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文 / 嚴沁
復牆秘道?是電影小說嗎?
剎那間傳宗知道當自己似夢似醒、似醒非醒的狀態時,所見到的黑衣人由牆遁去的絕對不是夢,是真實的一切,盧太做的。
復牆秘道。
「你說甚麼?」希仁完全不能明白。
「你家真的某些地方有復牆,為某些目的可秘密自由出入,懂這秘道的人是江中月女士,也就是你們家中的女管家。」警員說。
「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希仁又驚又怒,這是不能想像,不可思議的。
盧太臉上神色不停的變化著,卻始終閉緊了嘴一言不發。
「你說,」希仁突然轉向江心月,聲音又大又凶,「江心月,你說。」
江心月彷似嚇呆了,從來沒見過希仁發這麼大的脾氣,這麼凶過,何況她從來對希仁都有點畏懼,一時之間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希仁指著江心月和江中月,「你們兩個一定要弄清楚,這二十年來你們在顧家做了些甚麼事,有甚麼企圖,有甚麼目的,否則我絕不罷休。」
姊妹倆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嘴唇閉得更緊。
「好,你們不說也罷,我完全交給警方,由他們辦,最終你們都會說,」希仁一手挽起曼寧,一手拖著家儀,「我們走。」
三個人匆匆奔向門邊。希仁突然想起甚麼似的,轉身對著傳宗。
「傳宗,我們回去。」
傳宗正在尷尬,他應該走?或繼續留下?希仁的叫喚令他的心熱起來,在這時希仁還能記得他,關心他,他有說不出的感激、感動。
「不。殷傳宗請留下一會,我們另外有些事要跟你印證。」
傳宗停步,冬姨也挽著他的手示意她要跟著他。
「我們先走,你隨後回來。」希仁只好說。
「我想留下,」曼寧的面色奇特,「希仁,我們陪傳宗,好不好?」
希仁頗意外,卻也同意,慢慢走回座位上。
「這是個巧合,」警員翻著資料,「因為陳冬妹多次受傷,我們很懷疑你這突然出現的人是否對顧家傑別有企圖,於是查了你的身世。我們發現很巧合也極有趣的一件事。」
「請說。」傳宗沉住氣。
「陳菊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死亡,陳冬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六日到保良局助養殷傳宗,在時間上,是否巧合?」警員認真的說。
冬姨、江心月、江中月齊齊變臉。冬姨顯得激動萬分,整張臉漲得通紅。而江氏姐妹卻是驚訝意外兼不能置信。
其他人倒沒有太大反應,只不過是個巧合的日子,但他們仍聽得十分專注。
「警方認為有疑點。」警員直接說,「在自己親姐妹去世之際,誰還能有心情去助養一個孩子,除非有特別意義。你能告訴我,這是為甚麼呢?」
冬姨張口結舌,當然她講不出話,然她連手語也忘了做,只呆呆的望著那微笑的警員。
「人家有心助養小孩,還要選時辰不成?有甚麼好懷疑的?」江心月尖叫。
「我們懷疑殷傳宗是陳菊妹或陳冬妹的親人,我們也查過,她姐妹二人俱梳起不嫁。」警員說,「以當時的情況,陳菊妹死亡,陳冬抹環境亦不好,為甚麼還要助養一個毫不相干的孩子?而且十多年來視如己出。」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冬姨身上,只見她呼吸急促,整張臉赤紅,眼中淚盈於睫。
但她是沉默的。她永遠不可能講任何話。
「冬姨,」傳宗走到她身邊,雙手環抱著她,「如果你心中有話,可以用手勢告訴我,我轉告他們知道。」
冬姨的視線在室內每一個人臉上掠過,最後停在警員那兒。
「我們可以請手語專家來幫助你。」他高聲說、
冬姨搖搖頭,突然站立起來,臉色由赤紅轉變成鐵青,嘴唇微顫,彷彿就要講話。
江心月尖叫一聲撲上去,雙手緊捏著冬姨的脖子下停搖動她。
「不是,不是這樣,不可能——你是啞的,每個人都說你是啞的,你不能說,不許說,不——」
她的瘋狂動作叫每個人都嚇了一大跳,警員和傳宗同時用力拉開她,誰知她有那麼大的手勁,硬不肯放手。
冬姨被捏得幾乎昏倒過去。
「放手。」警員逼下得已,用拳頭打她背脊,痛極了她才放手。
「為甚麼打人?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她尖聲怪叫,一邊仍向冬姨撲去。
「心月,安靜一點。」江中月城府深沉很多,一把抱住她,用力扯到一邊,
「陳冬妹又不關我們的事,你不必緊張。」
江心月怔怔的望著大家,她知道做錯了,她的話和行動已引起大家懷疑。
她閉緊了嘴不再出聲。
「你不許她說甚麼?」警員感興趣,「你和陳冬妹之間有甚麼秘密?」
「為甚麼不間陳冬妹?」江中月狡猾極了。
「陳冬妹若能講話,兩位還能安坐此地嗎?」警員也不示弱。
「為甚麼不能?我們沒做過虧心事,誰也不怕。」江中月理直氣壯,「你現在審陳冬妹,我們要求離開。」
「不能離開,你們或者很有興趣聽下去,看下去。」警員奸像胸有成竹,「你還沒說為甚麼半夜闖入別人臥室?」
「我是管家,我一直照顧她——」
「你來應徵當我們管家,到底有何企圖?」曼寧忽然問。
「我只為生活,做一份工作而已。」這話江中月大概已想過千百遍。
「你從來沒說是她——江心月的姐姐。」
「你們一直歧視心月,認為出自歡場的女人都不好,我為甚麼要傻得講出來?」
「你分明有企圖——」曼寧還要說,中途卻被希仁打斷。
「等所有你用的藥物、食品化驗出來後,她有沒有企圖就一清二楚了。」他說。
「你們——你們——」江中月臉色大變。
忽然間,蹲在冬姨身邊的傳宗說話了。
「冬姨表示——她去助養我是因為姐姐,也就是陳菊妹的要求。」他說。
「為甚麼?」警員追問。
傳宗把視線放在冬姨臉上,帶著鼓勵的微笑。
「因為——傳宗身世可憐。」從未講過話和出過聲的冬姨突然開口,聲音雖然生硬艱澀,然清清楚楚,是她在講話。
屋子裡每個人都驚呆了。
傳宗張大了口不能置信,他呆呆的望著冬姨,自己反而不會說話了。
希仁、曼寧和家儀也怔住了,這不可能。
江心月、江中月姐妹更像見到從地獄裡出來的惡鬼,連意識都消失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好一陣江心月才尖叫,那聲音有如夜梟。
「冬姨——」傳宗意外之餘,激動的淚水流下來。他一把抱住地一邊說:「原來你能說話,你不是啞的,太好太好了。」
震驚過後,等大家恢復平靜,警員才說:
「現在你可以把心中的一切告訴大家。」
「陳冬妹,你是魔鬼,你——你競騙了我們,我們競也蠢得信了你,你——」
「她們再也玩不出花樣,你放心說。」警員微笑,換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如果我不扮啞,我活不到今天,」冬姨慢慢的,略生澀的說,「即使我扮啞,經過兩次受傷和昨夜的事,也九死一生。所有的事都是她們姐妹和姓魏做出來的。」
江心月想站起來申辯,口唇只動了一下卻沒有行動。自冬姨出聲後,姐妹倆的氣焰已一下子消失,臉色死灰。
「她們做了甚麼事?」曼寧第一個忍不住問。
冬姨望著曼寧半晌,眼淚奪眶而出,突然跪在她面前。
「夫人,我——對不起你。」
「這是甚麼話,請起,請起。」曼寧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扶起冬姨,「你在我們家一再令你受傷,我內疚才是。」
冬姨又沉默半晌。
「我講出來的事是我扮啞半生的秘密。本來我以為不可能有這一天,也沒有人肯相信我,但鬼使神差,命中注定似的,情形變成目前這樣。傳宗竟得你們夫婦愛護重用,冥冥中必有定數,天網恢恢——這是報應。」
大家聽冬姨說了這麼一番話後,都摸下著頭腦,你望我我望你,不明白她想說甚麼。
「冬姨——」傳宗皺眉。
「殷傳宗——是你們的兒子。」她認真無北、嚴肅又肯定的宣佈,像宣佈第三次世界大戰般。
這消息一下子震裂了所有人的心。
驚愕、意外、不能置信、不可思議,又有著莫名的喜悅,釋然,恍然大悟,許許多多說不清的感覺。希仁和曼寧,家儀一起望著傳宗,傳宗也望著他們,大家都呆在那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邊又傳來江心月驚心動魄的尖叫,「不可能——他不可能留到現在,不可能——」
「你說的——可是真的?」曼寧顫抖的,眼淚已唏哩嘩啦流下來。
「絕對真實。我姐姐菊妹臨死前告訴我的大秘密,並要我立刻助養傳宗,將來若有機會可會你們相認。菊妹臨死前是良心發現。」
「不——不——一江心月仍茫然尖叫。這竟然是事實,令她大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