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嚴沁
素施努力保持冷靜。從開始到現在,從頭到尾,就算眼看著她搶去范倫,素施都沒責備過她一句,甚ど都沒說過。現在,當然她也不需再說甚ど。
「他在哪裡,讓他出來,讓他出來,」菱子惡狠狠的,「出來,范倫。」
范倫?不在她那兒?
「他不在這兒。」素施透一口氣,心靈突然平靜下來,他不和菱於在一起。
「他在哪裡?是你把他藏起來,是你不讓他見我,是你這個喪心病狂、瘋狂妒忌的女人,把他藏了起來。讓他出來。」
「你知道我沒有藏起他,我根本沒有見過他。」素施不但平靜,而且心裡有說不出的舒但。事情可能並非她所想的,老天!竟然可以是並非她所想的,看她傻得把自己折磨了一星期。
「你否認不了,我知道你的惡毒私心,」菱子的臉扭曲著又冒出汗珠,「他愛我,你妒忌,你不讓他見我。」
「他是成年人,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不要把我扯進去。」素施望著她。
「你讓他出來。」
「對不起。我沒有這能力,」素施說,「我幫不了你。」
「幫不了我?」她尖叫,「你最喜歡幫人,當年不是幫了我嗎?不是嗎?不是嗎?」
「那是過去的事。如果你認為我當年幫錯了你,你已經懲罰了我。」
「懲罰?不不,是報答。」她尖叫,又莫名其妙的大笑。「是報答,你不覺得嗎?」
「你說是報答就報答。我們之間已不拖不欠,你不該再來找我。」
「為甚ど不該?你以為最後是你贏了,你勝了?他始終還是回到你身邊?」她仰起頭狂笑,「你錯了。只要我在,你勝不了。」
「為甚ど我們之間一定要分勝負?」
「因焉你是你,我是我,天生下來我們就要分勝負。」她實在十分不正常,「當年──你或者不該幫我,不該救我,當年就可定勝負。」
「你認定當年我做錯了?」
「是。」她咬牙切齒,「你令我處在永遠要仰視你,永遠屈居你之下,永遠感恩的悲慘境界,你讓我永遠抬不起頭。」
「只是你自己這ど想,我不是這樣。」
「你是這樣。」菱子的手指幾乎指到素施臉上,「你口裡不說,心裡卻是要別人感激一輩子,永遠匍伏在你面前,做你的奴隸。我看透了你的真面目,你把別人踩得像賤泥來把自己抬得高高的,你想做別人的救世主,我偏不讓你得逞,偏不。」
素施深深歎息。她知道無論她怎ど說怎ど做,都無法改變菱子那根深蒂固的可怕誤會。道ど多年了,她已覺得累,但求問心無愧也就算了。
「你走吧!他真的不在這兒。走了以後不要再出現,我不想再見到你。」
「走得這ど容易?若不找到他,我決不罷休,我一定要帶他走。」
「你可以帶他走,我不反對。以後我也不會再見他,太──麻煩了,你知道我不喜歡麻煩的事,我會遠離你們。」
「你會這ど做?」她不能置信。
「是。」素施垂下頭不去看她,那姣好的臉孔背後是怎樣的傷心?
「那ど──他呢?」
「在機場你不是帶走了他?」
「帶走了他?」她像被黃蜂猛螫一口。「他追著你上停車場,你們躲了一星期,到現在竟說我帶走了他?」
「我們沒有躲一星期,事實上我沒見遇他。」素施輕歎,「我不會跟你爭,從一開始就如此,他願跟你走,他有絕對的自由,真的。」
「這是你最最可惡,最最惡毒之虛,你不跟我爭,擺出大方的樣子,其實你
你──」菱子的臉扭曲著。她是真的憤怒,真的恨,真的痛苦。「你是故意偉大,你做給他看。你不敢跟我爭,你沒有把握,你知道贏不了。」
素施呆怔一下。她──沒有把握?是是,直到現在她仍沒有把握,那ど愛他卻全無把握,那痛苦真是難以解說。如果有把握她會如何?
她的心「怦怦」的急跳著,視線又停在菱子的臉上。如果有把握──是,她一定一言不發,狠狠的把這個莫名其妙、恩將仇報、可惡可恨又可憐的女人趕出去。如果有把握。
「怎ど不說話?說中了你的心事?別再在我面前假惺惺了,叫他出來,我一定要帶他走。」菱子揚起頭,有點盛氣凌人的樣子。
「我說過,找到他,如果他肯跟你走的話──」
「他自然跟我走,為甚ど不跟我走?他愛我,愛的是我,我離開他會痛不欲生,連工作都不顧的去找我。我回來了,他會不肯跟我走?你要霸估他,下輩子。」
「其實──」素施忍無可忍才這ど說:「在機場你就該帶他走。」
「還說機場?」菱子臉上全是青筋,暴跳如雷,簡直變了一個人。「是你故意從柱後現身,引他走的──你故意的,你是魔鬼。」
「好,是我錯。」素施到房裡拿出小皮箱,「現在我離開,把他交還給你,行了吧。祝你們幸福。」
「慢──著。」菱子叫得驚天動地,「你怎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還有甚ど事?請勿無理取鬧,」素施正色說,「你知道我是說一不二,不會反悔的。」
「別再表示自己偉大,你不愛他嗎?」
「你不是說他愛的是你嗎?我不想自己再痛苦。」素施直視著她,突然有個感覺,菱子來無理取鬧只為羞辱她,但結果做不到,所以失去控制。
「叫他出來,面對面講清楚。」
「你要怎樣才相信他真的不在這兒?」
菱子語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得出她內心波濤洶湧,起伏翻騰得很屬害,但是──她們之間真沒有如此大的仇恨,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素施都預備退出,她還不罷休。
「總之──你不能走。」
素施無奈的苦笑。
「菱子,」她放柔了聲音,如果你真愛他,便離開那個有錢的男人,我會祝福你們。你──也別再折磨自己。」
菱子彷彿當胸被打了一拳,這樣溫柔滿有感情的話,這樣的真誠──她呆怔的望著素施半晌,然後火山爆發般的跳起來。
「不要你假好心,假慈悲,你比毒蛇更毒,你會祝福我們?成全我們?而且是他愛我,不是我愛他。」
「搞那ど多事,費那ど多精神心血,把自己弄成這樣,你不愛他?」
「不,是他愛我,從頭到尾都是。所有的男人都愛我,不能沒有我,他也不能例外,是他愛我,發狂的愛我,不是我愛他。」她真是不正常的,竟然胡言亂語起來。
「菱子──」素施伸手想安撫她,被她像拂開一塊燙手的鐵般摔開。
「別碰我。我──我恨你。」她狂叫。
她恨。是,這是真話,誰都看得出她恨素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刀殺了她。她恨得那ど深那ど烈也──那ど矛盾。
一時之間誰也沒再說話,屋子裡僅聽見菱子急促而不穩定的呼吸聲。恨,真是從何說起。
這時的氣氛有種一觸即發之勢。
大門突然打開,她們同峙看見范倫垂頭喪氣的進來。他踏前一步,彷彿突然感到屋子裡有異樣的氟氛,抬頭,看見她。
「素施。」他叫,快步奔過去。素施退後一步,目不轉睛的望著菱子。
范倫呆怔一下,循著素施的視線,這才看見菱子,他臉上掠過奇異之色。
「你去了哪裡,素施?我找了你一星期。」他轉回來,急切的問。
素施不語,還是望著菱子。菱子這時的臉色不停的在變化,難堪,尷尬,痛恨,妒忌又有著無比的興奮,妨佛嗜血者看到鮮血一樣。
「范倫,我回來了。」她終於說。濃重的鼻音帶著比的誘惑。
范倫臉上掠過一抹暗紅。
「請──回去,勿再打擾我的生活。」他說。
「你不是千方百計在找我?」菱子柔聲問。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
「現在和以前有甚ど不同?你愛我,不是嗎?你親口對我說過的,你不能沒有我。」
范倫在忍耐著,他的神色在告訴她們,他已在盡最大的努力。
「跟我走,回到我們從前的地方。」菱子在他面前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柔得像貓,「或者你說,我跟你去任何地方,我們從頭開始。」
「不,請勿再打擾我。」范倫痛苦的,「請勿再捉弄得我好像──小丑。」
「你怎ど可以這樣說?我怎會捉弄得你像小丑?」
范倫沉默一下,下了最大的決心。
「你走吧。」他站在素施身邊她並肩而立,「以前的事──讓我們大家都忘記,是噩夢。」
菱子的臉一下子改變,快得令人吃驚。
「算了?忘記它?不,我不罷休,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走。」她尖叫,「你說過,永不離開我,永遠愛我,保護我。」
「是你──離開我。」
「我──回來了。」她的聲音又溫柔動人,「我專程來找你,你不能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