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昕語
他的笑意更深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給我很大的鼓舞?」
她不知道,她只是直話直說罷了。
「命由天定,由不得人。」舞沐衣回的有些賭氣。
「你憤世嫉俗?」
「我只是聽從命運的安排。很多事身不由己,我有何奈?」
「你如此剛強,不該宿命。」
舞沐衣忍不住一歎。「爹的遺囑我聽從,沐人堂的擔子我扛下,然而最後又得到什麼?現在我只想找到裳兒之後就退隱世外,不理這紅塵俗事。」
御蘭芳深深地看著她。「讓我來幫你吧。」
舞沐衣抬起頭看著他,輕蹙眉宇。
「至少有我在你身邊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我還沒有嬌弱到需要人保護的地步。」
「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讓你隻身在外,我無法安心。」
她應該回他一句不關你的事,但怎麼就是說不出口。或許是同為天涯淪落人,或許是他的言語太誠懇,她居然有些難以適從。
他和忘塵帶給她的感覺全然不同,他對她的關心表露無遺,他輕易地敞開心門讓她明白他的所有感受,不像忘塵,好像全無所謂,好像若即若離,好像她存不存在,都無關緊要似的……
忍不住一抖,她怎麼莫名其妙地想著他做什麼?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她怎麼會……
又是一顫,她怔怔地抬起頭迎上他溫情帶笑的黑眸,她絕對相信那雙深邃的瞳眸有讓人溺斃其中的本事。他卸下柔軟的披風輕柔地蓋在她肩上,原有的體溫暖暖地覆蓋在她肩上,此時,她卻顫抖的更強烈。
「夜深風寒,你受凍了。」他的雙手還不捨地輕擺在她微顫的肩上,他的眼神滿溢心疼。「是我不對,還帶你來江邊吹風。」
如此柔情,她不知如何以對。他的手往下移,順勢牽起她略顯冰冷的小手。
「我們回去吧!」
舞沐衣一顫,失措的將手抽回。她不習慣這樣的舉動,她不喜歡他過分溫柔的對待。她一慌,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大膽到深夜單獨與他一同出遊。當然,他的溫文儒雅讓人安心,他的斯文有禮讓人放心,但她忽略了,他那雙沉靜的黑眸裡,是那樣熱誠直率地對她毫不保留的表露傾慕。
「你讓我……很自責……」他的聲音既柔又輕,輕得幾乎要被潺潺江水掩蓋過。
舞沐衣還是聽見了。她心跳如鼓,不明白他此言何意,在他迷濛眼中彷彿又捕捉到一份淡淡哀愁。
御蘭芳緩步而行,彷彿在自言自語的說給風聽,聲音小得讓她聽得吃力。
「故園已逝……我……已非皇族之軀,無法給你榮華富貴的生活……」淡淡一笑,有自嘲的苦味。
舞沐衣當是自己聽錯了,當是……他只是在吟一曲哀傷的詩,思念故鄉的愁而已,她只能低著頭跟在他身後,內心五味雜陳,說不出那是什麼滋味。
御蘭芳忽然停下腳步,失了神的舞沐衣不注意,迎頭撞上他的背。
「噢。」她往後一倒,御蘭芳手快地攬住了她的纖腰。
「小心。」
舞沐衣粉臉一紅,趕緊跳開他的懷抱,紅著臉啟口:「沒……沒事……」她捂著發紅的鼻子,模樣可愛極了。沒事幹嘛停下來嘛!她在心中暗忖。
「我想……」他笑著,眷戀地看著她的表情。
想幹嘛?她一雙伶俐的大眼睛盯著他,略顯不安的退了一步。
他的笑意更深,月芒映在他清俊的笑臉上,更顯璀璨。
「我可不可以不叫你舞姑娘?」
她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只要不要稱我神醫,隨你喜歡怎麼叫我都行。」
御蘭芳笑中有情,情深款款。「衣衣好不好?」
好!他高興就好!舞沐衣此刻只想立刻迴避他熱烈的注視與靠近,他的眼神、他的香味,輕易就可以催眠一個人的意志,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教他給融化殆盡的!可怕的御蘭芳。
舞沐衣渾身不自在地應了聲就往前跑。
御蘭芳凝望著那道纖柔的身影。這麼可愛的舞沐衣,再倔再剛強,也不過是個純淨無邪的女孩,這麼美麗,這麼可愛,教人怎能不心動?
那彷彿是得勝者的笑容在他唇邊蕩漾。忘塵是不是也這樣對她心動呢?他看得出她的心動盪不安,她的心左右為難,她的心不知所措,她的心矛盾兩難,但……
不會太久的,不會太難的,你是我的了,衣衣……你是我的……
第四章
混亂!太混亂了。她必須冷靜下來整理好自己混亂的思緒。奔回客棧,舞沐衣絲毫沒有睡意,她獨自來到後花園,倚坐在涼亭下;人工化的美景一點也吸引不了她沉鬱的心情。
衣衣……那是爹娘生前喚她的小名.怎麼由他人口中喊出,居然教她心慌意亂!而忘塵總是姑娘長姑娘短的叫她;他到底是刻意與她保持距離?還是對她完全沒有任何情分……
情分?她不禁一愣,她居然在想忘塵對自己有沒有情分可言?簡直可笑,她對他說話從沒一句好聽的,他對她的態度也沒有絲毫越矩,她居然在夜深人靜之時想著他們之間有沒有一絲火花簇動?
太可笑了,她舞沐衣居然會陷在這樣的窘境,忘塵和御蘭芳,雙方皆是人中之龍,她對他們皆有一份連自己都想不透的特殊情意。然而,他們或許根本沒想那麼多。她自己又為何將自己推入矛盾兩難之中。
忍不住一歎。蘭公子對她的心意表露無遺,她其實十分感動,反觀忘塵,她的存在對他來說也許只是為了對裳兒的承諾罷了,可為何她居然在心亂如麻之時,仍如此在意忘塵心裡的想法……
「棄人間,笑紅塵,卻是兩難在心田……」
舞沐衣倏地一顫,站起身別過頭去。
「舞秋月,任情牽,風流世顛掩愁憐……」
忘塵如雪白影佇立在她震愕的眼前,看似近,卻是遠。舞沐衣心頭一陣倉皇,她居然掩飾不住沸騰的血液往雙頰燃燒。
他為什麼出現?為什麼知道她在這裡?
事實上,他從來不曾離開她左右。
「為何這樣驚訝地看著我?」忘塵輕柔一笑。
「你為什麼跟蹤我?」
跟蹤?真令人心碎,難道她就不能認為他是在保護她,甚或……放不下她嗎?
「我說過,你的安危是我的責任。」
你有這麼說過嗎?舞沐衣心中有一分乍見他的驚喜,怎奈她的表情就是做不出好臉色,她的嘴就是說不出好話,她只想掩飾她的臉紅,她才不要讓他以為……她在等他似的……
「是,因為你答應裳兒,否則,舞沐衣的生死根本與你無關。」
忘塵深深地望著她。今夜的他,沒有朦朧的醉意,沒有慣性的笑容,反而更教人看不透,看不透那雙深沉黑眸底下藏的是什麼?他這麼直視著她,教她心更慌了。
突地,他輕聲一歎,那不經意的歎息,卻教她一陣窒息。
「你的生死,可是有人大大關心呢!」
舞沐衣秀眉一緊。他到底想說什麼?
忘塵緩緩走到她身後,伸出了手,舞沐衣忍不住一僵。忘塵卻只是輕撫過她肩上柔軟的披風。
絲緞的柔布,帶著淡淡的蘭花芬芳,被這樣的溫柔包裹著,一定很溫暖吧!他收回手,背向她仰頭望月。
舞沐衣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有萬千疑慮。
「讓我一五一十告訴你吧。」他柔聲啟口。
舞沐衣微怔,望著夜風輕輕掠起他的發、他的白衣。入世不染塵的他,心中依然無瑕無染嗎?他身在江湖,又怎能不染俗塵?只是他向來泰然自若的氣度,彷彿與世無爭而給人的虛幻錯覺罷了。此時舞沐衣望著他的背影,卻深覺他期望不染紅塵卻褪不了塵埃的蕭瑟……
原來,他要告訴她的是舞沐裳與無情刀寒焰的際遇,兩人不打不相識,相識而相戀的事實。舞沐衣聽了震撼不已,他也告訴她四人結義的事,更教她驚愕非凡。
「為何你置之不理,任這分感情糾葛逼得他們如此痛苦?」舞沐衣忍不住低喊。
「大弟愛上么妹,么妹愛上二弟,二弟愛的卻是大弟,教人情何以堪?」
舞沐衣不能理解!他終於看向她,眼中有一分難以捉摸的神采。
「痛苦,不只是他們而已。」
「我不明白。」
「你當然不明白,任何情字對我而言已不存在。」
「胡說,你是多情劍!」
他笑了,有些諷刺的笑。「劍多情,人無情。」
「你真那麼無情,就不會與他們結義。」
他還是笑。「我早已將情放下了。」
「怎麼放?你倒是說明白,你說冉煙是你親兄弟,這又是怎麼回事?若你真的所有的情都放下了,為何還行走江湖,處處找魔門陣的麻煩?」
她果然十分機靈。
「冉煙尚在娘胎時,便教魔弦皇擄去,多年來我才調查出原來冉煙是我親兄弟,魔弦皇毀我家園,我和他之仇與你一般。但,這麼多年來,我明白受魔教之害的何嘗只有你我,你也看出正道不團結,多年江湖歷練已教我捨棄私仇,所以我憑一己之力,處處牽制魔門陣的行動,等候時機成熟,我將單獨迎戰魔弦星,我只有不斷調查魔門陣的動靜,知已知彼才能有所為,忘塵不願做無謂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