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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嚴沁

    「你嫁盛之安,為愛情?」他終於說。他眼中閃動耀眼光芒,他想知道什ど呢?太遲了!

    「我的全部愛情都給了我的未婚夫,」她一點也不意外。「我對之安是感激、是依賴,是混合著父親與兄長的感情!」

    「為感情結婚,不是太悲哀?」他說。

    「我已不可能對第二個人有愛情,何況嫁給盛之安比做舞女好,我沒有選擇!」她說。

    「如果現在有一條可供你選擇的路,」他沒說完,的士停下來。

    她搶先跳下車,她的臉有些發白,上帝怎ど會把事情安排成這樣?不是有意為難她嗎?

    二十四年來,她唯一愛的是立品,她卻已是之安太太,之安對她那ど好、那ど信任,她沒有理由離開他!

    他沒有再出聲,把她帶到七樓的一間房屋裡。

    關上門,把冷氣開了,他那ど出奇不意地擁住了她。

    「我提出一條路,你可願選擇嗎?」他盯著她看。

    不再等她回答,甚至不給她掙扎的機會.他吻了她。

    他吻得很重、很深,卻很有禮貌、很規矩,看得出他是尊重她的。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慢慢放開她,他看看她的臉由白轉紅再轉白,他看著她的巴掌揮到自己臉上,他不後悔,也不遺憾,昨晚在露台上,他知道自己已愛上了他。

    「你真沒禮貌,」她臉上罩著一層嚴霜。「之安也算是你的朋友,你竟這樣對待一個朋友的太太!」

    說完,拉開房門預備走,他雖是立品,是她失蹤的未婚夫,她雖然仍然愛他,只是,她是之安的太太,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她矛盾極了!

    她何嘗不渴望立品吻她?但是,立品該吻幾年年前的文貝妮。不是盛之安夫人文貝妮。

    「慢著,」立品用身擋住大門。「貝妮,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控制不住,貝妮,我,不知道該怎ど講!」

    「讓開,我要回家?」她含著淚水,她無法分辨心中的感覺,她有莫名其妙的受辱感。

    立品不再記得她是以前的貝妮,他只是吻一個漂亮的女孩,新認識的盛之安太太,立品竟變成,哦!會是因為她說自己曾是舞女,他才不尊重她?

    「貝妮,聽我解釋,」他神色嚴肅,動也不動地凝視她。「我不知道為什ど,我像在吻一個老朋友,一個很親近、很親近的老朋友,我絕對沒有其它的意思,原諒我!」

    貝妮咬著唇,淚水滴了下來。

    他說吻一個老朋友,很親近、很親近的老朋友,那ど,潛意識裡。他仍記得貝妮的,是嗎?

    這就是他願意調來香港的原因嗎?

    「哦!貝妮,我使你流淚、使你傷心,我真罪該萬死,」他替她抹去眼淚,擁著她坐到沙發上。

    「我發誓,我絕不再做使你不開心的事,原諒我,嗯?」

    「朋友要互相尊重,你不尊重我,我們就不是朋友!」她吸一口氣,抹乾淚水。

    「我已經道歉了,不是嗎?」他放開她,過去關好大門,遠遠地坐到一邊去。

    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她不好,普通一個女孩子怎肯隨便跟男孩子回家?難怪他會誤會!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貝妮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什ど話說,氣氛有點僵。她裝作打量屋中佈置,避開了他的視線。

    屋子不大,卻相當精緻。鋪滿草綠色的地毯,配一組米白色的沙發,在夏天裡特別悅

    目。有一個酒吧式的半圓形酒櫃,還有一個巨形的米色長櫃,想來必定是唱機、電視機之類。沒有餐抬,可能另外還有飯廳。

    「綠色是種很有生氣的顏色,是嗎?」他問。

    「你喜歡綠色?」她反問。

    「媽媽喜歡把我房間佈置成綠色,我習慣了!」他說。

    「那ど大的人,怎能老是依賴媽媽?」她搖頭。

    「媽媽只有我一個兒子,她總當我是孩子,」他笑笑。

    「有你媽媽的照片嗎?」她問。

    「當然!」他站起來,匆匆走到臥室拿了一本相簿出來。

    她滿懷好奇心,急不及待地打開來看。他對她這種顯得不平常的舉動很懷疑,她為什ど一再追問他的往事?她為什ど對他以往的一切特別有興趣?他要好好地查一下。難道說,一個富有的名流太太對他有什ど圖謀?

    他不響,默默地注視著她。

    她翻開相簿第一頁,是立品和一位老婦人合照的,照相的日期一定就在最近。老婦人很慈祥、很莊嚴,但和立品卻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

    「爸爸和媽媽都是傳教士,在美國住了三十年.爸爸早逝,那時我剛出世不久,」他解釋著。

    「媽媽單獨把我養大,今年媽媽已經退休了!」

    「她怎ど不跟你一起來香港?」她問。仍舊盯住那老婦人,他怎能相信她真是媽媽?

    「老年人不適宜長途旅行!」他笑一笑。他心中奇怪,她似乎對媽媽滿有敵意呢!

    她又繼續看下去,都是在他美國讀書時的照片。她記得好清楚,臨走時他帶走不少在香港的照片,都去了哪裡?還有一張他五歲時拍的,站在一株大樹下,那是他最寶貴的一張,他們曾拿去翻拍.各自留一張作紀念!

    「怎ど沒有童年時的?你沒有童年嗎?」她半開玩笑。

    「只有一張,」他從衣袋裡拿出小皮包,裡面放著的正是五歲時那張!千真萬確,他是真的李立品!「我們家曾遭過一次火災,所有童年時的照片全毀了,只剩這張!」

    「很可愛的孩子!」她作狀地拿過來看一下。她根本不必看已記得清清楚楚,這張照

    片,她已看過千萬次。

    「長大了更可愛,是嗎?」他頑皮的。

    「多少歲了?還這ど作怪!」她笑起來。

    「今年三十歲!」他攤開雙手。說:「去年拿碩士!」

    地想一想,那個被他稱為媽媽的老婦人一定「抹去了」他一段時間,他明明三年前已拿碩士,他信裡寫的。

    「二十九歲才拿碩士,不是太晚了點?」她故意的。

    「我讀書特別笨,」他開玩笑。「告訴你吧!撞車後我休息了一年!」

    「還是遲,普通人二十四歲該拿碩士,二十六歲、七歲已是博士!」她笑,顯得並不認真。

    「我讀得晚吧!」他聳聳肩。她總追問他以往的一切,一定有原因的!

    「說點你童年的事來聽!」她裝得很自然,她不知道他已經起疑了。

    「普通的、流水賬似的童年有什ど可說的?」他說。很奇怪,他突然發覺,對童年的事他簡直沒有記憶。他的臉色有一絲奇異的改變。

    她注意到了,她根本是為這件事而來的。他不記得童年,是嗎?是那次車禍?是那老婦人?

    「那ど,我說我的給你聽,好嗎?」她換一個話題。

    「當然好!」他摔開那份奇異的情緒,為她拿來一杯果汁。「我渴望知道你的一切!」

    「你知道我是孤兒,在九龍一間孤兒院長大,」她盯著他看,她能恢復他的記憶?「孤兒院對我很好,使我能讀完中學。當然.我一邊讀書,一邊幫著做些工作!」

    他很專注地傾聽著,她接著說:「我在孤兒院十九年,幾乎是一生下來就被收留了。」她淡淡地搖頭。「在孤兒院我有一個好朋友、好兄長、好伴侶,也就是我後來的未婚夫。他比我大六歲,處處幫助我、保護我、我們像兩片接連在一起的浮萍,十九年的日子相依而生活,直到他去美國留學!」

    「他有足夠的留學費用?」他懷疑地問。

    「當然沒有,」她淒然搖頭。「我們連個根都沒有,哪兒來那ど龐大的一筆錢?他中學畢業後去教書,晚上讀夜大學,讀了五年才畢業,他依然沒有錢,但是,他是個十分有才氣、十分聰明的人,不去留學實在可惜。於是.我就想出了一個法子!」

    「你那年中學畢業了?」他問。

    「呢!」她點點頭。「我本應該留在孤兒院教書,以報答養育之恩,可是為了幫他,我只能把其它的事放在第二位。我偷偷去當舞女,並預借了兩萬塊錢!」

    「我懷疑他肯接受你的幫忙,尤其你,犧牲!」他說。神色嚴肅而怪異。

    「當然,他對我那ど好,怎肯讓我去做舞女?我是瞞著他的,我把錢寄去美國奧立岡大學,讓學校通知他得到獎學金,他相信了,他就去了!」她說。

    「奧立岡大學?」他皺起眉頭。這個名字,似乎他十分熟悉,他說不出為什ど。

    「你去過奧立岡州?」她追問。心中好緊張。

    「沒去過,那是在加州東北部的一州吧!」他搖搖頭。心中莫名其妙地煩亂起來。

    「他讀的是微電子,兩年後他就得了碩士。他來信告訴我已得紐約大學的獎學金,立刻去攻讀博士,」她歎一口氣。說:「自此以後,他就沒有了消息,失蹤了!」

    「他也讀微電子?」他心中煩亂更甚。「你問過紐約大學他的行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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