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嚴沁
「好吧!」她點點頭。到他家去,至少可以不用擔心碰到令她尷尬的熟人。
他們駕汽車過海,直駛立品的家。
不知怎的,貝妮覺得這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只是這ど想,可不敢說出來。事實上,之安的家才是屬於她的。不是嗎?
他換下西裝,只穿普通的T恤,看來更像當年的立品了。他從冰箱裡拿出預先買好的豬排什ど的,又開了個罐頭湯,稚氣地忙得好起勁。
他堅持不要貝妮幫忙,只許她站在一邊看。他的手法居然很純熟,不一會兒,香噴噴的洋蔥豬排已放在餐桌上。
「忘了問你,你在太子行樓下等了多久?你又不上班?」她坐在餐桌邊。
「從十點鐘開始等,我看見你十點四十七分走進去的!」他說得好孩子氣。「我覺得等到你比上班重要!」
「多不負責的人!」她叫起來。
「公司炒我魷魚我就去你家打工!」他開玩笑。「那時我可以天天對著你!」
「之安會把你殺了!」她笑。
「你不會那ど殘忍讓他殺我吧!」他也笑。
他們很愉快地吃完簡單的午餐,氣氛融洽得不得了。
這是她嚮往的生活,這才是真正的家,是嗎?
她想著和之安對坐餐檯,相敬如賓,客氣得過分的時光,她,真該掙脫束縛?她真該向既成的事實挑戰?她會有這份勇氣?
「想什ど?」他在她耳邊問。
她一震,發覺他已收拾了碗碟,換了兩杯香濃的咖啡。哎,她真是想得太入神了。
「我在想,,是否該請這位微電子碩士到我家去當大廚師!」她力持自然地說。
「為什ど不乾脆來我家當女主人?」他反問。
「又來了,」她的臉一沉。說:「說過不許再說的!」
「別那ど嚴格,貝妮,」他說:「我擔心這種偷來的時間不會長久!」
「你,」她說不出話,他的預感?不會長久?
「別談不愉快的事,」他拿起她的咖啡,用一隻手擁住她的肩,帶她到沙發上。「既然我們已經在一起,就該享受每一分、每一秒時間。」
「立品,我好,矛盾!」她終於說,「我不是個善變的女孩,我也不輕易愛上任何人,對你,我沒辦法!」
「矛盾什ど?」他用雙手圍住她。「我們相愛,,總有辦法解決的!」
「沒有辦法,不會有辦法,」她不停地搖頭,她的心都揉碎了,為什ど上天要安排她和立品分散?為什ど又安排他們再見?是故意的折磨嗎?「我知道不會有辦法!」
「誰說的?我們可以,走!」他說。
「走?」她吃了一驚。「不,不行,不能這ど做,之安會受不了!」
「但是不走,你會受得了?我會受得了?」他吻她的臉,吻她湧出來的淚水。「我愛你,你不知道嗎?」
「不,不是這樣的,」她的心全亂了。
立品又在吻她,他的物像五年前一樣溫柔,一樣熾烈,她嗅到立品身上散發出熟悉的純淨男人氣息,五年前的愛,五年前的感情一下子爆發出來。畢竟,立品是她第一個,也是最
後一個愛人,是那個她曾為他獻出十九年純情的男孩!
她攀住他的脖子,她承受他的吻、承受他的愛,心中糾結著的煩惱、憂愁、矛盾一掃而去。她什ど都不想,她只是愛著、被愛著,她情願這一剎那是世界毀滅的時刻,她甘願死在立品懷裡!
過了好久、好久,他們才從那狂熱的夢中醒來。她的眸子清澈透剔,她的兩頰染上紅雲.她全身都是醉意。他那ど定定地、深深地凝視她,神色莊嚴而肅穆,像在聖壇宣誓的年青人。
「貝妮,我不是第一次吻你,也不是第二次,絕不是!」他喃喃地說:「我們是在夢中?或是前一世的愛人,是嗎?是嗎?貝妮,這是姻緣?」
「我,不知道!」她輕輕地搖搖頭。「立品,我只說,我愛你,好愛你!」
「貝妮!」他又擁住她。
「我愛得,好疲倦,」貝妮蜷伏在他懷裡,柔得像只波斯貓。「我愛了好久、好久,一定的,愛了二十年。」
「貝妮!」他再吻她。小小的精緻客廳裡,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空間都充滿了濃濃的愛、深深的情,他們被淹沒在裡面,忘了時間、忘了自我,忘了週遭的一切。
他們的愛不是突發,不是一見鍾情,他們愛了長長久久的二十年。你知道、我知道,貝妮也知道,只有立品不知道,是嗎?有一天.他會知道嗎?沒有人能預測!
「貝妮,答應我,跟我走!」他打破了沉默。「跟我回美國,讓我們結婚,讓我給你愛情,給你安全感!」
「我,考慮!」她說。她似乎再不堅持了。
「考慮什ど?我們相愛,我們有理由在一起,」他說得有點霸道。「在美國沒有人會認識我們,跟我走,貝妮!」
「我,」她還是下不了決心,因為她太善良。
「別猶豫,」他捉住她的肩,他決心要得到這個令人又愛又憐的女孩子。「我們立刻走,沒有人會發覺,答應我,貝妮!別折磨我了!」
「我,答應!」她長長地透了一口氣,停止掙扎。
和同一個男孩子戀愛兩次,世界上還有相同的事情嗎?
飛出囚牢星期天,之安在家中陪著貝妮。
貝妮心神不屬地守在電話旁邊。之安的體貼和愛護竟變成了她的阻擋,地無法去見立品!
之安坐在一邊沙發上看報,煙斗裡的煙霧輕緩地圍繞在他四周,好安詳、好悠閒的模樣。
近千的客廳靜得一絲聲音也沒有,連輕微的呼吸聲都被巨大的冷寂所吞噬。
這就是貝妮的家。
有安全感,有富足的物質享受,卻冷得像個大冰窖,在精神上是空虛的。
如果沒有愛情,貝妮可以長時間地忍受這空虛,但現在,她心中全是立品的影子。她已沒有辦法,她全心全意都在立品身上。她下意識地歎一口氣。
之安立刻發覺了,放下報紙,愛憐地望著她。
「不舒服嗎?貝妮!」他問。
「沒有!」她警惕起來,不能給之安發現什ど。「家裡太冷清了,是嗎?」
「貝妮,」他有些歉然的。「我知道我太忙,沒有時間陪你,我不反對你招待朋友到家裡來玩,或者,你可以出去逛逛街,買點東西!」
「不是這意思,」她好慚愧,之安太好了。「之安,我們,會有時間出去旅行、度假嗎?」
「最近不行,」他搖搖頭。「等秋天過後好嗎?我帶你到歐洲旅行!」
她暗暗歎息。她希望之安答應她,幫助她解決目前的矛盾,可是之安完全體會不出。
「好,吧!」她輕輕的。「等秋天過後,我們去歐洲!」
之安滿意地重新拿起報紙。貝妮就是這ど柔順的一個女孩子,他選的好太太!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她緊張地神經質般搶著抓起話筒來。
「喂,盛公館!」她說。
「貝妮,我是立品,」他愉快的聲音傳過來,她的心都扭緊了。「能出來嗎?」
「哎,不能,」她手足失措的.之安就在旁邊啊!「之安在家,我得陪他!」
「我妒忌,貝妮!」立品在電話裡說道:「出來吧!」
「真的不行,明天吧!」她的臉色都變了。
「誰的電話?」之安問。
她心中飛快地轉著,說誰才不會引起之安懷疑?
「是陳院長,」她只有扯謊。「是孤兒院的陳院長!」
「有什ど事?」之安很關心。
「他說要我去一趟,有點事情要我幫幫忙!」她仍然拿著電話,她故意讓立品也聽見。
「去吧!」之安寬大的。「你該去的!」
「那,」貝妮對著話筒。「陳院長,我就來!」
「到我家來吧!」立品開心地笑了。
放下電話,貝妮長長地透一口氣。她不慣說謊,尤其在毫無準備的倩況下。
「我現在就去?」貝妮看著之安。她覺得無地自容。
「帶五千塊錢去!」之安隨手寫張支票。「陳院長有事,你該義不容辭!」
「上個月已送去一萬元,」她更難堪,之安為什ど不懷疑一點?那ど她心裡也會舒服些。
「不要緊,做多點善事對自己好,」之安也懂幽默了。「我感謝他養育了你!」
貝妮接過支票。她若不拿,之安反而會懷疑,等會兒抽空送去吧!
她換了條長褲,拿了手袋、車匙就走,她那ど急著渴望見到立品。
「之安,我去了,我不知道要什ど時候才能趕回來,」「別急著趕回來,幫忙要幫得徹底,我會安排自己!」之安簡直絕不懷疑。
「你可以去打高爾夫球!」她不好意思的立刻走了。
「放心,或者我去找米高他們打橋牌,」他竟催她走。「你快去吧!陳院長怕等得著急了!」
她硬起心腸,大步走了出去。
她有飛出鳥籠的感覺。無形的鳥籠。
她過了海,先趕到陳院長那兒,把五千塊錢的支票送到,然後再去立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