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辛悌
看完後緊緊地捏住,無處發洩熊熊燃燒的怒火,他只得用力地捶打著桌子。該死的弟弟,該死的混帳傢伙,他怎麼能忍受景焰狠心傷害無辜的趙冠容,傷害他打心底渴望卻無法擁有的女人。
但他沒有資格怪誰,自己所做的,未嘗不是把她往外推,任由她在狼蛇虎豹的威脅下,忐忑地過日子。
既然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責任在自己身上,他非得阻止不幸的發生,讓趙冠容能安安穩穩地待在景家。
快馬加鞭日以繼夜地趕路,終於回到家中。霍日晰迅速跳下馬後,來不及換裝休息,直接往書齋闖。推開門,打斷景焰怡然自得的悠閒。
「日晰,你回來啦。」他熱切地打招呼。
「我有話跟你說。」
「正好,我也有事想商量。」
「少囉唆。」
聳聳肩,景焰無語地跟著他的身後走出,直到花園的僻靜處,他轉過身來,只見霍日晰眼神兇惡地望向他。
即使感受到怒火,景焰依然像個無事人,故意打趣的開口,「日晰,你今天心情不好喔。」
「該死的你!被寵得太過火,連體貼都忘記。」轉過身,他用力抓住景焰的衣襟,「為什麼要傷害她?」
「我不懂你的話。」拍開他的手,景焰理理衣裳,「我傷害誰嗎?又是誰受到傷害?」
「冠容呀!你的妻子,景家的少夫人,別你忘了這個名字。」該死的東西!
「你很介意?」
壓抑下情感,他試圖用理性的角度思量。「當然介意,她是景家的少夫人,傳言出去,大家都不要做人。」
「是的,景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受到嚴重的傷害,罪魁禍首卻非區區在下呀。」他深思地望著那張焦急的臉,「親愛的哥哥,當你深深愛著一個人,卻發現對方因著身份無法回報同等的愛,你會怎麼辦?」
為他的問題呆愣住,霍日晰別過頭,「門不當,戶不對,我會選擇走開。」
「逃避是個方法,很多人都走這條方便路,但有些人卻選擇留下,寧願留守在對方的身後,祈望終有一天會轉過身來,瞭解對方因為愛情所做的努力。很可惜,癡情的人往往受盡等待的苦,落得憔悴心碎的下場。」景焰歎口氣,「真傻氣,將愛埋在內心中,誰能懂。明明可以努力追求,何必用等待來浪費彼此的時間。」
「你不懂得,隱藏需要更大的勇氣,怕彼此為難,怕對方無意,因為有難以言喻的苦衷,只能往肚子裡吞。」
「不,因為他們太懦弱,無法面對自己。試想,如果所愛的人感受不到,或許琵琶別抱,或許空留遺恨……」他無法贊同,愛情應該帶來勇往直前的力量,而非更往後退。「日晰,你曾經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不斷消瘦,心碎而死嗎?你能瞭解看著他們日益憔悴卻沒能幫上任何忙的無助感嗎?當你眼睜睜看著的同時,內心不會感到痛苦嗎?」
「我不懂,因為我永遠不會成為那個人。」景焰描繪出的景象太傷人,他拒絕探視內心細微的聲音。
「你當然懂得,只是無法忘記加諸在身上的責任,景家過往給你太少,你卻傻得付出全部,期望有天終於有人心存感激,肯定你的犧牲嗎?逃避無法解決問題,你應該多替自己設想。」
「我只要知道,你要不要冠容。」
「不要。」他答得斬釘截鐵。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要不要她!」帶著威脅口吻的話再說出,霍日晰幾乎有了動手的怒氣。
「要不起。」
「該死,她是你的妻子!」
「就算要說上千遍,答案仍然相同,我只要悠閔。」
「那個丫頭到底哪好,你居然要舍下知書達禮的妻子!」他咆哮。
「我只要她,無論代價有多高,就算你們不接受也無所謂。」
「焰弟,」困難地吞嚥,低聲下氣的他無奈地退到最後一步,「聽說太夫人已經答應你可以娶妾,也已經開始物色,我相信冠容大人有大量,必定會同意你娶任何人進門。」
「這樣的婚姻,是對冠容公平,還是對悠閔合理呢?」景焰聳聳肩,「何況趙冠容是奶奶看上的人,許給景家的長孫,而你恰是我的哥哥,是真正該許配的那個人,這個婚姻本來就與我無關,將責任歸咎在無辜第三者的身上,好生奇怪。再說,拜堂的人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真要算起來,都是假的。如果趙冠容存有奢望,我也無力回報。」
「你……」怒火高漲,霍日晰再次揪著他,「混帳東酉,枉我努力工作供你全心全意讀書,如今換來什麼?」
「飽讀聖賢書,更瞭解人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景家的今天就架構在信用上頭,我能違背祖上的期望嗎?至於趙小姐那邊只能說抱歉,畢竟有人早已先許下盟約。」景焰輕巧地轉過身,「親愛的哥哥,請明白告知,為何我該珍惜一個不屬於我的妻子。」
「冠容的好人盡皆知,她哪裡對不起你,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應付。」霍日晰齜牙咧嘴。
景焰敲敲頭,突然頓悟,「是了,如果趙小姐願意屈就當小,那再談吧!」
「你說什麼?」
「反正只要待在景家嘛,真的假的都無妨,你都已經出面說情,也為了讓大家歡喜,我願意納她為妾。」
「該死,你敢侮辱冠容!」砰的一聲,霍日晰掄起的拳頭已經揮出,「給我聽清楚點,沒有假拜堂,景家少奶奶的地位更是穩固如山,因為她早已經是霍日晰名正言順的妻子,與我共同拜過天地與祖上。身為景家庶出的長孫,我有權力……」他氣憤地說,同時一拳接一拳,用力地朝著景焰的俊臉揍下。「用詞注意點,她是你大嫂,說話別沒大沒小。」
唉,可憐的他,居然得用俊臉承受。沒辦法,算是欠趙冠容的人情,早些償還了事吧。
擦去唇角滲出的血,整整被扯開的衣襟,景焰露出一個笑臉,「嘖,早點承認嘛!何必動手動腳,我可是讀書人呢。」
望著沾有血跡的雙手,霍日晰突然清醒過來,「該死,我說了豬狗不如的話語!焰弟……」
「你又想退縮嗎?那我的傷豈非白捱了。」老天爺,平素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兄弟,如今也只是個子凡的男人,竟然開始害怕。他無奈地翻翻白眼,「哥哥,勇敢去愛吧,冠容只要你,你也要她呵,別在我的面前表現兄友弟恭的模樣。別再丟回來,我這輩子都不會真心疼惜她!」
「跟著我,她會得到什麼?辛苦的過日子,燒飯洗衣,全都不是千金小姐能承受的。到最後,當愛情的迷戀過去,她會開始恨我。」霍日晰問自己,「離開景家,我什麼都不是。」
拍拍他的肩,景焰打氣道:「別想偏,有了你的疼愛與呵護足矣,物質上冠容要的不多。」
「唉,我全部都清楚,冠容的堅強與毅力,世間上連男子都罕有。」他垂頭喪氣,「但身為男人,我仍希望給她更好的生活,能夠永遠活在優雅的生活中,衣食無虞。」
「那你認為跟著我,她能得到什麼?」景焰理直氣壯地反駁,「沒有情,沒有愛,除了頭銜外,我什麼也給不起。」
「至少……你可以試著愛她。」
「當我的心已經在其他女人身上,憑什麼愛她?」他真想吼出霍日晰的理智,「你忍心看著她以淚洗面,日漸消瘦,由盛開的玫瑰變成枯萎的花朵嗎?」
「該死的你,別教訓我!」他忿忿地瞠大眼,「我也想光明正大的擁她人懷,若不是因為……」
「因為什麼?」景焰咄咄逼人地追問。
「景家需要一個強壯的靠山,所以我得小心行事。」
「笑話,你拿自己的犧牲當成救星嗎?景家虧欠你的已經夠多,我無意再追加一項。」
「焰弟,請你……」
「事實上,休書是冠容的要求。」他平靜地說出真相,「她傷心萬分,卻得同時顧慮你的感受,又想成全我的人生,這樣的女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還猶豫什麼?」
「你當真願意成全我們?」已然死寂的心開始活絡,霍日晰不可置信地詢問。
「求之不得。」
「焰弟,你……」
他擺擺手,「唉,我真心真意歡喜你是我的哥哥,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過去景家對你的待遇,是無力挽回的錯誤,你能得到幸福未嘗不是件好事。景家總該有人能依自己的心意生活吧。」
看著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上散發出的堅毅氣息,霍日晰忽然發現,曾幾何時,焰弟已經長成能肩擔重任的男子漢。
「時光荏苒,你已經長大,能教訓我了。」握緊他的手,霍日晰激動得無與復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有一個條件,好好地照顧冠容吧,這是我對她最大的虧欠,今生今世,除非她能幸福,否則我將永遠自責於心底。」頓了頓,雖然離情依依,終究得狠下心,斷了所有的掛念。「你已經不適合繼續待下,為了她好,還是早點離開此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