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昕語
「多情劍果然名不虛傳。」
「蘭公子的劍也不差。」忘塵一笑,凝氣於掌,推送至劍身。
御蘭芳反攻為守,運氣抵之。氣隨劍走,在劍尖相抵處撞擊出宏大的氣場,雙雙一退,忘塵沉穩落地,御蘭芳同時穩步落於屋瓦另一側。
利眼相望,時間彷彿停止……倏地,御蘭芳退了兩步,濃眉輕蹙,忘塵不為所動,雙方暗自調整心脈。
御蘭芳忽然一笑。「忘塵公子尚未使出真正的實力。」
還是那句老話。「我的實力,不是用來對付你的。」
「是嗎?」他能逼他使出多情劍,便能逼他使出極招!
「御劍蘭影!」劍影如扇,疾馳如電,瞬間在忘塵肩頭炸開一朵白花。
呵,刺激了!
「奔雲式!」忘塵軟劍如蛇奔竄,纏繞住邪劍氣勢,如雷一震,御蘭芳內腑遭受猛烈撞擊,喉中一甜,他硬是壓下劇痛,回身一轉,躍上半空接下飛轉的長劍。
「很好!」御蘭芳握劍俯身而下。「邪心奪魂!」
忘塵擋下致命一擊,沒料到他身形一閃,翻身至他背後推出一掌,忘塵順勢而奔,口溢鮮血,一飛身劍氣摧天滅地。
「忘情天地!」
屋瓦紛落,衣衫飄揚,血花點點似雨,地面上觀戰的劍僮觸目驚心,震駭不已。
兩大高手之鬥早已引來天道宮人馬吆喝,此時魔門陣營已至,雙方在底下展開激烈的廝殺。
「公子!」劍僮驚喚。
忘塵和御蘭芳雙雙躍下地面。
這是第一次,血染紅了他的臉,弄破了他華麗的衣裳,污穢了他高貴的雙手。御蘭芳定睛望著同樣受傷的忘塵,牽起一抹輕淡的微笑。
「能與忘塵公子討教,是在下之幸。」
「蘭公子客氣了,能與我過招數百回,傷我至此,蘭公子是第一人。」
「是忘塵公子承讓。」
「在下實不願與公子為敵。」忘塵一歎。
御蘭芳淡淡一笑。
「是敵是友,尚不知曉……」他向他頷首示意,轉身而去。劍僮狠狠地瞪了忘塵一眼,趕緊追了過去。
忘塵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輕撫自己破裂的肩頭。御蘭芳的確是個厲害角色,也是個驕傲又倔強的硬漢,傷成這樣,居然還能那樣優雅,那樣微笑……
御蘭芳突地跪了下去,口中噴出鮮血,嚇得劍僮立刻扶住他的肩跟著跪落於地。
忘塵果真是個厲害角色,只是他沒料到他竟可怕到這種程度,他只用了六成功力就足以讓他半毀。這是御蘭芳首次嘗到敗果,敗在這樣的高手手上,他一點也不覺得可惜,他居然想笑!能讓多情劍忘塵染血,那麼自己實力也不差吧!
忘塵……他若不是最可怕的敵人,就是最好的朋友!
++++++++++++++++++++++++++++++++++++++++++++++++++
舞沐衣真的氣壞了,他到底存的是什麼心?他當他是她什麼人?他自以為他真是英雄?是偉人嗎?他真有這麼關心她?連對象都幫她挑好了?!
甩了他一個耳光還不夠洩怒的舞沐衣,氣得在房裡直打轉。她氣他,也氣自己。
對喔!我怎麼會甩他一巴掌?好像我很在乎他似的,我應該笑著答謝他,還要在他面前說蘭公子人品有多好,跟著他絕對會幸福美滿才對!看他有什麼反應?!
舞沐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得托起腮來瞪眼。她在這裡胡思亂想有什麼用?他根本不在乎……
「碰!碰!碰!」急促的敲門聲突地響起,舞沐衣一皺眉。誰那麼失禮?
「姑娘、舞姑娘,開開門呀!舞姑娘!」門外的叫喊十萬火急。
舞沐衣門一開,微怔,是御蘭芳的劍僮。
「發生什麼事了?」她蹙著眉啟口。
劍僮二話不說就拉著她的手往外跑。
「舞姑娘,你一定要去看看公子,他快死了啊!」
蘭公子?!舞沐衣一楞。
就在她被劍僮拖出房門時。舞沐衣驚見門外的地板上沾有點點血絲,她心頭一緊,掙開了劍僮的手。
「你先過去照顧你家公子,我隨後就到。」
「可是……」劍僮好著急。
「我馬上過去。」舞沐衣打發他走。
心焦如焚的劍僮無可奈何,只好一點頭,反身跑開。
舞沐衣不見劍僮人影了,才側過身左右巡視一圈,冷淡的啟口:「你在哪裡?」
「忘塵的行蹤居然如此輕易就被識破了,看來我真的退步了。」忘塵的聲音既自嘲又虛弱。
舞沐衣立刻循聲而去,在廂房左側看見受傷的他正倚著牆站立。她重重一驚,是誰居然有能耐傷得了忘塵?!
「你……」她又驚又急,剛才還在房裡詛咒他千回的事早已拋至腦後,她被他嚇得瞠目結舌。
「無礙。」他牽起一抹慘淡的笑容。
流了這麼多血還嘴硬!她的火氣又衝上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才轉眼的工夫你就受了重傷,連劍僮都跑來跟我說蘭公子快死了……」她倏地瞪大了眼:「你……你們該不會去決鬥吧?」
他只是淡笑。
舞沐衣忍不住急迫:「為什麼?你們有什麼過節嗎?為什麼會傷成這樣?」
「我來……不是要你看我的傷勢的。」
她一愣。
忘塵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才又緩緩睜開眼。那一眼,看得她心跳急促,那一眼,幾乎讓她錯以為他眼中有滿溢的柔情。
「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為……為什麼?」她竟然一陣失措。
「為我說錯了話。」
舞沐衣一陣戰慄。
忘塵緩緩低下頭。一手按在血紅的肩上。「這傷,不算什麼……」
當他的手壓在那片刺目的血紅時,也彷彿壓在她心口那般疼。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感覺疼,她只知道他受了傷,她不能漠視。
「讓我看看你。」她才伸出手,他的手立刻握住了她的,紅色的血染紅了彼此……
舞沐衣狠狠一顫。
忘塵看著她,輕輕擺首。
「你已經發下毒誓,再也不醫病了。」他柔聲提醒她,卻讓她有如挨了一巴掌那樣震愕疼痛。「不必違背你的誓言。」他居然還笑了。
她想起當她拒絕醫治天道宮主的幼子時,他那抹無聲責備的眼神。如今重傷的是他,他竟拒絕讓她醫治,他……絕對是在懲罰她。
「這個時候你還跟我逞強什麼?!」舞沐衣忍不住叫道,一時忘了收回被他緊握的手。
「不是逞強,我的傷勢我自己明白,死不了的。』他淺淺笑道,學她當時的口吻。
舞沐衣卻是心急又心痛。「你用這種方式來指責我的無情嗎?」
「你想救我,代表你不無情。」
「那為什麼不讓我救你?」舞沐衣喊著,幾乎要紅了眼眶。
她知不知道,此時的她有多美麗?
「蘭公子更需要你……」他柔聲啟口,卻似輕歎。
舞沐衣一顫,瞪大了眼,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他手中。倏地甩開他的手怒吼:「你為什麼老是跟我提到他!」
他默然不語。
「你不是要跟我道歉嗎?你現在又說錯話來氣我!」她的眼她的臉都紅了,他真要氣死她就對了。
「我無意讓你動怒。」
她含著眼淚瞪著他。那麼倔強那麼璀璨的淚水,她含在眼眶就是不許它流下。
她盛怒的美麗此時比身上的傷更灼熱地刺痛他。
「我既已封醫,誰也不醫了!如果你出現只是為了把我跟蘭公子湊在一起,我告訴你,不勞您費心,我還不需要你來幫我挑對象!」
他搖搖頭。「你誤會了。」
「誤會?要不你說明白!我最討厭人家說話模稜兩可,沒個正經!」
「你認為我不正經?」
他的眼神太認真,叫她又慌又亂,看著他的眼睛,她無法冷靜。
「我不知道……」她咬著唇,努力不讓眼淚奪眶而出。該死的,有什麼好哭的,她一向又堅強又獨立,哪會輕易流眼淚?!為什麼他這樣看著她的時候,她居然想哭……使勁的吸了吸氣,她紅著眼續道:「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也不知道你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我……」總是一遇上她他就失常的語拙,或許……是她讓他不知所云,是她讓他拙於表達。忘塵一遇上她,不但不能忘塵,還溺於塵,困於情啊!
他對她……豈能無動於衷……
「蘭公子他……」
「不要再跟我提蘭公子了!」她激動地打斷他。
唉……忍不住一歎,她如此憤慨,還是不要告訴她御蘭芳就是蘭花殺手吧!
「你說的沒錯……」他撫著肩頭,就要離去。「既為人,怎能捨情……忘塵以為真能忘情……卻……」一笑,他要走了。
舞沐衣一愣。卻如何?她要知道。
「忘塵!」她追了過去,拉住他的手使勁將他扳向自己,他的神情是令她為之一愕的落寞。她絕對相信江湖上神秘難測的傳奇多情劍,沒有人會看見過他這樣的表情。
「你話不說清楚,我不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