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辛悌
用力甩開他的鉗制,她大聲嚷著:「該停止胡鬧的人是他,不是我。」
「你要什麼?你到底還想從溫斯頓的身上得到什麼?」
沈靜欣咬牙切齒的怒視著那個始終站在旁邊、沒有出聲的人,他竟然還點了根煙,優雅的吞雲吐霧。為什麼他能如此閒適,像個無事人般?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呀。
「要個公道,他毀了我的人生。」
「沒有人有權利要求別人承擔他的生命,因為決定權從來不在別人的手上。自己犯下的錯誤該自己擔,同樣的,跌倒了再爬起來也是需要勇氣。你該試著放開閉塞的心,重新檢視你的世界,別繼續將自己沉浸在忿怒的情緒中,那只會愈來愈槽。」謝憶安說得語重心長。
「漂亮話人人會說,你親自來嘗嘗看這樣的滋味呀!我已經活在地獄中,若輪到你頭上,只怕你比我還不如。」
才多久光景未見,沈靜欣居然變得如此狼狽,明明還是青春洋溢的年紀,竟蒼老得像個歷經生活摧殘的老女人。
心痛啊,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女人,如今變得淒慘落魄,昔日光彩全失,連面孔都變得猙獰。
「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要討回公道?」她一字一句的說:「為什麼沒有原因就將我辭退,我做錯什麼,讓我明白呀。」捻熄手上的煙,顏子謙終於開口了,「因為你不該出賣我。」
他知道了!
內心最惶恐的事成真,該找什麼樣的借口解釋呢?沈靜欣哀求的望向謝憶安,但他卻別過頭去,不願意承接那樣的請托。
「顏濟岷是你的父親……」她澀澀的擠出話語。
顏子謙的嘴角掀開冷笑,「受雇於我之前,我已經明白告知,除了我之外,你毋需聽命於旁人。」她急急的解釋,「我怕你受傷呀。」
「是嗎?你的關心還真讓我感動。」他冷酷的揚起嘴角,「可惜你忘了,只要我想做,沒有誰能阻止。但若我不情願時,也同樣沒有人能強迫,就算拿槍抵著我的腦袋亦同。」
「我為你徹底犧牲過……」
「這幾個字用得真好。」他甚至鼓起掌,「可惜,我只要求你在工作上的表現,其餘的,對我皆像垃圾般不值錢。」
心全涼了,斥責聲將沈靜欣從迷霧中打醒,但已經太遲了。
當初她怎麼會鬼迷心竅的讓顏濟岷牽著鼻子走,而還以為自己有機會全身而退?她太瞭解溫斯頓的個性,這種近似背叛的行徑,著實很難在他身邊生存下去。
但種種錯誤皆是出自於愛他啊,想天長地久的陪在他身邊。難道這樣的理由還不足以得到一個原諒,即便過去輝煌的戰績不足以贖罪,至少該讓她有機會將功抵過吧。
懇求的眸子又飄向謝憶安。替她說幾句好話,拜託。
「子謙,再給她一次機會吧。」謝憶安痛苦的望著她原本美麗現在卻憔悴不已的臉龐,不由自主的開口求了情,「她知道錯了,你何不……」
「我的人容不下錯誤,特別是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但是她……愛你。」
「愛算什麼,不值錢也不用成本,只要口口聲聲說愛,就能抵銷所有的錯誤嗎?收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的愛。」他的唇角有著嘲諷的笑意,相較於她的眼淚,更顯得無情。
「放心,我永遠不會再愛你了!」驕傲的沈靜欣,高高在上的沈靜欣,哪能受得了屈辱,「我恨你!」
「恨吧,別擋在我的前方,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他邁開步伐,繞過立於原處的她行進,半次也不曾回頭。
謝憶安經過她身邊時,只輕聲的丟下一句話,「你還有機會選擇更好的生活,別再自誤了。」
而此刻,該付出代價的人,就是顏子謙。她如果得不到,別人也休想染指。握緊拳頭,沈靜欣暗自發誓,終會讓顏子謙曉得,沒有人能欺負她而不用付出代價。
「溫斯頓,放任她一個人,遲早會出問題的。」謝憶安憂心忡忡,「請你想點辦法吧,否則她真的會毀了自己。」
他聳聳肩,「你期望我怎麼做?」
「只要說那些都是開玩笑的,或者你……」
「先欺騙她我愛她嗎?別傻了,那只會造成反效果。」
「至少,先讓她回公司吧。」
「所有的計劃都已經到了最重要的關頭,我沒心情應付隨時隨地會爆發的她,這事暫時擱下吧。」
看樣子只能如此,除了等她自己想通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謝憶安決定等過些時間,再去找她。
謝憶安雖然閉上口,心中卻隱隱產生不安的念頭,眼皮也直跳,感覺好像將有大事發生。
別多心了,等他們完成最重要的事情後,將來有的是時間,再找沈靜欣談談,勸她別再往牛角尖中繼續鑽去。
「謝謝你選擇站在我這邊。」顏子謙突然冒出一句話,「沒有被愛意沖昏頭,屈服在她之下。」
「搞清楚點,那不是為了你。」哈,終於輪到他裝酷的時候。
「嗯?」顏子謙好笑的看著他。
「認了遠大的前程,認清潮流才是我決定的依據。」一派冠冕堂皇的說詞,在太陽光底下,他自信滿滿。
開玩笑,能穩定的持在光芒四射的人身邊,沒有三兩三,早就被噓聲趕下台一鞠躬了,哪能繼續坐鎮一方。
顏子謙露出激賞的目光,能有這樣的夥伴,才是最大的資產。「換句話說,我值得投資嘍。」
「也許吧。」
除了冷酷點、缺乏感情點、不懂得憐香惜玉點、目光過於精準點、太過看透人心點……之外,溫斯頓的缺點還好嘛……
「我會擁有全世界,如果你還有疑問的話。」
「無疑的,我會分得你霸權中相當重要的部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是的,你會,永遠都會。」顏子謙承認。
呵呵,難得被出類拔萃的人感激,謝憶安當然得牢牢放在心上,暗爽個幾天才過癮。
就在數日後,商業界產生一項驚天動地的大改變,台灣和日本的媒體同時爭相報道,霸佔了絕大多數的版面與篇幅,號稱本年度最大的企業連橫案告吹,顏氏企業的繼承人,也是凱群科技的總經理顏子謙突然宣佈辭去現職,並解除與山崎靜子小姐的婚事。
一時之間,顏氏企業的股票從當初的洛陽紙貴變得一文不值,天天以跌停價收盤,賣單高掛,股民為之嘩然。雖然凱群科技也受池魚之殃,但基本上因為並無直接的關聯,所以在短暫數日後,危機解除。只有顏氏企業仍沉淪在水深火熱中,找不到翻身的一天。
身為董事長的顏濟岷瞬間成為眾矢之的,灰頭土臉的出現在所有的媒體面前,除了拚命揮去頭上的冷汗外,沒法提出有效的政策補救,亦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
再過數日,突然有人出面大量購買顏氏企業的股票,但價格始終壓低在相當的程度上,怕再次損失的股民們盲目的拋售手中的持股,只求能換回現金。
沒多久,當新股東收購的持股比例超過百分之五十後,顏氏企業正式宣佈易主。
自然,顏濟岷的董事長頭銜被摘下,從天之驕子變成過街老鼠。眾叛親離,昔日圍繞在身邊阿諛諂媚的人們,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早已作鳥獸散。在新歡或舊愛的眼中,沒有錢的中年男子,是最沒有身價的,更讓女人避之惟恐不及,所以他到處吃閉門羹。
顏濟岷沒料到更糟的事情還在後頭。當他帶著灰敗的臉色回到張妍妍的房子中,希望能得到溫柔多情的安慰時,他才發現她早已經收拾好全部家當,帶著細軟遠走高飛。
完蛋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減了。
當初,他為了怕將來財產在難測的因素中消失,所以移轉大多數的金錢到對他死心塌地的張妍妍戶頭中,連房地產也一併轉到她的名下,以為至少能保有萬一,現在倒成了最深的夢魘。
坐在空蕩蕩的房子裡,他埋首雙掌之中,曾經意氣風發的表情不再,不可一世的豪情全失,風光大半輩子後,顏濟岷當真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流有相同血液的兒子竟對他狠下毒手。
開門聲響起,他倏地抬起頭,以為張妍妍依然念舊情回來了,但進門的人卻是罪魁禍首——顏子謙。
「你還有臉來。」他惡狠狠的盯著眼前似乎沒有改變的兒子,「把我玩垮,連顏氏企業都失去,將來你靠西北風過日子。」
「曾幾何時,你捨得把『顏氏』給我?不待你百年之後?」他笑笑,蹺起雙腳的坐在顏濟岷對面的椅子上,態度依舊輕鬆,「早該明說嘛,我真是受寵若驚啊,父親。」
「別叫我,你從來沒把我放在眼中,你根本沒把我當成你父親。」顏濟岷大聲的吼叫。
「沒錯,因為你不配。」
顏濟岷氣得青筋直冒,口不擇言,「早知道我該在你出生時就把你掐死,省得今天危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