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謝上薰
「爸,別這樣,雨晨是很好的人。」盼盼忙解雨晨的尷尬。
「好不好都是表面工夫,有沒有真心,則只有時間才能證明。」金若望言止於此,不願再討論下去的決心誰都看得出來。
雨晨內心懊悔欲死,表面上可不敢得罪他們。回程車上,他面容緊繃,眉頭皺成一個凶狠的怒容,雨萱不知事情有多嚴重,歡慰他:「不必灰心,女孩子若想出嫁,父母絕攔阻不了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怒眉橫瞄了她一眼,表示他覺得這個問題是多餘的。
「你也不要太著急,慢慢磨到最後總是你的。」
「我討厭女人!女人都愛耍心計,自己嘴裡不說,倒拿了父母作擋箭牌,我知道,她還記恨我那天罵了她。」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彷彿一肚子的氣就這樣蹦彈出來似的。
「大哥,不要說氣話。你罵她什麼?」
「不用你管。」
「我看她不是小家子氣的女孩,不會為一點口角記恨,你可以放心。」
「你今天才認識她,知道什麼?」雨晨口氣仍十分差。
「我看你才是小氣的人,被女孩子拒絕就生氣成這樣,我敢說,金盼盼只瞧見你表現良好的一面,根本還談不上瞭解你,這麼快結婚也不會幸福。」
雨晨露出嫌惡的神色,啐道:「女人真是煩!」
雨萱心裡大為不高興,便不再勸說,總覺得雨晨著急娶盼盼入門,於常理不合,聯想到今天偷聽得的言語,內心不禁為之一震,暗自思忖:難不成跟二哥一樣,這樁婚姻又是母親一手策畫的,大哥也是被迫去追求?
而且盼盼的容貌使她不安,雨晨的斷袖之癖未癒也是一個問題,如此想來,母親是幕後操縱者的可能性更顯大了。
雨萱覺得有必要深入瞭解,不能讓雨樵的不幸重演,這個家已經夠不快樂了,再添一名怨婦?何必呢!但反過來講,盼盼若能為秦家帶來生氣,那就太好了。
***
盼盼送父母到火車站,戀戀不捨的看著他們上車,意外地卓允笙由同一列車走下來,兩人都是一怔,允笙自不會多情到以為她是來接他的,也不免懸疑真有「緣分」這回事。盼盼也很開心,就當見了兄長一樣。
「我代父親去參加喪禮,他這幾天精神不太好。」
兩人並肩走出車站,盼盼說:「方便的話,我想現在去探望伯伯。」
允笙喜上眉梢。「當然好,他一定很高興。」
等車子來接,允笙才問起盼盼怎剛好來車站?
盼盼簡單說了,用手摸摸坐椅,開玩笑的說:「這車子坐起來真舒服,我工作五年不吃飯也不夠買一輛吧?為什麼有些人特別有賺錢的本事呢?」
「我不算本事,只是繼續走前人的路,不敢毀了先人的基業而已。你呢!自己創新,才見本事,只是別太勉強了。」允笙不敢說出真話:「你看來瘦了一點,而且沒有戀愛中人歡娛的好氣色。」任何親密的語言,只會使盼盼逃離他更遠。
「做玩偶是我的嗜好,很有趣呢。」
「但你並不真心想做銀行員吧?!」
「我還是要考,光做玩偶沒有固定收入也不成啊。」
「我們乾脆合夥開一家玩偶店好了,專門販買大大小小的玩偶,有手工制、有機器大量生產的,應有盡有。」允笙突生此念的說道。
「你開玩笑!開一家店所得有限,你怎麼會有興趣。」眼珠一轉,靈動活潑。
「我出資本,你來當店長。『松築』名下也有紡織廠,雖然只是不重要的分支,總也要經營下去,若能將你設計的玩偶交由廠商大量製造打出名號,用的是我公司的布,不也是一條生財之道嗎?」
盼盼不禁好笑:「你滿腦子都是發財秘招。」
允笙也是剛想到這個主意,愈想愈覺得妙,只要盼盼一點頭,以後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和她碰面了。
「我的方法你贊同嗎?」
「你看不出來我不會做生意嗎?」她反問,何嘗不明白他的居心?他對她好,她偶爾也感念,但總是一忽兒便拋開了,不像雨晨的一言一行能時常縈繞在她心田。
允笙是明白人,剃頭擔子一頭熱的事做不來,便不再說了。
到了卓家,盼盼直接去見卓彧,羅婉心也在房裡,兩人都有點意外,因此喜悅也就更大了。
羅婉心拉住她手。「盼盼,別走了,再住十天半個月,或是一年半載的,我也好有個伴,老爺,你說好不好?」
卓彧在旁笑著說:「你就別為難人家了。盼盼,坐吧!」
盼盼在他房裡待了半小時,羅婉心送她出來時,盼盼關心地問起玉樹的事,羅婉心苦笑地搖了搖頭,小聲的說:「年輕人衝動好事,勸也勸不回來,一心要干黑手,他就沒一天離得開機車,連我這個媽都不要了。」
盼盼安慰道:「請他大哥去勸勸,或許肯聽話。」
羅婉心只是尷尬的一笑。
「他不肯去嗎?」盼盼這才想起一向不曾聽允笙提過有玉樹這個小弟弟。
「他忙公司的事也夠辛苦了。」
羅婉心歎息一聲,回進房內。
盼盼瞭然的心,匆匆的下樓,在餐室找到正在挑水果吃的允笙。
「卓允笙!」
「什麼事呀?盼盼,來吃個水蜜桃吧!」
「我不吃,我要跟你講話。」
「來勢洶洶,一定不是好話。」
允笙放棄吃的享受,把盼盼帶到旁邊的小龐,笑著問:「要我關上門嗎?」
「不用,我只是想說,請你把你弟弟找回來,他未成年,又不讀書,萬一意志不定受引誘做了壞事,不是你們全家人的遺憾嗎?」
「姓卓的一身傲骨,窮死也不會做壞事。」
「可是外面壞人很多──」
允笙不悅,心裡根本懶得管玉樹,插口道:「這是我家的私事,你不要管好嗎?」
盼盼呆了一呆。「抱歉,我太多嘴了。」轉身跑出小廳。
允笙才真呆住了,忙追上來,抓住她胳臂,疾言道:「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我沒有生氣,你也沒有錯。」盼盼挪開了他的手腕。「只是,伯母很不快樂,我看得出來。為人母親總是為孩子操心,她只有一個孩子,卻老不在身邊,你又不親近她,她也不便當你的面說什麼,只好苦在心裡。我不該管你家的事,只請你看在母子一場,幫她把兒子找回來吧!」
「你真的關心嗎?」他一面問,一面注意觀察著她臉上的變化。
「你問得好奇怪,她不也算是你的母親嗎?」
允笙看了她一眼,那眼光裡充滿著一種古怪的神情。
「我送你回去,車上再談!」
***
今夜月明星稀,等到了圓月日,便是中秋佳節了。
盼盼一時無話,好奇的問:「中秋節你們都怎麼過?」
「怎麼過?還不是跟每天一樣?」
「真沒意思!等考完試我就要搬回彰化,台北一點也不好玩。」
「台北是創業的地方,不是給人好玩的。」
「你不懂。」
「我不懂什麼?」
盼盼聲音細細的,怕給人聽見似的。「在花蓮,大家都那麼有趣,一旦回來台北,個個都變得面目可憎。」
「你不是在說我吧?」
「你剛好相反。在我拒絕你的求婚後,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呢?」
允笙氣定神閒的說:「一開始我的確氣昏了頭,但經過幾天的冷靜,我明白是我說得太過分了。我應該補償你,要不然豈不更可憎了?」
盼盼釋然的笑了,很放心對方話中不含情意。
驅車至孫法恭家門前,盼盼忍不住又重提:「你會不會去把弟弟找回來?」
「我不知道,玉樹並不聽我的,父親都拿他沒辦法。」
盼盼禁不住要尖酸地諷刺了他幾句,「你真能幹,連個弟弟也管不了。我有兩個弟弟,爸媽不在,他們就服服貼貼聽我的。」
允笙好久沒聽她這樣說話了,不禁陶醉其中。
盼盼見他沒反應,便提高音量大聲地說:「你不關心他,他當然不會聽你的。你的良心也未免太好了,伯母待你如親生,你卻一點兒也不在乎她的喜樂。」
允笙似乎聽而不聞,只顧欣賞她動人的容貌。此刻,她圓睜著大眼,小嘴微噘,鼓起腮幫子的嬌悍模樣兒,說不出的生氣靈活,彷彿一尊維納斯雕像復活過來了,更讓允笙神魂顛倒,不能自己。
他一伸手,將她拉進自己懷裡,深深地吮吻著她的嘴唇,神魂飄蕩之中,感覺十分幸福。盼盼駭得一時沒了主意,等腦子反應過來,拚命要將他推開,他雙臂如鋏,將她緊緊圈住。盼盼好不容易扭開頭,放聲哭了出來。
待允笙整個神智清醒過來,正聽盼盼灑淚大罵:「你是只大色狼!我討厭死你了,我永遠都不要再接近你!」
說完便憤怒地打開車門要跑掉,允笙氣得一把拉她回來,十分激動地對她說:「我愛你,我的心意一直沒有改變,我在等待你從對秦雨晨幼稚的愛中清醒過來,你不明白也就算了,但是絕不許你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