同。

    「沒有。」璞玉雖是這麼答,卻立刻想到他們去見冷教授的事。「你為甚麼這樣想。」

    「這兩天我無法安寧靜修,坐在佛堂總心緒不寧,總是想到他,」愷令說得十分猶豫。「我怕他有甚麼意外。」

    「意外,不會吧?不可能的。」璞玉一連串叫。「有什麼意外呢?他已跑遍全世界,什麼場面都見過,香港是小地方,別擔心他。」

    「不,我的感應十分奇怪。」

    「奇怪?那是什麼?」

    「說不出來。」愷令在電話中的聲音與平日很不同。「或者——有什麼事會發生。」

    這話令璞玉也不安了。司烈的尋尋訪訪,會不會有事會發生?

    「怎麼不說話?」

    「啊——我想不會有什麼事,司烈很快會有消息。」這話分明不由衷。

    「找到他請立刻通知我。」她很認真的說。

    放下電話,璞玉仍呆在那兒半晌,愷令這麼急著找司烈真是因為她有感應?她在佛堂靜修時心緒不寧?這感應和不寧和司烈真的有關連?愷令的靜修是什麼?感應是什麼?

    她覺得事情越來越玄了。

    她在工作,工作中竟也無法集中精神,她被愷令的話影響了。是不是真會發生什麼意外?有關司烈的?

    門鈴在響,她跳起來,雙手是泥的衝出客廳,看見容顏憔悴的司烈站在那兒。

    「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為什麼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她怪叫。衝到他面前,忘我的撫著他的面頰。「為什麼臉色那麼難看?」

    司烈疲累的坐下,臉上已被她弄得全是泥。他不以為意的搖搖頭。輕輕歎息。

    「沒有進展。」

    「你在做什麼事?進展?」

    他摸模鬍鬚上也沾的泥。

    「二十年前舊事。」

    「你真的瘋了。放著正經事不幹,追那麼莫名其妙與自己無關的舊事?追來做什麼?三十年前的舊事能改變?」

    「別罵人。我餓急了,能不能有一碗搾菜肉絲面?」

    璞玉搖頭,無言的替他做出食物,看他吃得狼吞虎嚥,心中又十分不忍。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為什麼?」她放柔了聲音,充滿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柔情。

    司烈深深的凝注她半晌,他為璞玉真摯的柔情所影響、所感動。

    「我可以說,不知道你信不信。」

    「你說什麼我總是信的。」

    他深思一陣又搖搖頭。

    「很可笑。我總覺得——也許很莫名其妙,也許很荒謬。我隱隱覺得三十年前舊事,可能和我有些關連。」

    「啊——」璞玉震驚。「和你那些夢?」

    「是。」司烈說。

    她不能置信的睜大眼睛,好半晌。

    「這兩天你有夢嗎?」

    「根本沒入睡何來夢。」

    「你在哪裡?」

    「圖書館。我翻查三十年前舊資料,借很多報紙外出,三天三夜追尋。唉。」

    她怔怔的望著他。她還是不能相信,三十年前舊事與他真有關?

    「哦,董愷令找你很急。」她記起來。

    「啊。」司烈立刻振作起來。「什麼事呢?」

    提起愷令,他連疲乏也忘了,總是這樣。

    「找不到你,她擔心。給她個電話。」

    他打電話,然後回來。

    「怎麼樣?立刻去她那兒?」璞玉問。

    「不。她沒事,」他立刻神清氣爽。「她讓我休息,找到我就行了。」

    「只是這樣?她什麼都沒說?」她意外。

    愷令的感應和心緒不寧呢?

    「睡一覺我們——起去她家吃齋,」他心情大好。「我睡你沙發。」

    剛才愷令不是說找他很急嗎?璞玉搖搖頭,別管了,又不是她的事。

    「你睡我床,我工作。」她說。

    對司烈,她真當他是自己手足。

    「沙發行了。」他卻很有分寸。

    整個房子立刻陷入寂靜,璞玉的工作室是隔音的,即使輕微機器聲也不聞。

    在寂靜中,司烈又看到那古老火車站,又走上那條似小鄉鎮的小路。路兩邊依然是熟悉的小商店和疏落的住屋,住屋後面有些田地,他一直向前走,走到路的盡頭,應該看見那古老的大屋,是,大屋呈現眼前,那門,那花園,花園中央的大屋,屋前的那扇門。他該伸手去推門,是,他看自己的手,他推門,門裡面刺目的光芒,亮得他什麼都看不見,又聽見一陣似掌聲的喧嘩——他驚醒,從沙發上坐起,看見窗外幕色四合,他已睡了整個下午。

    剛才的夢境——夢境又有進展,是不是?那刺目的光亮和喧嘩聲又是什麼?心中加速的跳動還沒平復,他看見璞玉從工作室出來,莫名的親切感湧上心頭,他走上去忘情的擁抱著她。

    璞玉錯愕的在他懷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司烈從來沒有如此擁抱過她,這麼熱情,這麼——這麼——她說不出來,反正和以前不同,她——她——她——

    他放開她,又捉住她的手,熱切的。

    「那個夢又有了進展。」

    她心中湧上的那些莫名的喜悅泡泡消散了。她是他的兄弟手足,永遠都是。

    「一片刺目的光亮,還有掌聲喧嘩,我就可以看見某一些人。」沒等她開口,他又說。

    「你心中其實希望見到哪一些人?」她問。

    他呆怔半晌。

    「沒有想過。也許你、愷令、佳兒或是阿靈,也許還有些別人,真的沒想過。」

    「如果只給你一個選擇,你選誰?」

    他很認真的想,想了很久。

    「不是一個人,也許——我想要真相。」璞玉笑起來,笑得很特別。

    「有的時候不知道真相還快樂些,」她說:「這一輩子你要尋,上一輩子的你也要追尋,甚至夢中的。司烈,你活得太沉重,太苦。」

    「也許是。但在這次回港前我並沒有強烈追尋的慾望。是這一次,就是回來認識阿靈的這次。我相信一切有關連。」

    「你只憑感覺一切有關連這並不可靠,」璞玉眼中清朗一片。「就算董靈的事——可能是巧合。你不必太執著。」

    「若所有的夢在這刻消失,永不再夢,我可以放棄追尋。」司烈認真的。「不斷重覆的夢,這分明有著啟示。」

    「你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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