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言妍
因為,他的心老是專注在另一些事上面,而除了醫生外,他也不願意任何人知道他的手被燙紅一片。
真可笑!他柯倫自幼除了劍擊打仗的傷之外,還沒因為女人而流血破皮過!
好幾天過去了,他還一直無法下定決心要如何處置維薇,儘管瓦卡和泰瑞莎不斷地催促要將她處以絞刑,以定民心,但他就是刻意不願去想她在刑台上的模樣。
她為什麼不怕死呢?柯倫這輩子還沒見過不懼死的人。武土們被訓練必須慷慨就死,但他們是有命令、財富或名譽的誘因。而維蔽身為一個女人,會為一些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呢?那超乎常人的勇氣,幾乎讓人聯想到基督教的聖徒。
還有波格和亞蓓,他們為了保護維薇,也搶著就死,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
多年來,柯倫一直活在唯我獨尊的孤立世界,他眼中所見的不是卑賤的奴僕嘴臉,就是充滿算計的餡媚奉承,最多再加上對手死前的恐懼求饒,那全都令人討厭!
維薇不同,她任何時候都很美,即使在他強迫她上床或送她人地牢時,也都是不可思議的純真動人。
天呀!他不能忍受她的死,因為若沒有她,這世界會變得多乏味醜陋呀!
另一頭正盡心服恃的泰瑞莎可不這麼想,她認為,只要維薇活著一天,這世界就會烏煙瘴氣。
這幾天來,她曲意承歡,極盡女性之柔媚,既然柯倫喜歡穿白衣的黛芙妮,她便放下頭髮,佯裝成水中精靈的模樣。
在幾杯葡萄酒下肚後,柯倫開始正眼看她。
她馬上藉機舊事重提的說:「邦主,波格劇團的事該解決了吧?我看,他們根本是一群巫士巫女,專門用演戲來迷惑人心,甚至散播瘟疫、製造混亂。」
柯倫又悶悶的喝了一杯酒。
泰瑞莎又更近一步的說:「尤其是那個維薇·弗德烈,敢公然和你作對,你若不處死她,人家會說你已經中了她的魔法,任她擺佈了……」
柯倫突然把酒杯摔到她的臉上,怒吼道:「閉嘴!你這討厭又愚蠢的女人,誰讓你有權利批判我的?快滾開,滾得愈遠愈好!」
泰瑞莎捂著臉逃出房間,她那精心裝扮過的面孔,除了酒和小小的紅腫外,還有自眼中不停湧出的淚水。
柯倫從不是這樣的人,他即使不是很柔情蜜意,對她至少也慷慨大方,不曾打罵過。
但自從維薇來了以後,一切都不同了,而現在,她入了地牢,他更變本加厲。唯一可解釋的是,她在地牢裡還持續的唸咒施法,所以,柯倫仍在她的掌握之中。
該怎麼辦呢?要如何才能置這厲害的女人於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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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牢裡,維薇是被單獨關在一處的,第一天,她還能用喊叫聲向波格他們道歉,而波格也回答說:「現在講什麼都太遲了。大家好好保重吧!」
身處這樣的地方,能如何保重呢?而且,說不定明天就上了絞架。
維薇仍不後悔自己放走了博恩,卻遺憾連累了劇團的兄弟姐妹們,她下定決心,一旦見著了柯倫,無論如何,她也要替無辜的他們開脫。
地牢之中幾乎沒有日夜,唯一的自然光,是來自某處彎曲的狹洞裡。
算算時間,也有四。五天了吧?柯倫沒有一點動靜,不審判、不刑求、不處死,難道就要他們和這陰腐之地同滅嗎?
這時,維薇再一次慶幸自己經歷過那段吉普賽流浪的日子,讓她不怕濕霉的石壁和草堆,也不會被老鼠及臭蟲驚得哇哇叫,她只討厭那無止盡的等待。
會不會這就是柯倫懲罰她的方式呢?
窄窄的光逐漸變短,又是一天即將結束。
維薇在有限的光線中走幾步,再梳理沾灰打結的長髮,拍拍裂開的黑裙,不讓自己因黑暗的來臨而陷入沮喪。
繞圈子總能使她情緒鬆懈,她想唱「風中祭你」,卻又不願讓此時平添死亡的氣息。
突然,腳步聲這遠傳來,細細碎碎的,不卒像平常送飯的獄卒的聲音。她靜靜地聽著、看著,只見一個穿斗篷,圍著長巾的女人走過來。
等她走近,維薇才認出來是泰瑞莎,心中有點吃驚。
泰瑞莎冷著一張臉,用怨毒的目光盯著她說:「你這迷惑男人的女巫,我今天是要來送你下地獄的!」
「今天?柯倫邦主要審判我們了嗎?」維薇急急的問。
「審判?」泰瑞莎冷笑一聲說:「何須費那麼大的功夫?女巫自有女巫的處置法。」
她說著,便叫一名士兵打開牢門,放人一個開了蓋的陶缽,再迅速鎖上牢門。
維薇遠遠站著,滿臉的驚恐。
「這是一條很特殊的蛇,一條由冬眠中被喚醒的蛇,只要它一出缽,便會去咬最接近它的血肉之軀。」泰瑞莎帶著惡意的笑說:「而它的毒,會讓你必死無疑。」
維薇睜大眼,看著陶缽,吶吶地說:「這是柯倫的意思嗎?」
「沒錯!」泰瑞莎尖聲嚷著,「你死了,就不會再對他施毒咒了!」
不!這不像是柯倫的作法,他要人死,是大大方方的,絕不會偷偷摸摸;但此刻,再探究也沒有用了,她看見泰瑞莎轉身離去,而缽裡的蛇頭已經探了出來。
那醜陋的三角頭,赤艷的舌信,令人不寒而慄,它靈敏地朝維薇婉蜒而來。怎麼辦呢?吉普賽人說,有一種曲調可以迷惑蛇的神志,但她不記得了……
父親的古拉丁書裡曾提到埃及艷後克莉奧佩拉也是因蛇咬而死,還是咬在心口上,所以,這沒什麼可怕的……
此時,她腦中一片混亂,她該跑著被蛇追嗎……
叫!對了,她該大叫!
維薇奔向欄杆,放聲向外喊道:「波格,快救我!波格,快救我……」聲音在黑暗中迴盪。
驀地,自她小腿上竄起一陣劇痛,她翻開裙子,看見蛇的毒牙已深入她的肌膚。
哦!從十年前她死裡逃生後,歷經過多少艱險,結果,她的命卻可笑的沒用在報家仇上,竟得死在這小畜生的手裡!
她看著蛇施施然地婉蜒回到缽裡,像完成任務的殺手,而她的傷口則由小紅點慢慢腫大變黑。
在巴黎大學的那些醫學生是怎麼說的……對了,必須放血!
維薇忍著痛,在創口上擠呀捏的,讓血一直往外滲,有黑有紅;她還記得他們說吸吮的力量要大,於是,她便俯下身,用嘴不斷的吸出一口又一口的毒血然後,遠處有微弱的響聲傳來,「波格問,維薇發生什麼事了?」
「告訴他,我……我被毒蛇咬了……」她渾身發著抖,額上冒冷汗說。她的話在一間間牢房傳著,最後到了波格耳裡。
他著急的抓往欄杆;猛力地搖晃著,並大叫:「維薇,你不能死!」
士兵拿著鞭子來阻止這場騷動,但波格不理會,繼續中氣十足地叫著。
其他犯人見鞭子起不了作用,也跟著一起喊:「維薇,你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對維薇而言,那像遠方的浪濤聲,她曾和家人在夏湖畔泛舟、曾和波格在溪裡戲水、曾在海崖上埋葬莉琪……而她此刻是身在何處呢?
哦!對了,她中了蛇毒,就要死在這座陰暗的地牢裡了。
維薇靠好身體,把裙子拉平,再抹去唇邊的血漬。她是夏貝諾家的女兒,得勇敢堅強,總不能死得太難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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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倫站在高塔,看著他四方的領域。
叔叔朱尼士曾抱著幼小的他,坐在危危欲墜的磚牆上說:「不要怕高,高才能看得遠,遠到目光不能到達之處,而那都將是你的!」
他常常覺得奇怪,為何告訴他這些的不是父親傑利?
父親的野心極大,在很早的時候,就組十字軍東征,對他和母親長期的不聞不問。
「只要他能少送幾個私生子回來和你奪邦主之位就不錯了。」
母親海倫娜說。
所以,傑利死時,柯倫並不傷心。
再往西看,夕陽下,夏湖逐漸幽暗,這片景色,又今他想起內心的煩惱。
在博恩逃走的第二天,吉普賽人就拔營而去,更證明這事和維薇脫離不了關係。
其實,他並不在乎博恩的生與死,只不過是一個成不了氣候的年輕人而已,但阿帕基城一向是嚴刑重罰,暗殺是必須處絞刑的,律法上寫得清清楚楚。
那麼,放走死刑犯呢?律法上也寫著「與之同罪」,但他絕對不會拿維薇去換個博恩。
還要再關她多久?又要以什麼名目來釋放她呢城東方向有幾名士兵疾跑著,群眾似乎也往那裡集中。
「怎麼一回事?」柯倫問。
這時,有人匆匆的跑上來說:「報告邦主,地牢發生暴動,人犯大鬧個不停!」
柯倫第一個想到的是--維薇呢?
若是平常,他只要派瓦卡去處理就好,但扯到維薇,他就非得親自出馬不可了。
地牢那裡,已有瓦卡在坐鎮,波格和幾個男犯人被綁在木柱上準備受鞭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