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言妍
「你又讓我想起浮生六記中的芸娘,那麼懂得生活的情趣,那麼貼慰人心。是誰說的?她是男人最完美的妻子和心靈伴侶,我現在能瞭解了!」他瞅著她笑,眼內漾著感情。
「我才不會女扮男裝,陪你上妓院呢!」她避開他的眼神說。
連「妻子」的字眼都出來了,他八成有點昏沉了,或許此刻正是她動手的好機會。
先關上大燈,只留沙發旁一盞淺黃的小燈,客廳頓時陷入一股旖旎的氣氛中。他靠著椅背,她輕偎著他,眼前是朵朵玫瑰的淡影。
她手放在他胸前的鈕扣上,一粒一粒解開。
「小霜,你在做什麼?」他抓住她的手,低聲問。
「人家想碰你嘛!」她說著,手已碰到他赤裸堅實的肌膚。
他口中逸出一聲呻吟,不再阻止她,那柔若無骨的手四處遊走,他的熱氣傳到她身上,在開著冷氣的房內,恍如兩團擦撞的火球。
她的手觸及他的褲腰,考慮到要進行到什麼程度才關小燈。突然,他由被動轉為主動,往她臉頰頸項一路激吻下來,她的肩帶滑落,衣不蔽體,如凝脂般圖挺的胸部都進入他充滿情慾的眼中。
她來不及遮掩,他的唇已搶先一步,從未有的感覺穿蕩她全身,令她輕顫著。不只是上半身,連腰和腿也有他急切的摸索。
薄薄的衣料根本擋不住什麼,她開始不著痕跡地抗拒,努力對準電燈的開關。手才伸到一半,他一使力,把她整個人壓向柔軟的沙發上。
完了,她怎麼關燈呢?
他強壯的身體與她緊緊密合,他的急喘聲、氣味和吻痕,包圍她、烙印她,令她四肢無力,不能動彈一分。沒多久,她的呼吸也與他相同,手抓住他的背,似要與他融為一體。
她在做什麼?到底要做什麼?所有的思緒隨狂漲的潮水沖下懸崖,散出了千萬水花,煙霧使什麼都看不清了……
驀地,他坐起身,平滑的胸在燈光下大力起伏著。掠過的冷意將她喚回現實,望著幾乎全裸的自己,她驚駭極了。
他的手又伸過來,但這次是幫她穿好衣物。
她抱著一個枕頭,象徵性地遮住自己,然後用微弱的聲音說:「你為什麼不……不繼續呢?」
「我太失控了!碰到你,我似乎一點自制力都沒有。」他歉疚的說:「小霜,我愛你,我珍惜我們之間擁有的一切,不願草率行事。我希望把這第一次最美好的記憶保留在我們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她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記。
「是呀!我在向你求婚呢!你願意嫁給我,當我的妻子嗎?」他微笑問。
「可是……可是我還不想結婚……,我是說我還年輕,我們才認識幾個月……,你一點都不瞭解我。」她語無倫次地說。
「你嚇到了?我知道這有些突然,但你愛我,會答應嫁給我的,對不對?」他吻著她的手說:「我巴不得此刻就擁有你,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與真心,在你還未正式成為我的妻子以前,我不會再碰你!」
「所以除非我嫁給你,我們才……」她呆呆地問。
「這不是最好嗎?你怎麼看來一副震驚的樣子?」他關心地問。
「我……」她腦中一片空白。
電話鈴拯救了她,他起身到書房去,順便打開客廳的大燈,一下的光明亮晃,使她清醒。
名彥!他一定莫名其妙!宛芸拿了自己的隨身皮包,躲進浴室,撥號的手還發抖著。
「名彥,不用上來了,計畫取消了!」她急急說。
「怎麼?那小子不上鉤?」名彥沮喪地問。
「不是!我也不會說,我們明天再談,好嗎?幫我謝謝你那三個兄弟。」她說完就關掉電話。
走出來,柯靖宇仍在書房。她坐在沙發上,又看見那束盛開的玫瑰,瓣瓣飽滿艷麗,紅得不留一點空間,謝時也特別醜陋不堪。
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什麼時,她已拔下一朵,一片片撕裂的花瓣放在玻璃茶几土,排列得像個分離的圖案。
「小霜,你在做什麼?」他悄悄地出現,問她。
她彷彿在夢中被人驚醒,跳了起來,連花瓶都差點打翻。
「你怎麼了?」他擁著她問。
「我……我只是累了,想回家睡覺。」她說。
「是很晚了!」他在她額頭親一下。「我的小靈芙,想想我的求婚吧!我會天天纏著你,直到你答應為止。」
她是應該好好想想,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這比被他拒絕還要糟糕呀!
他說不結婚就不碰她,那「仙人跳」之計不就完全行不通了嗎?半年的精心策畫毀於一旦,她該怎麼辦?
心是迷惘,身仍有他觸摸的餘溫,為宛莉復仇,到了這局面,會不會成了玩火自焚?
她要放棄嗎?問題是,她能嗎?
第五章
午餐時間剛過,小巷裡的飲食店零零散散地剩下幾個客人,流行音樂輕淌著,彷彿更懶了。
「什麼?結婚?」名彥這兩句如石破驚天,引得他人側目。
「拜託,小聲一點!」宛芸忙拉住他說。
「搞飛機嘛!他那爛人也好意思說要開口娶你?」他一臉不服地說:「真他媽的欠揍!」
「我也很訝異,到現在仍想不通。」她皺眉說:「更糟的是,他說沒結婚以前,他都不會再碰我。這麼說,我們的『仙人跳』就胎死腹中了?」
「怪哩!路邊的野花堪折,他不折,反而要帶回去花瓶供養,這是哪一國的心態?」他眉毛上下左右扭轉幾下,突然說:「男人若是如此,就表示動了真情……哇!我們台中之花果真不是蓋的,不鳴則已,一嗚驚人,柯靖宇這花花公子竟被你收伏了!」
「我才不相信他懂得什麼真愛。」她不以為然的說:「現在我該怎麼做?」
「嗯!該是阿嬌來拜你為師了!告訴我,你是怎麼搞定那小子的?」他依然得意忘形。
「這不干你的事!」她冷著臉說:「我只要你提供意見而已!」
「這種花心大蘿蔔當然不能嫁啦!」名彥搖頭晃腦,雙手一拍說:「但你可以假裝答應,在婚禮那日,演上一出逃婚記,一向玩弄女孩子的柯靖宇被人拋棄,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有多大快人心呀!我保證他會元氣大傷,吐好幾口鮮血,這不是比『仙人跳』更酷嗎?」
「不!」她立刻反對:「婚姻不是兒戲。他們『頂方』家大業大,結婚場面一定很壯觀,到時恐怕不少大人物都會參加,這樣一來,不只針對柯靖宇,還會累及無辜。不行,我絕不做缺德事!」
「嘿!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心軟,還會為你的仇家著想?」他怪叫著:「你忘了他是如何害宛莉的?你忘了他又是怎麼把我們趕出『頂方』的?不但死不認錯,對我們動粗,還丟錢給乞丐般打發我們,這才叫做缺德!」
「我沒有忘!」她瞪他一眼說:「只是我這人恩怨分明,報仇的對象既只有柯靖宇,就不想扯上一些閒雜人等,你懂嗎?」
「好吧!你一向是講原則的人。」他聳聳肩說:「既然不結婚,也不能上床,我們的戲要如何收場?」
「我再想吧!」她站起身說:「和你愈談愈糟,現在我心更亂了!」
「我本來就沒有你梁小姐聰明。」他笑著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台北,讓你隨傳隨到!」
她在街上亂逛一陣,心裡一直想著名彥那句「動了真情」的話。她不曾愛過,對男人的經驗就只有父親、名彥和宛莉口中的「阿靖」,皆是不可取的。柯靖宇或許此刻迷戀她,但能維持多久?等玩膩了,不就一雙可厭的破鞋子,有什麼值得竊喜的?
然而,無論怎麼看透他、鄙視他,一想到極驕傲的他在富麗堂皇的婚禮中等不到新娘,真教她於心不忍。名彥猜的沒錯,她是心軟,一向自負的柯靖宇,一定寧可私下挫敗,也不願被人當笑柄。
但她為什麼不能狠到底呢?站在十字路口,她茫然了,綠燈亮了幾次,她始終沒有跨出腳步。
※※※
「頂方大廈」第十二樓,董事長室旁的大客廳笑聲宴宴,因股東大會之便,柯家人順道來個親情團聚。
柯盛財親自泡茶,柯夫人玉雪切水果備點心,老大靖安說澳洲的生意,老二幸宜說美國的發展,老四幸容搶著說自已的新工作,唯有老二靖宇沉默不語,嘴邊帶著神秘的笑容。
「怎麼?你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宣佈?」相當瞭解次子的盛財忍不住問。
「他沒說就表示沒有。」幸容回答:「再聽我的採購旅行嘛!我才說了三分之一而已………」
「靖宇不說,更是有問題。」靖安切斷么妹的話:「而且看他的笑,消息一定還挺嚇人的。」
「可不是!記得你們小時候吃東西,總是把喜歡的先吃掉;只有靖宇,永遠把好的留到最後,他是我們家最沉得住氣的一個。」玉雪分著蛋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