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謝上薰
「好,我答應,反正我也很想教訓他。」倪芷柔一面答應,一面以奇特的目光看著寶寶。「須臾之間,你已想出一條妙計,你不是普通人。」
「樹高豈需百齡?弈棋之道,二十歲不成國手終生無望。這表示什麼?這世上有天才!也有十年一出的神童!庸夫俗子努力一生也比不上天才神童偶爾靈光一閃的妙想佳構。而我,自然不是庸才。」
「你是神童?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寶寶自信滿滿,不與她一般見識,拿了一把瓜子,上半身趴在欄杆上眺望街道風光,瓜子殼兒隨手拋落,反正輕飄飄的也打不痛人。
但換了一名內功深湛的高人,飛花落葉都逃不過其耳目。那人避開兩片瓜子殼兒,凝目朗上一望,當場在心裡「咦」了一聲。而某種心電感應也使寶寶垂眼與他對視,「哇」她驚跳了起來,年齡和閱歷的差別,沒辦法沉得住氣。
「怎麼啦?」蕭傲雲被她嚇了一跳,探身查視,只見街心人來人往,看不出有何不對。「你為何叫大聲?」
「哈!」寶寶吐吐小舌。「我嚇你的!你可不是被我嚇了一跳。」
「你真頑皮!」不再追究。
寶寶暫時遮掩過去,心裡可直打鼓:「他怎麼來啦?慘了,慘了,被他瞧見了我,萬一被捉回去,可會像爹爹一樣罰我閉門思過?還是三天不准我吃零食?不如我先寫幾張『悔過書』交上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寶寶,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為她找了一位剋星。
還是舉白旗投降吧!寶寶,莫再做垂死掙扎了。
「天香樓」的後院,那間特別寬敞的九廂屋裡,一位文士書生打扮的俊逸公子,此刻正坐在太師椅上沉思,他的侍從端來香茗,他方神遊歸來,望著杯口裊裊上升的煙霧,長長吁了口氣:「老天爺,寶寶可真能混,居然跟蕭一霸的獨生子在一起。」
「魁……不,公子,你可猜出寶寶的用意?」
「什麼用意?還不是胡鬧好玩。」外加是個超級小醋罈子!
看來這位公子真稱得上是秦寶寶的知己。
你道他是誰?即是當今北方巨擘,「金龍社」的大當家「金童閻羅」衛紫衣,那位侍從則是「快刀」馬泰。
根據大領主展熹的調查結果研判,衛紫衣終於肯定自己的想法,頭疼之餘,終究不放心寶寶孤身涉險,於是改扮書生向西而來,最好能在半路劫住寶寶。
他之所以改裝是不願和蕭一霸起正面衝突,唯恐蕭一霸識破他的來意,挾持寶寶威脅他,使寶寶遭到不測。
馬泰擔憂道:「寶寶不知輕重的和蕭傲雲玩在一起,倘使被發現他和『金龍社』的關係,豈不是太危險了。」
「話雖不錯,其實一時半刻還不須太憂心。一來寶寶與我結識未久,不見得已傳揚江湖;二來寶寶尚未成名,『黑蠍子幫』理該不會注意到一名小孩。」
馬泰有點不以為然。「悟心大師傳令少林寺所有藝滿下山的弟子遍尋秦寶寶行蹤,這事在江湖上沸沸傳揚,『秦寶寶』之名已不再默默無聞。」
衛紫衣笑罵:「算啦,這一兩天我一定將他帶走,不許他再胡來。」
「魁首英明!這寶寶也太頑皮了,一聲不響就走,嚇得我們七魂跑了六魂半,剩下半魂東飄西蕩的要找到他。」
他十分興味的道:「寶寶以為自己行蹤隱密,料不到我們這麼快便找來,看他剛才為自己的失算而嚇一跳,也就夠本了。」
馬泰也笑嘻嘻的:「說的也是,人家還以為他碰到鬼哩!」
衛紫衣一笑不語,吃過晚飯,在馬泰的伺候下漱洗竣事,開始行功打坐。
是夜三更,兩條黑色人影倏地潛近「天香樓」,仔細查看無人跟蹤,方躍過後院,停在衛紫衣所住廂房的窗邊,四下凝望,看其老練的動作,顯然是精通此道的夜君子。
衛紫衣睜開雙眼,道:「方兄,請進來吧!我已等候多時。」
夜君子方自如毫無聲息的進了屋,劈頭一問:「大當家知道我今晚會來?」身後跟著愛徒陰武,是他唯一的徒弟。
衛紫衣下了榻,笑著點點頭,神情愉快之極。
「這須感謝令高足,我們剛到蘭州不久,他立刻來見我。不愧是名門高足,消息果然靈通,比『黑蠍子幫』的探子管用得多。」
「大當家別誇壞了孩子。」方自如心裡也是得意的,嘴上卻道:「武兒昨天才和我碰面,馬上嘰哩呱啦的聲訴寶寶如何捉弄他,如何調皮搗蛋,我瞧他這兩天如此勤奮,別的目的沒有,不外想借大當家的手將寶寶帶離他身邊,他吃不消啦!」
衛紫衣哈哈大笑:「該打!該打!寶寶如此調皮,確實該打。待我將他帶回總壇,必須代你好好懲治他一番。」
「不!」陰武慘叫:「魁首要罰他儘管方便,可千萬不要提到有關於我的隻字片語,寶寶那鬼靈精事後一定會想法子找我算帳!」
這下子,連方自如和馬泰也都撐不住的爆笑出來。
「笑、笑、笑?」陰武老羞成怒,又不敢冒犯大當家和師父,一雙虎目死盯著馬泰:「有什麼好笑的?我就不信你不怕寶寶惡作劇。」
「怕什麼?」馬泰胸膛一挺,嘴硬道:「寶寶再頑皮,也不過是個孩子。」
衛紫衣噗哧笑道:「馬泰,口舌謹慎點,當心那孩子或許正在門外偷聽,你如此大言不慚,不怕成為他下一號目標?」
這時,一聲輕之又輕的「哼」聲響自門外,馬泰怒喝:「什麼人?」身為近身侍衛的他飛快出門捉人。
「唉喲,死馬泰,你當我是誰?你弄痛我了。」
那人故意變了音調,馬泰聽不出來,叱道:
「就算你是皇帝的大舅子也要請你先吃一頓排頭!」用力將他拖了進來。
衛紫衣叱喝道:「馬泰,還不快放手。」
怕引人注目,所以屋內沒有點燈,只靠月光照明。馬泰捉人無功反被罵,怔了怔,仔細看清他捉進來的刺客,嚇了一跳,連忙放手。
「寶寶!呵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寶寶「哼哼哼」了半夭,倏地狠狠踢了馬泰一腳,見馬泰痛得滿屋子亂跳,才咯咯笑起來,躲到衛紫衣懷裡。
「媽呀……上回你踢這腳,這回又踢這腳……」
「沒法子,我是很『念舊』的人。」
陰武看在眼裡,很慶幸,多嘴的不是自己。
第九章
嬉鬧之後,必須談正事了。
衛紫衣正色道:「方兄多日無訊息,能見到你安然無恙,實感快慰。但不知這些日子可發生了什麼變故?」
「唉!我錯了,大大的錯了!」方自如深切的自責與感歎,心情沉重道:「我錯信了一位知交,我們全被他利用了,唉!可憐的辛彩霧,她死得好慘。」
「她死了?」寶寶倒沒想到結局這樣慘。
衛紫衣冷靜的問:「兇手可是祝文韜?」
「我沒有證據,但八九不離十。」方自如道:「那天,我離開『金龍社』便馬不停蹄的趕至蘭州,想助祝文韜一臂之力,若不是偶然之中,被我瞧見祝文韜和張道潔兩人各騎了一匹馬到郊外踏青,沿途有說有笑的,哪像是被逼迫要和張道潔成親的人?我心中起了疑念,不敢貿然現身。我躲在暗處監視他,發現他暗中派人找我,這更證實了我疑慮:他怕我來蘭州會壞他的好事,打算設計除掉我!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決定找出辛彩霧查明真相,花費半月工夫,才在一處亂葬崗找到她的葬身之處,身後連個牌位也沒有,只隨便用一塊石頭刻了五個字:辛彩霧之墓。顯然,她愛錯了人,又不該自廢一身毒功,良人一旦反目,只有魂歸離恨天。」
這樣的結局,令眾人唏噓不已。
「太過分了!」馬泰很氣憤:「祝文韜若變心,也不需殺她。」
寶寶咋舌道:「我早看出他不是好東西,但沒想到他這樣狠毒。」
「寶寶,你見過他?」衛紫衣詢問。
「嗯,他過得可如意了,在『黑蠍子幫』很吃香。」
「原來如此。名之一字,真是害死人。」衛紫衣問明根由,幽幽道:「祝文韜因為辛彩霧才一舉成名,得了『三笑書生』的美名,在眾望所歸之下,他不得不慨然承諾要一生照顧已失去武功的辛彩霧。可是,私心裡也許他並不樂意,因為辛彩霧過去的名聲太差,配不上武當弟子,而且又是不被唐門所承認的私生女,種種條件皆不利,祝文韜若有野心,絕不肯要這樣的妻子。奈何他已『騎虎難下』,為了名,為了將來,他不能背負『負心』之名,只有另外想辦法。他悄悄除掉辛彩霧,又恐風聲洩漏對他不利,便想一毒計,先放出風聲,再遠走蘭州,不但可以拋棄包袱,又得到『癡心為愛赴險境』的好名聲,無形中反而更提高他的聲望。誰也想不到,他會偷偷加入『黑蠍子幫』當謀士,不管他目的為何,種種行徑簡直令人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