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嚴沁
「想起了你,再也忍不住思念。」皮爾深情的說,「你可好,小寶貝?」
「你甚麼時候來香港?」
「告訴你這個週末,你會怎樣?」
她叫起來,聲音依然斯文古典高貴。
「為甚麼不早通知我?我一點預備也沒有。為公事還是私事來?」
「只為看你。」
「太好太好太好了。」她連串的,加強語氣的說,「要我先為你做甚麼?」
「等我。愛我。」他先收線。
靄文在沙發上呆怔半晌,立刻跳起來,剛才的慵懶消失。泰沙莉十分玲瓏剔透,她已先一步去把靄文衣櫃中的男裝搬出來,搬到廚房後面工人房旁的小儲物室,她是女主人的心腹,自然完全瞭解女主人的心意。
原來一塵不染的居室,更清爽得光鮮亮麗。靄文親自打電話去花店訂花,各式各樣大束大束的花,因為皮爾喜歡。
她通知了靄然之後又打電話給凌康正。
「康正,」她溫柔得令人心如慰斗慰過。「週末我將去日本三天或五天。」
「是。」康正甚麼也不追問,「回來給我電話。」
「會不會掛住我?」她問。
「我守在家為你練字、喝酒。」
她笑了。
他也許會在家練字、喝酒,絕不是為她,他身邊必另有女人。他們互相間瞭解得很,也絕對有默契,也許這就是能長久相處的原因。皮爾,六十歲,法國人,是個富有的商人,靄文代理的名牌水晶、高級時裝都是他所擁有。他人長得優雅瀟,年紀不輕卻保養得極好,仍有運動家的身型。
他愛美女,每一個他遇見的美女。他把屬於自己的家族事業讓不同的美女在世界不同的地方代理。自然,美女都屬於他。
他有正室,那是比他年輕幾乎一半的前幾年的環球小姐,意大利人,跟他恩愛非常。
他是奇怪的男人,並不因為年輕貌美的妻子而減少風流韻事。
他說這是他的生活,是他的風格。
靄文,是他在香港的情人。
他供給情人好生活、好房子、好衣物,讓她們高貴的出現人前,卻對情人沒有太大的約束。
只要他來的時候她們能愛他,服侍他就夠了。
靄文開看她漂亮的法拉利去機場接皮爾。
皮爾極有氣派,從頭等機艙第一個走出來,手拿護照就上了靄文的車。
他身邊的跟班會替他把行李送到文華酒店最好的套房。
他住酒店。
永遠住酒店。
即使逗留在靄文的家再遲,他也回酒店,他不在任何情人家裡留宿。
吃了靄文親手替他預備的燕窩,他小睡一刻,起身時已容光煥發。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
「知道我為你帶來甚麼嗎?」他問。
「你的人來了已足夠。」
「牛刀小試。」他拿出一個絲絨盒,「我親自為你設計了一套首飾。」
她看見盒中閃亮耀眼的飾物,那是一枚價值不菲的胸針。一隻蝴蝶彷若欲飛,生動靈活得就像是真的。
「太美麗了。」她由衷讚歎。
「如你般美麗,我的中國公主。」
他寵她,愛她,保護她。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除了靄然和似乎猜到的康正,別人都以為他們是生意上的夥伴。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和諧和美麗的。
皮爾是個高尚的男人,女人最喜歡的是那種風流卻不下流,受寵卻不約束,他得到全世界女人的歡心。
靄文陪了他三天。
三天後他們又一起晚餐,靄文陪同參觀公司,靄文把他介紹給每一個人。他高雅,有分寸有修養的態度,沒有任何人會懷疑。
他離開香港,靄文仍是香港社交場合中最高貴,最受歡迎的單身貴族。
很多女人都羨慕她,甚至妒忌她,一個女人活得這麼高雅自在,這麼優美無憂,怎能不被羨慕呢?
靄文永遠用溫文的微笑對大家,這是她的形象。她緊閉雙唇,把自己內心的一切收藏得更深。
深得連凌康正也不真正清楚。
康正又在靄文家吃看美味的泰國菜。
「日本行如何?」他輕描淡寫的問。
「很好,很好。」她若無其事的答。
「為你雕了一方印石。」他從衣袋裡拿出來。美麗的荔枝凍上刻看精緻的靄文兩個字。
她輕輕在他臉上印上一吻,愉快的收下。
「真是那麼閒?」她問。
「心血來潮,守了三天齋。」
「不是為我。」
「不為任何人。」他看看那方雪白印石,「只想專心的做這件事。」
「深感榮幸。」她嫵媚的笑。他滑溜得像魚,不曾有人捉住他。她不敢輕試,她是個受不了失敗的女人。
「很久沒見過靄然了。」他突然說。
「她就在隔壁,要不要她過來聊天?」
「你說要不要?」他望看她笑,「她是城中最被浪費的美女。」他說。
「浪費?為甚麼?」
「她好像不需要陽光、空氣、雨水,她太驕傲了。她身邊沒有一個男人。」
「有一個。洗懷之。」
「是嗎?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每個星期六他都會來靄然家,但他古肅冷傲,完全獨立的個性,不和任何人拉上關係,和靄然一模一樣。」
「有這樣的一個人?」
「他和靄然認識超過十年,他們一直這樣來往,話都不多一句。」
「有戀愛嗎?」
「兩個都是絕緣體。」
「很想見見這樣的人。」
「可以試試,也許今夜他在。」她說。他按住了她欲打電話的手。
「算了,還是下次吧。」他輕吻她一下。即使輕吻,她也為之心動。康正是唯一令她心動的男人,當然她遇見過不少有條件有魅力的男人,但沒有一個像康正。他搖搖她的手,他的手輕扶她的腰肢她都有觸電的感覺。他是特別的。
她臉上泛起紅暈,成熟女人臉上有看少女的嬌羞,更是令人心醉。
「靄文,你令我情不自禁。」他再說同樣一句話,並重重的吻下去。
靄然和懷之對坐看,空氣冷寂,屋中並未因有人而熱鬧。
懷之有看雕刻一般的面部輪廓,他可以說是個美男子,只是神情太冷峻。有拒人干裡之外的感覺,沒有人願意親近他。
「近來看了甚麼書?」他問靄然。他已經盡量用最柔和的聲音,但還是冷傲。
「沒有。忙,也懶。」她不在意的答。
「不能放棄進修。」他眼光專注於她。
「進修不一定要看書。」她答,刻板的,「我們部門的人事紛爭是最好的社會大學。」
「應付得來嗎?」他是關心,卻沒有關心的語氣和神態。
「公事公辦。不難。」
「做為一個女人,我相信你的獨立也相信你的強悍,但──會不會辛苦?」
「不要用強悍兩個字,」她皺眉,「那不是我,我只是強硬,有理由的強硬。」
「對不起。」
「在外邊做事,在社會上打滾的女人,如果不強就被淘汰,被淹沒。」
「你辛苦嗎?」聲音彷彿有絲柔情。「彷彿」。
「不。這是生活。」
他停一下,像在思索甚麼。
雕刻般的臉上一片冷凝嚴肅。
「在我們學界,人事紛爭也不少。」
「各人教自己的書,有甚麼好爭的?」
他搖搖頭,眼中似有一絲冷笑。
「爭,總不外是名利。」他說,「我選擇了教書,以為清高。其實一樣。」
「做得不開心可以回到你們的家族事業上,你母親跟你說了無數次。」
「那更是是非窩,非我所能忍。」他搖頭,「我不和他們爭。」
所謂「他們」是兄弟姐妹、堂兄堂弟堂姐堂妹甚麼的,他有一個富有的大家
「也好。乾乾淨淨。」她笑起來,和靄文同樣美麗,只是冷漠得多。
「只有你懂。」他似感歎。
「這些年來和別人都格格不入,只有你懂。」
「我也不懂,只覺你那樣倒也不錯,活得輕鬆些。」
「你活得輕鬆嗎?」
「還好。我選了一份不會被炒魷魚的工作,只要自己努力,總會有成績。活得不錯。」
「我聽人講──如果你圓滑些,憑你的學歷本事,你早已升到同級。」
「那又如何?我仍然是我,吃一碗飯,穿一件衣服,住一間屋子。」她傲然。
他眼光一閃,沒有言語。
「不以為然?」她繼繽說,「我不搞政冶,不要手段,不加入小圈子,我活得沒有負擔,隨心所欲,不必賣誰的賬。」
「你有道理。」他在讚賞。
她不欲再講下去,轉開話題。
「今晚沒有泰國菜吃。」
「靄文的男友們又來了?」
「是凌康正。」靄然笑了,「兩姐妹居然有完全不同的個性。」
「你好。」他說,「你這樣才好。」
「你知不知道我在許多人口中是變態的最後一個處女?」
「這是侮辱。」他漲紅了臉。
「有甚麼不好?」她甘之若飴,「我就是這樣,誰能奈我何?」
「靄然──」他叫,卻沒說甚麼。
「甚麼事?」她是直來直往的。
「沒──沒有事。」明明有話,他了回去。
她二次皺眉。今夜他為何吞吞吐吐?
「藝術中心有個書展,是國內一個畫家開的,聽說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