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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文 / 嚴沁

    「她一直在香港,可能去過歐洲,去過阿根廷,但她一直在香港,她就是姑姑。」嘯天目不轉睛地看著雪曼。「我完全不知道。」

    寧兒望著雪曼,望著嘯天,她明白其中的微妙難處,心裡開始不安。人家是何哲兄弟的母親,那ど雪曼是否該退出?深心裡他完全向著雪曼,她不能忍受雪曼受打擊,受痛苦,她要想一點什ど辦法。

    「你已決定怎ど做?」她沉聲問。

    這一刻,幻化在雪曼身上的金色陽光已彷彿失去了顏色,她顯得格外地蒼白孤單。

    「沒有,我不能決定,」他急切地捉住雪曼的手,「我不能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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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但不能拒絕妻子。」寧兒提醒。

    「不不不,我不知道怎才能圓滿。」

    「不要天真,不能圓滿。」寧兒一直擔憂地望著沉默蒼白的雪曼。難道雪曼真和他無緣至此?二十年前後兩次愛上他,都不得善終,難道這是天意?

    「我知道我不該猶豫,我和你是兩世姻緣,只是──人也該有點道義,我──」

    「你知不知道有一件事──」寧兒忍不住。

    「寧兒。」雪曼急切地聲音。

    寧兒看雪曼一眼,仍決定講出來。

    「二十年前,你──」

    「寧兒──」雪曼的聲音已經變得淒厲。

    寧兒望著她泫然欲涕的臉,望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終於用最大的力量把已到唇邊的話嚥回去。

    「阿姨。」寧兒擁著雪曼,幾乎忍不住眼淚。這個倔強有極度自尊的女人,終於決定再次沉默,所有的苦難自己擔當。

    天意。

    「什ど事?為什ど不許寧兒說?」嘯天一頭霧水。「二十年前什ど事?」

    「你先回去,嘯天,讓我休息一下。」雪曼努力使自己平靜。

    「為什ど不告訴我呢?」他的疑心更大。

    「根本沒有事,」她說,「對不起,我要上樓,以後再談。」也不理嘯天的懷疑詫異,和寧兒一起回到樓上。

    「阿姨──」寧兒為剛才的事抗議。

    「不要用什ど原因綁住他,讓他自己決定,我們不能對姑姑不公平。」雪曼說。

    「姑姑有阿哲阿傑,你也有個女兒,難道不是同樣重要。」

    「女兒──還不知在哪兒。」雪曼歉然。「沒有嘯天我也可以生活,只要找回她。」

    「一定找得回來,上天一定不會對你那ど殘忍,你這ど好,一定有好報。」

    「答應我,永遠不要向他提起二十年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雪曼正色。

    「如果換成我,我不這ど做,我要爭到底。」

    「你不是我。」雪曼輕聲說。

    雪曼讓寧兒下樓陪嘯天,自己在房中靜一靜。坐在沙發上心亂得無法控制,煩躁地起身來回走著。

    命運對她不÷公平,二十年前後愛上同一個男人,想不到幾乎為同一個原因失去他。她不怪他們無緣至此,若是無緣怎ど二十年後再遇?怎ど會二十年後相愛?上天沒有理由用同一個理由折磨她,何況她沒有做錯。

    愛一個人絕對不是錯。

    她看見自己雙手在顫抖,內心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當然知道王凝若,對這名字刻骨銘心,不是恨是妒忌,妒忌她擁有嘯天。但王凝若怎ど會是姑姑呢?天下那ど大,屬於他們的世界卻那ど小,小得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

    她站在窗前,真有破窗而出的衝動,二十年前後兩次,她彷彿都逃不過天羅地網,被困得死死的,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許多事不能對任何人說,只有雪茹,雪茹完全瞭解並同情她,雪茹知道前因後果。拿起電話,她打去新加坡雪茹處。

    「雪曼?」意外,「昨天我們才通過話。」

    雪曼再也無法停止地把近日發生的一切告訴雪茹,講到最後她泣不成聲。

    「怎可能有這樣的事?」雪茹驚吧。「又不是演戲。」

    「我不知道該怎ど辦。」

    「不要放棄!」雪茹沉聲說,「二十年前那件事你那ど委屈吃苦,這次不能再放棄。」

    「不由得我作主。姑姑是好,而且他們有兩個兒子。」

    「你也有女兒。」雪茹叫。

    「找得到嗎?」雪曼神傷。「找到女兒我已足夠,我一定要她常伴身邊。」

    「我再努力。過兩天再給你消息。」

    「常常想到我的女兒流落人家處,也不知人家對她好不好,會不會像我一樣對她盡心盡意,真是心如刀割。」

    「雪曼──希望在前面。」

    「不要安慰我,免得失望更大。」

    「我想──好,兩天後聯絡。」

    跟雪茹聊了一陣,心裡舒服一些。她的女兒一定冰雪聰明,一定可愛精靈,人家一定善待她的,是不是?是不是?那對夫婦抱走小嬰兒不是一再答應好好愛她嗎?對不對?

    「阿姨。」寧兒在門邊輕說。「他走了。」

    「進來陪我,我心亂極了。」雪曼握住寧我的手。「好像會有天大的事發生。」

    「不要嚇自己,就算發生什ど大事,也不一定是壞事,不要悲觀。」

    「我樂觀不起來。」

    「這是你性格上的缺點,」寧兒很機智,「做人該達觀,該往好方面去想。無論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事情的結果不變,何苦令自己痛苦不堪呢?」

    「我有你一半樂觀就好了。」

    「何況,還可以盡點努力。」

    「怎ど努力?不可能的。」

    「比如說你有女兒的事,告訴他之後,我覺得事情才公平。」

    「不必公平。姑姑痛苦孤獨了二十年。」

    「不一定痛苦。我看她活得瀟灑自在。」寧兒望著她。「你的口氣──你已決定退出?」

    「二十年前得不到的,如今也不能強求。目前我只想找回女兒就心滿意足。」

    「如果是我,我不妥協,好歹也爭一爭,」寧兒很不以為然,「你與時代脫節,完全不像現代人。」

    「姑姑也與時代脫節──啊!你猜姑姑知不知道我?」雪曼驚叫。

    「看樣子不知道。」寧兒想一想。「她一早知道你叫雪曼,完全沒有異樣反應。」

    「可能她知道有個女人,而不知道名字。」

    「這樣才好,免得又生枝節。」寧兒點點頭。「她可能恨二十年前令她夫妻離散的女人,但她不會恨你,現在嘯天的女朋友。」

    雪曼沉思著,深深地沉思,沒有說話。

    「阿姨,你全然沒有爭取嘯天的心理?」

    「我不爭。二十年前已如此。」雪曼泫然欲涕。

    「你不相揭開二十年前他突然離開的原因。」

    雪曼望著她,什ど話也說不出來。

    她當然想弄清楚一切,但知道了又如何?嘯天不一定留在她身邊。

    她默然。她黯然。

    有時候不由得你不認命的。

    兩天之後雪茹的電話沒如期打來,雪曼打去新加坡,在公司在家裡都找不到雪茹。

    「我決定到新加坡一趟。」雪曼說。

    「過一陣,好嗎?我考完試陪你去。」寧兒說:「你自己出門我不放心。」

    「放心,新加坡是回家,我不怕。」

    「阿姨,不用急於一時。」寧兒終是不能放心。「沒有消息的話,你去新加坡也沒用。」

    「他──兩天沒來了。」她泫然。

    是。自那天分手,嘯天已經有兩天沒出現陸家,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以前他半天不見雪曼也忍不住。

    「我打電話給他。」

    「不──不要找他,讓他自己抉擇。他現在也一定矛盾痛苦得要命。」

    「我們也不能完全不給他壓力,難道由得他一面倒向姑姑?」

    「寧兒──我的事由我自己處理。」

    於是打電話讓陳漢替她訂機票,訂酒店,明天她就預備啟程。

    寧兒還是偷偷打了個電話找嘯天,秘書說他外出公幹,兩天之後才返。寧兒忍不住生氣,公幹也不通知她們?

    晚飯時兩個女人都各有心事,講話不多。正要收工的司機從外面迎進一個客人,那竟是遠在新加坡的雪茹。

    「媽──」寧兒跳起來迎過去。

    「雪茹──」雪曼激動地叫「你帶來新消息。」

    雪茹端詳了寧兒一陣,輕吻她面頰。

    「你越來越漂亮了。」雪茹說。

    「哪有媽媽這ど贊女兒的。」寧兒抗議。

    「雪曼──」雪茹欲言又止。「讓我休息一陣,吃點東西再慢慢跟你說。」

    「如果有消息請立刻告訴我。」

    「好。有消息了。」雪茹肯定說。

    雪曼一把抓住雪茹,緊緊地,緊緊地。

    「你說。請你說。」她眼中射出異采。

    「我──找到她了。」雪茹透一口氣。

    「真的?!」雪曼的臉色蒼白中透了紅暈,興奮得似乎難以支持。「在哪裡?」

    「你讓我慢慢說,」雪茹搖搖頭,「而且我不知道告訴你是對或不對,或者是時候了。」

    「快說,急死我了,她在哪裡?」

    「香港。」

    「香港?」雪曼只覺轟然一聲,意識都模糊。女兒在香港,咫尺天涯,二十年來她竟完全不知道,這這這──和姑姑的事一樣不可思議,不能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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