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二十四個季節

第27頁 文 / 言妍

    誰說女人需要男人才能過得幸福呢?

    方安迪是個非常可愛的男孩,活潑沒有心機,最早是桑琳在教會的團契中認識的,他一見到桑琳就驚為天人,立刻要展開追求攻勢。

    「你弄錯了,我已經快三十歲了,夠當你姊姊了吧?」桑琳見他年齡應該不大,所以坦白說。

    「看不出來耶!你的樣子好像還在念大學,怎麼可能?」他臉上的困惑是真的,「你不可能比我大四歲。」

    「這是事實。」她微笑著說:「我從來不結交比我小的男孩子。」

    一次就夠驚天動地了。

    但方安迪是在美國長大的,他可不管,包括他家人在內,也都非常鼓勵,所以,他天天纏在桑琳的身邊,幫她跑腿幹活、做牛做馬,毫無怨言。

    「怪!你怎麼老吸引一些小男生呢?」呂雲還取笑她。

    小或大,都沒什麼差別,她就是不動心,因為,沒有一個男人能像林世駿,一封封情書、一聲聲懇求,就能瓦解她的防線,所以,一切都無關乎年齡。

    大概是久追無效,方安迪也降了溫,兩人成了好朋友,桑琳偶爾會到酒館代琴師的班,呂雲也在暑假去當調酒師打工,算是賺外快,順便擴大生活的視野。

    桑琳又搬下新的箱子,突然,電視上的畫面吸引住她。

    法庭上,一個神情憔悴,手帶鐐銬的女老師正在低聲哭泣著。這是個很有名的案例,三十多歲的已婚女老師,私誘未成年的學生,而且假釋又犯,還生下兩個孩子。

    社會自然是一面倒地譴責女老師!還分析她的童年及心理狀況,完全當她是身心有病的人,還強迫她服藥治療。

    桑琳坐下來,停下手邊的工作,聽著記者快速解說。

    「他雖然小,但我們的心靈是不可思議地溝通著,我們彼此瞭解、彼此愛慕,他是個天才!」女老師說。

    桑琳幾乎能體會她的心情。老師也是人,是人就有喜好厭惡,有時,身旁的人沒有一個值得欣賞,而那最好的就在學生中間,那感覺就如擦槍走火,一不小心就會被灼傷。

    很多人就在界線的另一端,心情起伏,不敢跨越。

    剛將孩子弄睡的呂雲走出來說:「又是師生戀案件?女老師不會終生被關在精神病院吧?」

    「或許要等到那個男孩子成年以後,才能行使權利救她吧?」桑琳說。

    「真瘋狂,還幫他生孩子,一個不夠,還兩個!日本還用此案的靈感拍了」部『魔女的條件』,不過,男女雙方的年齡差距縮小,可惜還沒看完我就出國了……」呂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呀!對不起,你的情況和她們又不同,林世駿已是成年人,而且追你追那麼辛苦,你還避到國外,我都親眼看到……唉!真糟糕,我不該提的,又要惹你難過了。」

    「沒關係,不管有沒有坐牢,我還是被某些人定了罪。」桑琳關上電視,結束這個話題。她並沒有告訴呂雲,林世駿出車禍的起因,反正都發生了,何必再多個人自責呢?

    兩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箱子清完了。

    基本上,呂雲是還要回國的,她修的正是心理輔導的老本行,目前讀碩士,最近又想著拿博士。

    「我那短命無恥的死前夫,說要追求自我,去念國內碩士班,結果勾引個女碩士,嫌起老娘我來。哼!我就念他個博士,而且還是留美的,讓他們兩個向我跪地磕頭都不配!」呂雲有時想得實在難受,嘴裡就不斷的嚷嚷。

    「最好再找個博士先生。」桑琳幫她出氣說。

    「你也一樣呀!而且機會比我大哩!」常鼓勵她出去約會的呂雲說。

    「我要做給誰看呀?」桑琳說。

    聽到她這句話,就知道她心裡還記掛著林世駿。

    說幾百遍也不聽,告訴她,若是想林世駿的話,就勇闖洛杉機,殺到他家去看他,來個帥哥爭奪戰,可桑琳就只會瞪回來一個大大的白眼。

    好吧!就等林世駿傷口復元,頭腦清楚後,再拄著枴杖,像當年一樣情奔台灣,回頭找她。可桑琳偏偏不留下住址、電話,把行蹤抹得乾乾淨淨,讓人家要尋她也無門。

    個性差異,也真的無法來個英雌所見略同羅!

    桑琳的計畫究竟如何!她看不出個底來,桑琳她說不可能回教育界,卻修英文教學碩士,另外上電腦課,走一步算一步,似乎自己也很茫然。

    呂雲搖搖頭,清出最後的紙箱。突然有一疊藍色的信掉出來,因為半開,她不小心瞄到一些內容,立刻就被吸引住了。收信人都是Sunny,寄件人都是S.C.L.。

    Sunny,請容許我這樣稱呼你,也請容許我視你為我生命中的陽光……

    才看完第一封,呂雲已經心臟負荷過重,眼淚鼻涕直流,她活到三十六歲,還沒收過這麼感人肺腑的情書,簡直是醉死人、羨慕死人了,

    給Sunny的?Sunny恰巧是桑琳現在所用的英文名字。嘿!她什麼時候收到這樣羅曼蒂克的情書,竟沒通知一聲?

    正好桑琳由洗手間出來,呂雲揚著信問:「這信是誰寫給你的?太癡情、太感動了!如果你不要,就讓給我,我要、我要!」

    桑琳搶過信,連同地上的幾封,「你怎麼可以偷看私人信件呢?」

    「誰寫的?S.C.L.是誰?我見過嗎?!」呂雲仍不死心的問。

    「是林世駿十八歲時寫給我的情書啦!」桑琳沒好氣地說。

    「哦!」呂雲如洩了氣的皮球,「難怪你會被他『勾引』去,太不容易抗拒了嘛!優秀加多情,嘖!」

    「是很難。」桑琳淡淡地說。

    「還記得當年我和孫慧芬勸他,他說我們不懂愛情,害我們氣得半死……結果,我們都離婚了,好像他說的真不懂愛情。」呂雲停了一下,又說:「我猜林世駿會回台灣找你。」

    「又如何呢?他的家人花了那麼大代價才帶回他,下一次依然是不擇手段,我又何必害阿駿呢?」桑琳強忍住心酸說:「找不到,他自會忘了我……而且,說不定他根本沒找我,大夢初醒,偶像破滅,一個老他六歲的女人已在青春的尾巴,還是不看也罷,免得連美好的回憶都沒有,這不是很多故事的結尾嗎?」

    「拜託,你還沒老成那樣好不好?」呂雲想想說:「不過,你也沒錯,如果我當初沒嫁給那個短命前夫,就不會看到後來醜陋的他,現在我連美麗的初戀都被他毀得一文不值了!他,罪加一等!」

    子夜鐘響,外面一陣秋風呼嘯,似在回應她們話語中的感慨。

    ☆☆☆

    風嘩嘩地狂捲著人行道的樹,兩旁的商店已有萬聖節的味道,橘紅色的南瓜和黑色的巫婆,佔據在白蜘蛛網之間。

    林世駿步上地鐵出口,匆匆地往前走。他一身牛仔褲、靴子和黑夾克,外表矯健又瀟灑,完全看不出兩年前曾發生過重大的車禍,還花了大量的時間與生命搏鬥。

    他未癒的傷在心口。

    那場車禍是他人生的一個大突變,彷彿他看了一半的書被人抽去,再塞入他手裡的,是另一本他不太懂,也無法投入的書,一切顛倒錯置,語言句型混亂。

    他一直在找桑琳,他十八歲起,與之成長相愛的人。

    在昏迷疼痛中,他不斷的呼喚她,但她始終沒有出現。

    等他真正清醒時,人已在洛杉機的醫院裡,旁邊只有悉心照料他的家人。

    「桑琳呢?我想見她。」他對母親說。

    「她哪還想看你呢?」吳荷麗冷靜地說:「你剛出車禍時,樣子可真慘,醫生說你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也有可能一輩子坐輪椅,任何一個女人聽了,嚇都會嚇死,誰還敢留下來呢?」

    「不!桑琳不是那種人,不管我變得如何,她都會照顧我!」他不相信這套說詞。

    「我沒騙你,余桑琳從頭到尾,只有在剛出車禍那天來過,其餘都不見人影。」吳荷麗又說:「她還叫杜明峰把你放在她那兒的錢和衣物都送回來,躲得可快了,足以證明她根本不是真的愛你。天底下再好的人也好不過家人,有難時,也只有家人會和你一起承擔,你懂了嗎?」

    整個復建過程,母親就不斷地灌輸他這些觀念,他不想聽,也不願被打動,猜測桑琳必是有苦衷,也一定為他憂心不已。但有時醫療進度太慢或受挫時,他也不免會怨怪桑琳,在他最需要她時,連個消息都沒有,不就等於是拋棄他嗎?

    他又氣又急,身體雖一日日轉好,人卻變得鬱抑,不再像以前敦厚開朗的他。

    半年後,他的身體一恢復,就迫不及待到台灣去,吳荷麗反對不了,只好亦步亦趨的跟著。

    但桑琳卻消失無蹤,辭了工作、賣了房子,連杜明峰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有板著臉孔的林伯母在,杜明峰不再多說什麼,他憶起桑琳那段內外交迫的水深火熱日子,覺得她太慘,即使有能找到她的線索,他也覺得還是不要透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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