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星葶
見她沒有叩謝皇恩,還傻傻地楞在一旁,御醫好心地提醒她:「傻丫頭,還不快謝主隆恩!」
但見她面無表情地磕頭,「謝皇上。」
「等你的傷養好,朕就派人送你回中齊。」處理好她的事,他也就沒必要繼續待在這裡。
「皇上,那狗官既然有辦法以欠債的方法誣陷民女一次,這一次他也一定有辦法再這麼做,皇上賜民女的白銀僅能解決眼前的問題,卻無法令民女完全擺脫那狗官的迫害。」
黑肱榆反而覺得這個問題倒容易解決。
「這狗官我只要修書一封就可以要尊帝派人收拾他。」
聽了他的話,她立即道:「無憑無據的想要辦他──難啊!」
「你……」
她似乎是存心賴上他,硬要他答應她留下,才會對他想出的辦法一一反駁,根本就沒有想解決問題。
「回去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朕能幫的也只有如此。」撂下話,黑肱榆拂袖而去。
「把皇上給惹火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的。」
「不管有沒有惹火皇上,被砍頭都是遲早的事,有沒有好處我自己知道。」她喃喃低語著。
她依然面無表情,只是,此刻臉上多了兩行失望的淚水。
※※※
因為心煩意亂,黑肱榆將自己關在御書房一整個下午,直到入夜,他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回朝霞宮。
可他一回宮卻嚇了一大跳,整座宮裡一片漆黑,沒有人掌燈。
「來人啊,掌燈!」他大聲地命令。
雖然他身處黑暗之中,可是,他知道這朝霞宮有守衛、有候命的公公,所以,他只要一聲令下,就會有人聽命行事。
可過了好一會兒,依然是一片黑暗。
「來人啊!」他不悅地大吼。
這些人都去哪兒了,怎麼一個人影也沒有?最重要的是那四個丫頭也不見蹤影,就不知明晶玥是不是在裡頭。
「來人啊!」他想要喊人來問個清楚。
但任黑肱榆喊破了喉嚨,就是沒有一個人來覆命,連那個老愛跟在他身邊的常公公也消失不見了。
突地,房內透出微弱的燭光,顯示裡頭有人。
「晶玥,是你嗎?」他不確定地問。
會在他們房裡的人除了她之外,還有那四個丫頭,不過,不管是誰在裡頭都令他很火大。
明明是人在裡頭卻不點燈,他喊人喊到快啞了也不應聲,害他以為整座朝霞宮的人都平白無故失蹤了。
藉著房裡透出的些微光亮,黑肱榆氣急敗壞地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輕輕推開門,赫然發現明晶玥一身素衣端坐在鏡台前。
「你這是做什麼?」黑肱榆不解地問。
她不發一語地凝望著他,似乎沒有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一座熱鬧的朝霞宮在一瞬間變得如此荒涼,好像是座死城一般,就連明晶玥也是如此地反常,令他大感疑惑。
他走到門口大喊:「來人啊!」
既然她不肯說話,他打算叫那四個不見人影的丫頭來問問,她們應該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來人啊,來人啊!」他不相信自己喊不到人來,加大了呼喊的聲音。
明晶看他不死心地喊著,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別喊了,不會有人來的。」
「為什麼?」他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這是座冷宮,冷宮裡除了我之外,不會再有其他的人了。」她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幽幽地說著。
「冷宮?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寵愛她到每晚都和她同寢,他沒有專屬的宮院,他和她共住在朝霞宮,有他在,這個地方永遠不可能變成冷宮。
「現在不是,不代表未來不是。」他要是有了新歡,她這個舊愛將被冷落,這和被打入冷宮沒有什麼差別。「我怕我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冷宮淒涼的生活,所以,我把朝霞宮裡的人全遣開,想先體驗一下,到時就不怕一個人孤伶伶地守著這座冷冷清清的宮院。」
「荒謬!」他含怒地斥責:「什麼都有人試,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人要先嘗試過過被打入冷宮的生活。」
「那我就讓你看史無前例的頭一個。」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他越來越不瞭解她了,總弄不懂她心中的想法。「你有話就直說,別再這樣拐彎抹角,我累了,我沒有力氣去猜測你心中的想法。」
明晶玥神情哀怨地睨了他一眼,不言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
她不是那種陰沈的人,她向來是直話直說,從來不隱藏自己的情緒,這樣反常的她著實令他心驚。
那種摸不著、捉不著她的感覺令他恐懼。
「說話啊!」他用力地搖著她。
「你要我說什麼?」她終於紅著眼眶輕?雙唇。
被人冷落已經夠難堪的了,他竟還要她說出心中的怨言,要將受傷的心清清楚楚地在他的面前剖開,這令她更加無地自容。
她並不怕他笑話,她只是不想當個沒有尊嚴的失敗者,所以,她選擇不吵不鬧,什麼也不說。
可惡!她竟敢裝瘋賣傻,一點也沒有誠實以告的意思。
「我要你說你在鬧什麼脾氣?」
他要處理的事那麼多,原本想回朝霞宮看到她之後能讓煩躁的心情沉澱一下,結果,他被她惹得更煩,一點也無法得到消解。
比起大吵大鬧,她現在的沉默不語更加令人感到棘手。
「我沒有鬧脾氣!」她不服地反駁他。
「什麼話都不肯說,擺臉色給我看,你這樣還不叫鬧脾氣?」黑肱榆耐心全失地吼著。
他不是那種沒有脾氣的人,被她煩久了,他也會有爆發的一天。
「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在你有了新寵之後,你還要我笑著迎接你,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太殘酷了嗎?」
黑肱榆被她的一番話給弄糊塗了。
「什麼新寵?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要是他有新寵的話,他就不可能再踏入朝霞宮,他非常清楚他心中寵愛的人只有她,所以他才會來這兒。
「別和我裝傻,我知道那個女人對你有多重要,你才會一聽到她清醒後就立即趕了過去,沒有和我多說一句,甚至沒有聽到我在你後頭追著問。你那時的心全在她身上,才會忘了你對我的承諾,忘了你掛在嘴上『君無戲言』四個字。」
他對她的承諾多到數也數不清;說要陪她一個下午卻食言,說他永遠只有她一人,他也食言了。
她不知道他還瞞了她多少事、騙了她多久,她想吵想鬧,卻無法照著心意去做,因為,心力交瘁的悲傷已經讓她沒有力氣再去做這些事了。
聽完她充滿委屈的訴說,黑肱榆不再發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原來你今天反常、鬧脾氣是為了這件事。」
「你笑什麼?」見黑肱榆誇張地笑著,明晶玥是滿心的不解。
她可是很認真地跟他說,他竟然這樣大笑,實在太過分了。
原本盡量保持冷靜的明晶玥此時已是怒火高張,恢復了她原先的性情,恨不得出手打掉他的笑臉。
他怎麼能不笑呢?她不但大大地誤會了他,而且不只是打翻了醋桶,根本就是泡在一望無涯的醋海裡。
說實在的,他喜歡她為他吃醋的俏模樣,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愛他的心。
「你又誤會我了。」他笑著想解釋。
「誤會?那你說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她會住在福臨宮?」這一次,明晶玥不但不像以前那樣不聽他的解釋,反而還主動要求他說明白。
她一直猜測那人是什麼身份猜了一個下午,想要找他問個清楚,他卻遲遲未回,於是她不安地胡思亂想,想他是不是還在福臨宮,他是不是還陪著她。
等待及不安的內心煎熬令她透不過氣來,要不是妙兒她們跟她說了諸多帝王的風流韻事,要她稍安勿躁別大驚小怪,她早就殺過去找那個女人了。
經她們的開導,她終於明白嫁入帝王家的無奈。
即使貴為母儀天下的皇后,還是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因為可以管她的那一個人是皇上,他決定的事她無法改變,就連他想要廣納嬪妃,她也無權阻止,因為他是賜給她後位的皇上。
要是黑肱榆不寵愛她、不喜歡她,那後位等於是虛設,根本是毫無意義。
當不受皇上恩寵時,就有如置身冷宮,一個皇上不要的女人,即使她是皇后,她也只能沉默,無力改變一切。
就因為這樣,她遣開了所有人,想要感受一下冷宮的滋味。
試了之後,她覺得冷冷清清的冷宮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那種心中的寒冷,即使再溫暖的太陽、火爐也無法使自己溫暖。
她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適應冷宮的生活,她是一刻也待不住,更不可能死守在冷宮一輩子。
「你記不記得我送了碧玉荷去救你三姐?今早我收到了我大皇兄派人送來的舞妓、樂伶,說是要報我贈珍藥之情。我記得自己對你的承諾,所以,不管大臣們如何勸說,我還是堅持要把她們遣回,因為我是那麼地愛著你,我不忍見你傷心,更不忍心讓那些女人得不到寵幸,死守在冰冷的後宮一輩子。所有的女子都服從命令回中齊,卻有一個性子特別烈,竟然不肯回去,還撞柱磕頭尋死,說什麼死也不回去。她昏死了過去,我才命人喚御醫來醫治她,將她先安置在福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