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言妍
楔子
不曾愛過,所以無法體會,為愛水深火熱,卻無法滿足的心情。
信件一共有五封,封封皆洋洋灑灑數千言,其中包括詩與詞,但因為篇幅有限,所以只取其中的一小部分,作為這一段故事的緣起。
SUNNY:請容許我這樣稱呼你,也請容許我視你為我生命中的陽光。
沒有錯,陽光,那生命的起源。有它時,大地溫暖歡暢,萬物欣欣向榮;沒有它時,四週一片陰暗寒冷,隱隱中是蕭瑟的凋零。
這就是我對你的感覺,赤裸真誠,毫無保留的。
每天早上醒來,在黎明的晨曦中,是柔雅嫻麓的你,那靜靜的凝視,是我一整日的希望;而夜闌人靜時,思及你淺淺甜美的笑容,則是我永生的迷醉。
可以說,有美景處有SUNNY;有SUNNY處有美景。
你,與世間最美好的景物呵成一氣,也成為我的生命,揚超一曲永無休止的旋律。巧笑情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我想,這是載於古籍,預備千之後,用來形容你的話語,也因此迷惑了我,令我神魂顛倒。
四月二十七日真的,我愛你,已愛得無法自拔。我的社會早穿過時間與空間的距離,內心激切的情緒再也拉不回來。
你隨時隨地皆縈繞在我的腦海裡,擁有我心的每一個跳動,思維的每一寸意念。我想,在我有限的生命旅程裡,再也不會有人令我如此癡狂,也不會有人能超越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我的愛情真是瘋狂嗎?我的希冀是癡心妄想嗎?我的所作所為,是恐怖、是不正常的嗎?
你們說我是少年情懷,罵我是偏執無知,責我是強說的愁;更一口咬定,我是青春期自以為是的幻想。
可你們都錯了!我雖然年少,但不是不經事的人,我心裡明白得很,也想得很透徹我的愛終究驚世駭俗,不能讓眾人及社會認可。甚至你,也不會接受我。然而,瞭解這一切,我還是無法教自己不愛。
SUNNY,除了愛下去,我又能怎麼辦呢?
五月十五日我從來不怨你的拒絕和無情。我只恨命運捉弄了我,將我挪後了六年,而你那老師的身份,讓你必須戴上冷酷的面具。你知道嗎?當你說我不體諒你,我的出現破壞了你的生活時,我的心恍如被活生生的撕扯著,整個人脆弱得不堪一擊,真想一死了之算了!
然而,儘管脆弱,我仍不要你的同情和憐憫,因為這份愛是發自我的肺腑,而你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絕對沒有僅次於任何人。我能為你生,為你死;即使是我絲毫無法佔有你內心中的一點地位,但你卻擁有我的一切,連同生命都是為你而存在的。
不要說我不曾試著改變自己。多少日,我被迫到輔導室談話;多少夜,我不斷與內心的自己交戰著。事實證明,我根本沒有改變的可能。
六月三日你們以為感情是一具遙控飛機,由著按鈕,要來就來,要去就去嗎?絕對沒有那麼簡單!當愛情波濤洶湧時,是任何堤防都阻擋不住的。
你說,時間會治癒我畸型的癡戀。我只能告訴你,我不以為自己的愛是病態、是恥辱,我甚至能大膽的說,無論如何物換星移、時序變遷,我都會永遠戀著你,不管聚散與否,我都永遠惦記著你。或許我沒有打動你心的一天,但我對你的愛,將是始終不渝的。
寫過這麼多,也說過這麼多,總越不過你所設的藩籬,你總認為這只是我成長過程中的夢囈,以後就會消失。
但我到底要如何證明自己呢?我愛你,愛你至深,恨不得能鞭自己幾百下來表示我的誠意,但你卻連一點機會也不肯允諾我……
六月十八日你的心何其狠呀!原以為你是世上最美的那朵無刺玫瑰,高貴而溫柔,卻沒想到你仍會扎得人遍體淋傷。多情總被無情誤,我想,你雖年長於我,卻不曾真正去愛過。
不曾愛過,所以不瞭解我的心情。
有時,我真不服氣,這就是我無法抵抗的結局嗎?
六年二十四個季節,真是跨不過的鴻溝深海嗎?
有人說過,生命應為理想而延續。有時,理想的實現與否,遠比生命的有無還重要。你,就是我的理想,我奮鬥的目標,只要我存在的一天,就不會放棄對你的等待及追尋。
儘管我被警告不能再與你聯絡,而你也千方百計的躲著我,但付出的及說出的,已無法再收回來。
我實在狠不下心來斷絕這一切,要我撕毀這封信,竟像是要揉碎自己的心一般。你若覺得厭惡,沒有價值,認為有撕毀的必要,不妨由你來執行這項工作吧!
因為,痛得流血的,是我,不是你!
七月二十七日被你釘在十字架上的S·C·L
第一章
落入凡間
本以為,
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終究,
她像落入凡間的仙女,
翩翩來到他的身邊。
秋末時分,天黑得早,輔導課還沒有上完,偌大的校園就陷入一片暗影中,只留下部分的大樓熾張著燈光,晶亮如燃燒的焊火,代表高三學生夜以繼日的苦讀。
「焊火,嘶嘶幽藍的焰苗,是以青春為柴薪,焚燒著莫名的騷動,終有化為灰燼的一天……」
林世駿在筆記本上,一邊寫著這段話,一邊抄著黑板上微積分的解答。
突然,像心有靈犀般,他朝窗外望去,隔著幾棵霸王椰子的另一棟樓,已有一些女生走來走去,讓他們這兒的男生也開始分心。
然而,他注意到的並不是那些穿制服的女學生,而是一位正走向辦公室的女老師。
余桑琳,去年才從外文系畢業,因成績優異,做過很有創意的教材,一踏出校門,便被這所以升學率著稱的明星高中特別網羅過來。
她個兒很嬌小,如瀑的黑髮披肩而下,襯著的瓜子臉也是小小的,蛾眉黑瞳,總是清清澄澄,在看似柔弱中,有種寧靜的氣質。
因為年輕,又有著不錯的容貌,陳校長怕引起麻煩,讓她帶的全是女生班。想說等經過幾年,她的磨練足夠了,才讓她去面對那些血氣方剛的大男生。
不過,一個那麼可愛的女老師,儘管不正面接觸,多少也會引起遐思。一度,余桑琳成為眾男生的偶像,下了課,是不少人口中的話題。
最初,林世駿並沒有在意這些討論,因為他那時正忙著和校外的一個女生小蓉談戀愛。他們同是學校校刊編輯,自我標榜的文藝青年,於是,他努力的寫詩給她,直到他自己都覺得滿紙荒唐做作,才匆匆地結束這段感情。
「你為什麼不再為我寫詩了呢?」看了他分手信的小蓉,在雨中很哀傷的問。
「沒有靈感了呀!」他很瀟灑地說。
當時高二的他,已有過三次戀愛的紀錄。第一次是國二,因為老哥林世驗泡馬子,帶回家後,他們兄弟間號稱她為「嫂子」,而他就順便和嫂子的妹妹湊一對,來個兄弟姐妹的情侶檔。
這拍檔關係,在老哥出國讀書後就自然散掉了。那是一個愛收集明星照片的女孩,滿口談的都是八卦,言語乏味,讓林世駿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懷念。
第二次是高一時,他們一票男生約了一票女生去海邊玩,結果錯過回家的火車,在鐵軌上走了一夜。那夜,緊緊偎著林世駿的女生,因為有了「過夜」的感情,所以,對他特別死心塌地,甚至嘴裡到了喊他老公的地步。
過了六個月,他感到厭煩,用了各種分手方式,才恢復自由之身。
然後是小蓉,他和她結束在高二的暑假,並下定決心不再和女生糾纏不清,好好在高三這一年全力衝刺,好考上他理想中的第一志願。
那時候,余桑琳仍是眾多女老師的一個,與他無關,是一棟樓中飄忽的身影。
但就在那年暑假快近尾聲時,他們幾個校刊負責人約好到學校開會。林世駿在蟬鳴嘶嘶中,一一招集人馬,等大家都到了活動組時,他還留在校門口核對名單。
當他走過傳達室時,不經意地瞥見一個女孩背對著他,正站在桌前看報紙。她穿著淡黃色的T恤,淺藍色牛仔褲,直髮及領口,怎麼看都像個高中學生。
林世駿沒有多想,立刻走進去拍拍她的肩說:「喂!校刊的人都到活動室集合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她一回頭,就讓他歷經了一輩子最尷尬,也最奇怪的時刻。
她,竟是余桑琳!他該敬禮尊稱一聲老師的人,他竟把她當學生般,又拍肩又指揮?!但她這身輕便打扮,又加上剪短的頭髮,乍看之下,真和高中女孩沒有差別。
所以,這怎麼能怪他呢?她穿著平底的布鞋,甚至不及他的肩膀高,他還得低頭看她哩!
而這也是第一次,他與她面對面站得那麼近。那細緻柔滑的肌膚、那小巧完美的五官,皆散發出一種恬靜迷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