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秀人
瑜兒當然清楚這一點。
她旋身率先邁步往冷泉的方向走去,心情十分不甘不願,而西門無常則像戰勝般扯出一抹放肆的譫笑,輕鬆自在地走在她身後。
瑜兒跨開的步伐,是一個比一個距離速,腳印也是一步比一步深刻,泥濘上呈現一趟急促的足跡。
一會兒,兩人到了天然的溪泉邊,瑜兒二話不說地朝西門無常伸手,欲接過他褪下的衣袍。
他卸下外衣,露出結實壯美的身材,將衣服丟給瑜兒後,立即躍進清澈的溪裡,測起水花。瑜兒抱著少爺的錦衣玉袍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目不轉睛地遠眺青山,就是不想將目光調到少爺身上。
他是個專制的男人,任意欺壓她的善良和精力,服侍這樣無道的男人一輩子,會是什麼下場?但願不會屍骨無存才好。
西門無常從溪水中抬起俊逸的臉龐,水絲順沿他迷人的五官滑落,直至滴進清泉中,陽光在水波上閃耀跳動,襯托出他高貴的氣息。
瑜兒又在閃避他了!每次他在沐浴的時候,瑜兒總是別過目光不看他,甭說替他擦背拭身、何候更衣了。
西門無常推掌激起水波,再朝岸上發出,潑濕坐在石上的瑜兒。
「少爺?!」她急著跳起身攤開手中的衣袍,猛抖著殘留的水珠。
「坐在那兒發愣!不如下來和我一同戲水。」他提議道。
一起戲水?太可怕了。
瑜兒搖頭拒絕道:「你是在洗澡,不是在玩水,衣服都被潑濕了,看來我得勞煩一趟,回去拿套干的來,自己順便換一下。」
瑜兒擔心少爺會強行拉她下水,找了個借口,趕緊轉身逃開,直奔西門別業。
「瑜兒!」西門無常落拳在水面上,又挑起水花,望著她倉皇遠去的背影,他揚起一抹詭譎的笑容。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感到措手不及!連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西門無常慢慢浸入水中,靜靜思凝屬於他的片刻安寧,只要有她在,他的情緒永遠都沸騰不已,無法冷靜。
他開始閉目養神,但是腦海裡翻來覆去都是同一張臉孔……
隱隱約約間,他嗅到一絲殺氣,拋開心中的雜思,他忽然破水而出——
匡噹一聲!杯壺俱碎。
獨孤帆顫著一雙佈滿皺紋的手,端起幾日來反覆推算的卦盤。
「西首煞、東隨克、南後制、北末除!這……難道是天要亡我?!」他驚惶地歎道。
「師父?」古漢峰試著喚回師父的注意力。
獨孤帆愣思一會兒,才轉回注意力。
「四大帝爺的來歷,你可有調查仔細?」獨孤帆蒼老的聲音顯得緊促,洩出滿心滿懷的不安。
古漢峰是他的弟子,雖然終其一生在他身邊服侍,但是對於古漢峰,他仍然有所保留,並未傾囊相授。
獨孤帆一向自視非凡,內心更是自私自利,只有嚴重到危害自身的事,他才會親自應變,當然,古漢峰不是不曉得獨孤帆老奸巨滑的個性,但是為了謀得他身上的絕世秘笈,再痛恨服侍這隻老狐狸,古漢峰也決定忍耐下去。
「我探聽過他們的事,獲得百姓一致好評,而黑白兩道則是採取中立態度,不敢多言。」古漢峰據實稟告。「眾人似乎都很怕得罪他們四人。」
沒有機會和四大帝爺交過手,古漢峰無法深刻體會眾人畏敬四大帝爺的心情。
「沒想到我閉關修練八年,已經有幾個毛頭小子爬到我頭上來了!」獨孤帆很是不能諒解這四個後生晚輩的成就。
憑他六、七十年的修為,有可能敗在四個晚輩手上麼?!
會不會是卦象出了問題?或是上天昏了頭,才讓他推算出錯誤的引箋——
獨孤帆根本不能接受自己陽壽將盡的命格定數,他偏要違逆天意,證明自己法力無邊!
「雖然四大帝爺在江湖上頗負盛名,但是論功夫,他們絕不可能是師父的對手。」古漢峰對老狐狸的功力可是相當自信,若非如此,他怎會甘心淪為老狐狸眼中的狗奴才!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親手殺師,以洩長年來受欺壓的心頭之恨。
「他們當然不是我的對手,但是我也聽說過一件事。」這正是令獨孤帆害怕的源頭。
「師父威能早已天下無敵,還有什麼事能教師父提及便心煩?」古漢峰表面上是不瞭解和疑惑的表情,心底則是清楚得很。
「他們四人師承何人,你可知曉?」獨孤帆相信古漢峰知道。
「傳聞,正是絕塵谷樵老。」古漢峰回道。
「沒錯。」獨孤帆似乎有些挫敗的神色從眼底忽掠而過。「你知道樵老與我是什麼關係麼?」
這是獨孤帆心中深藏的秘密,倘若他不說、樵老也不提,世上將沒有任何人知道這項秘密。
「徒兒不知道。」原來老狐狸還有保留,他以為自己已成為老狐狸的心腹。
「我們是同門師兄弟,他是我師兄。」獨孤帆吐露出事實真相。
古漢峰想都沒想過,驚訝極了。
從沒料到,老狐狸和一代高人練漁樵會是同門師兄弟!就算拜不成樵老為師,向老狐狸多多少少討教也夠他成為高手的本了。
「雖然我們兩人從不互爭長短,因為他淡泊名利,自願以解惑蒼生行天下,最後隱歸絕塵谷,而我專心致志成為武林至尊,井河之水互不相犯,但是,他的聲勢名氣卻遠勝於我!」
古漢峰聽出獨孤帆語氣中的不悅和埋怨,隨即巧言道:「師父閉關修練長達八年,內功必定更上一層樓,而樵老只是聞其名卻不見其人,想必是言過於實了,師父應再起風雲,重塑聲勢。」
「沒錯!我正有此意。」
像是說到老狐狸心窩處般,古漢峰得到老狐狸好顏悅色的對待。
「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剷除四大帝爺。」獨孤帆下了重大的決心。
「師父想剿滅他們?」但是以寡敵眾,成麼?古漢峰難免感到憂心。
「剿滅是一種愚蠢的計劃,我打算以智取,最後再個個擊破。」只要能達成目標,他絕不在乎手段有多卑劣。
「個個擊破?」古漢峰思忖道:「師父的意思是……」
「我已經派人計殺卦象中的首煞——西門無常!」獨孤帆露出老謀深算的笑容。「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西門無常既然是人中豪傑,又豈能躲過此劫?」
古漢峰突然心頭一凜!浮現不祥的預感。「敢問師父執行計劃者何人?」
「戚若雨。」
「嘎?!」古漢峰心頭頓時一陣怨怒,卻硬是壓抑下來,不敢直言。
戚若雨和古漢峰全是獨孤帆最得意的弟子,因為這兩人的城府深,為了得到他的絕學,無所不用其極,所以獨孤帆同時掌握他們的心機,將其恣意利用。
戚若雨天生絕色,因此,古漢峰早垂涎許久,他甚至想過要娶戚若雨為妻,沒想到這隻老狐狸竟然唆使戚若雨去賣弄色相?!
古漢峰有種被間接侮辱的感覺!
但是敢怒不敢言的他,竟然也點頭贊同道:「若雨如花似玉,肯定傾倒眾生,區區一個西門無常,還怕他不乖乖就範麼?」
在古漢峰佯笑的吹捧下,獨孤帆逐漸氣定神閒,他相信天意無法制裁他!因為他是所向無敵的王者——
這是夢境一場吧?
瑜兒閉了閉眼,腳底像生了根似地埋進地底,一動也不動、神情呆若木雞地直視前方,她看見裸著上身的少爺抱著一位全身濕透的白衣姑娘,伴著從葉縫篩落下來的金色餘輝,一步步朝石徑的彼端走來。
好美的景象……就如一場夢!
直到西門無常進了門,龐然的身軀倏地由遠拉近擋在瑜兒面前,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少、少爺,她是?」不知覺地一陣情緒翻覆讓她感到不愉快,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心情竟然會在霎時間變糟糕。
「順著冷泉的水流,從西端漂過來的溺難者。」西門無常移動步伐往內寢走去。
瑜兒拿來乾淨的衣服,緊跟隨在西門無常身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好,她是因為有不得已苦衷才時常和少爺黏在一塊兒,情猶可原。
西門無常將懷中的白衣女子丟上床榻,毫不避諱地動手解開她的衣扣。
「少爺住手!」瑜兒嚇得連撲倒在床沿,隔開了西門無常和白衣姑娘,也阻止他的妄為。
「讓開!我要把她的衣服換下。」他的神情似乎很嫌惡瑜兒壞了他的好事。
「這種事應該由奴才來做。」瑜兒堅持死都不肯讓他動手。
西門無常在瑜兒面前蹲了下來,委屈他願長的身高,與她平視道:「這裡是城外西門府的別業,除了你和我,還有後院地下長眠的元圖外,哪來的奴才可使喚?」
每幢西門別業都有固定的十餘名家僕駐守,獨這裡沒有,因為是她親口要求,此地不許其他人擅闖,為了留下一片寧靜的空間讓她好好思念親人。
所以長久以來,這幢西門別業都是她一人親自整掃,也只有他這位西門爺能自由進出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