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心嵐
「你們倆看起來好極了。」
「喔!真的棒極了,只可惜姑姑你不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所以我才帶著鵬飛趁著度完蜜月、未回家前來拜訪你。姑姑,堂姐在你這兒嗎?」
「對,她和我住在一起。」
「她最近好嗎?」若晴怯怯地問。
只聽見姑姑停頓了一下,瘖啞地說:「她很好,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勁嗎?」
「她──她沒事吧?」
「怎麼會有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堂姐的個性,她不是那種喜歡張揚心事的人,她看起來真的很好。」
「若晴心腸很軟,她一直在擔心。」關鵬飛首次開口。
鍾無艷咬著自己的手指,他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她心裡好恨他,卻又仍然愛他,這種矛盾衝突的情感不斷地煎熬著她。
「我很高興你仍然關心你堂姐,不過,無艷有勇氣、也有信心去面對生命中的挫折。」
「你這麼說,讓若晴好過多了。」關鵬飛的聲音再次響起。
鍾無艷緊摀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從來就沒這樣護過她!是的,他的確喜歡過她,甚至有一點愛的成分,但他總希望她照顧自己。這時,她終於被迫接受事實──他愛若晴!直到如今再也不該懷著不切實際的夢,是該面對現實的時候了,她只不過是在欺騙自己、愚弄自己罷了。
「我們之間弄得很僵──」若晴溫柔的聲音響起。
姑姑則若有所指地說:「這的確很遺憾,不過我們總得面對自己所造成的後果,這道理你應該懂吧?好了,不說這些了,告訴我你爸媽最近好嗎?」
接下來,鍾無艷終於用手把耳朵緊緊掩住,再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只感到自己的身子不斷地顫抖。她不知道他們停留了多久,直到最後聽到門合上的聲音,她才虛弱地抬起頭望向窗外,看著他們二人一起走向屋外的賓士車。
不可否認的,他們倆是天生的一對,郎才女貌。只見若晴挽著關鵬飛的手臂,而關鵬飛則微笑回眸望她。至此,無艷知道自己夢已破碎!若晴的笑是那麼滿足,讓她再也無法看下去。
當姑姑走回屋裡時,她正坐在沙發上發呆。
「你為什麼不爭取他的心呢?傻女孩,這個年輕人和若晴根本不適合。」鍾介馨看著她蒼白的臉說。
「他愛她。」鍾無艷癡癡地說。
「愛?什麼是愛?兩個年輕人顯然沒弄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他需要的是如火的熱情和敏捷的智慧──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兼伴侶,而這些是若晴身上所沒有的。你有的是魄力,為什麼不主動追他?」
鍾無艷沉重地回答:「我試過了,但搞砸了!鵬飛小時候父母都忙於工作,他覺得受到冷落,我想他因此一直盼望有一個溫暖的家庭、有一個單純的妻子理家。不可否認的,若晴是很理想的對象,她長得甜又顧家,而且……還是個處女。」
「天啊!」鍾介馨大聲喊道:「他該不是拿你那次傷心的經驗怪罪你吧?」
「不……不,但他可能認為我不只那一樁往事,而我也沒有告訴他除了宇凡,我再也沒有過別的男人。」
「那不關他的事,現代的男人怎麼還會在乎處女不處女?那是十九世紀的觀念,老掉牙了。」鍾介馨拍拍她的手,一臉睿智地說:「沒關係,你只是失戀不是世界末日,將來你會碰到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一個不只注重外表而且看重內在的男人,他會毫無條件地愛你……」
鍾無艷驀地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她不該再沉浸於痛苦的往事中,她得試著學會姑姑那從不自憐,實際而樂觀的人生哲學。再次看了一眼邀請函,她決定不管是否會碰到關鵬飛,她都要出席。
唯一令她害怕的是小遠,她不知道關鵬飛是否曉得孩子的存在,只因伯父母很有可能知道,畢竟他們和姑姑仍有聯絡。
兒子是她生命中唯一屬於自己的,他不會拒絕她的愛,更會無條件地愛她,所以她不能也不願讓任何人使他們母子倆分離,如果有必要,她會挺身捍衛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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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台北世紀雙星大飯店宴會廳裡嘉賓如雲,陣陣人聲笑語不斷從窗口飄出,定睛一看,與會的嘉賓全是港、台的知名藝人,更有遠從國外來的客人。
這是台北金鼎影展頒獎典禮後所舉辦的酒會,藝人們個個身著名家設計的禮服,展現出自我的風華和魅力,只有角落裡一抹酒紅身影兀自落寞地佇立著。
「怎麼啦?怎麼這麼不開心?得到最佳女主角獎和最佳編劇獎,你應該樂得合不攏嘴才對呀!」一名年近四十、身著筆挺黑色西裝的男子走近那抹酒紅的身影旁,調侃著她。
鍾無艷回過身來,瑩白雪嫩的肌膚仿若吹彈可破,一雙秋水般翦翦瞳眸依然明媚,只不過更顯深幽,微閃的眸光中浮現著一絲冷凝和淡淡的哀愁。
「別糗我了,你才是最大的贏家呢?」她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淡淡地說。
李燦微微愣了一下。和她合作四年多,她始終那麼飄匆迷離,精緻絕美的臉蛋總有著淡淡的愁悒,像一幅秋天的風景,深深打動他的心。只可惜伊人心如止水,他可以看得出她將自己的心重重的封鎖起來,讓他不禁好奇她到底有著怎樣的一段過去。
「彼此、彼此,我這個最佳導演要不是有你的幫襯,也顯不出威風。這次影展的主辦人要為我們介紹一位財力雄厚的製片,聽說也是知名導演,若能獲得他的讚賞,我們下部戲的資金就不用愁了。」
鍾無艷微微點點頭,隨李燦來到一桌酒席旁。影展主辦人張先生一見到他倆隨即站起身,向背對著鍾無艷坐著的男人介紹道:「關先生,容我為你介紹這次的得獎人──李燦李導演和鍾無艷小姐。」
關先生?鍾無艷的心驀地驚跳了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她緩緩抬起頭,旋即對上關鵬飛那深沉幽黑的雙眼。
他那高傲冷凝的眉眼依舊,五年了,他卻絲毫不見老態,反而更增添幾許成熟的魅力,而他那睥睨她的眼神依然充滿殺傷力,令她的心一陣縮緊、劇烈地刺痛著,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全身的血液彷彿已降至冰點。
此刻的她只想轉身逃離這裡,她低垂螓首,冰涼的小手搜尋著李燦溫暖的大手想藉機得到有力的支撐。
誰知李燦已伸出手和關鵬飛互握,而關鵬飛沉凝的瞳眸裡泛著一絲微不可辨的敵意。
「鍾小姐,幸會了,這幾年你的名聲已響遍港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關鵬飛那一貫嘲謔的笑語驀地在她耳旁響起,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手伸至她面前,等著和她握手。
鍾無艷遲疑了半晌,她不能對他甩頭不理,那會引起旁觀者的猜疑和竊竊私語。硬著頭皮,她緩緩伸出柔若無骨的細白小手。
下一瞬間,她的小手已被包覆在他那結實有力的大掌中,一股強烈的電流經由她的手流竄全身。她驚慌地抬起頭,並亟欲縮回自己的手,但他卻握得更緊。他的黑眸閃過一抹邪挑、狂肆的光芒,緊緊盯著她的小臉,看到她滿臉憤懣羞紅之色,他才滿意地放開她的手。
他那嘲諷、戲謔的態度殘忍地撕開鍾無艷心底的傷疤,傷口再次沁出血水,揪痛著她的肉體和靈魂。
趁著眾人寒暄閒聊之際,她向李燦低聲說了幾句,隨即飛也似地逃至化妝室。
關鵬飛望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薄抿的唇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深邃的眼眸晶亮幽黑,掠過一抹炙熱的精芒。五年了,她仍然一樣美麗,更多股攝人心魂的幽邈韻味,他觀察她很久了,自他進入會場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的目光便再也無法栘開。
他可以感覺到她和從前有些不同,倔傲的神采雖然仍在,但眉宇間卻瀰漫著一抹淡淡的愁緒,原本靈活嬌媚的眼眸如今變得深幽沉凝、微漾著薄霧,彷彿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那瓷般無瑕的肌膚在如雲秀髮的襯托下,更顯晶瑩、脆弱。
從頭至尾,她只是安靜地站著,偶爾有人靠近攀談,她也只是微笑以對,冷淡而有禮地虛應了事。唯獨那個李燦竟能讓她露出真誠溫暖的笑容,這個認知令他不悅地緊蹙起濃眉,眼神也陰暗了下來。
只要一想起她存心的隱瞞,他的怒氣就更盛了。要不是若晴無意中說溜嘴,到現在他仍然不曉得自己有了兒子。她明明知道他對家庭與孩子的重視,竟還瞞他,並且讓他的孩子成為私生子!
其實,這些年來他根本無法忘記她。他和若晴的婚姻已名存實亡,但他對若晴仍有著深深的歉疚感,因此雖然二人早已分居,卻從未對外公開。他曾向她承諾過,在她未尋獲自己幸福的歸宿之前,他不會和她離婚,依然會好好地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