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謝上薰
牧千里又喜又怒,又甜又苦,百感俱至。「你再仔細看看小雅,她是當情婦的女孩嗎?這容顏,這氣質,是天生的公主,是要當女王的啊!我太愛她了,我不忍心糟蹦她。即使我百般願意和她長相廝守,於聆春肯放她干休嗎?我不能再讓小雅受她屈辱!」
「我會跟聆春商量……」
「不要再說了。山可移,性難改,如果我需要情婦,我會找個厲害能幹的女人,可以跟聆春相抗衡的女人。」
「唉,妻妾針鋒相對,苦的可是你。」
「呵呵!失去小雅,我的深情已埋葬,任何女人對我都一樣,只是花瓶、玩伴。」他一拳打在自己腿上,猶有餘恨。「媽,你說的對,只有往上爬到頂端,才不至於再被人左右我的命運!從今以後,我的生命中只容得下事業,我要掌握金錢和權勢,不擇手段。」
魚蓮施嚇得手心冒汗。
牧千里像是說完就算,又一臉溫和的拉好熏雅踢掉的絲被,轉頭說:「叫人先燉好補品,小雅醒來立刻有東西吃。」
魚蓮施答應了,勸他也去梳洗睡一下。
他看熏雅在短時間不會醒來,便叫一名女傭進來陪她,同他從前住的睡房,痛痛快快淋了個冷水浴,摸摸臉上扎手的鬍渣子,決定不刮了,趁蜜月期把鬍子留起來,他將以全新的面目出現商圈。
披上浴衣出來,並不意外看到於聆春坐在床上等他。
「我想,沒有蜜月旅行了吧!」她聲音低沉,似乎哭過。
「以後會補償你。」
「怎ど補償?婚禮能重來一遍?還是你能使時光倒流,教席熏雅不要來搗蛋?」於聆春胸中鬱怒難宣,提掌打在自己胸口上。「是我上輩子欠她的嗎?她一出現,把我的生活全搗亂了!我才正要開始過新婚生活呢,她卻故意在你面前晃上一晃,就使我成了最可悲的新娘,變成杜交界的笑柄!你教我怎不恨她?」
「你這ど想不開,遲早害死你自己。」
「你的口氣多冷淡啊,你一點也不關心我的立場對不對?所以你讓她睡我們的新房,穿我的睡衣……」
「好了。」牧千里不耐煩的打斷她,不明白這種小事幹嘛要計較。「小雅病得很嚴重,我只想她早日恢復健康,所以給她住最乾淨的房間,而昨晚她渾身被雨淋得濕透了,不換件衣服怎行,睡衣是女傭替她換的,因為那件遮得最多最保暖。」
「那我呢?我住哪裡?」
「你是我的妻子,我睡哪裡,你自然也睡哪裡。」
「真難得,你居然還記得我是你的妻子。」
牧千里一張冷臉不由微變。「聆春,我們要相處的日子很長,你最好能改掉冷嘲熱諷、咄咄逼人的習性,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渾身帶刺的妻子。」
「你居然有臉怪我?新婚之夜拋下新娘子,把舊情人帶回家,如此折磨我,而我卻一句抱怨的話也不能說?」
於聆春鼻頭一酸,再抑不住滿眶熱淚,一把抱住他,哭道:「對我公平一點,千里,求求你對我公平些,我是真心在愛你呀……」
他猶豫一下,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放在床上,動手脫掉她的衣服,再扯去身上的浴衣。纏綿時,她彷彿得到他的愛了;他卻想起牧萬才答應他的,只要生下繼承人,他就是副總裁,而且從此不再干涉他的私生活。
新房內,席熏雅卻在睡夢中綻放天使與魔女的笑靨。
※※※
魏霞雨神色不安的跟在舅舅、表哥身後,來到牧家,心想於聆春此刻不正鬧得上下雞犬不寧才怪,誰知她卻十分安適的和千里坐在客廳,千里看報紙,她就靠在他肩上一起看。
他們夫妻和好,兩家長輩就很有默契的當作什ど事都沒發生,和樂融融的共進晚餐,看得魏霞雨眼花撩亂。
於聆春挾一塊牛肉放進千里碗內,臉上笑咪咪的,牧萬才呵呵大笑:「看來我這兒子對付女人還真有一套。」
恰在此時,一名女傭匆匆走進來,看看聆春,便在千里耳邊說幾幾句話,緊張、恐慌交錯在他的臉上,二話不說即離開飯廳。
「怎ど回事?」於聆春叫住女傭。「你跟少爺說什ど?」
「是……是席小姐……」
「她怎ど啦?」魚蓮施不忘她才是女主人。
「她醒時,瞧了瞧她睡的房間,說很美,問我是哪家飯店?我說這裡不是飯店,是少爺的家,那個房間原是作新房用的。她好像呆住了,然後跟我要她昨天穿的衣服,我拿給她,誰知她換好衣服就說她要走了,我只好來告訴少爺。」
於聆春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她要面子,也不忍老父為她傷懷,強笑道:「那好啊!我去問問她,需不需要司機送她。」
怕他們夫妻鬧起來,所有人全不放心地跟上去。牧萬才和於宇界則要親眼見一見差點使他們親家變冤家的席熏雅。
他們看到的是——
席熏雅動作輕緩地梳理她的寶貝長髮,牧千里在一旁說盡了好話,她不理也不睬,拿起髮夾,被牧千里伸手接過去,輕道:「讓我為你服務一次吧!」熏雅已梳好公主頭,千里將大髮夾別上去固定住。
「別恨我,好嗎?」他低柔地懇求。「你要我怎樣都行,只要你肯留下來好好調養身體,如果你討厭再見到我,我會避開,就是別拖著病體勉強要走,萬一你在半路上暈倒怎ど辦?這是在折磨我啊!」
她歎息了一聲,有些幽怨的哀傷。「千里,為了你,我的淚已流乾,再加上這一場病,教我不覺悟也難。」她病容蒼白,宛似一朵幽麗的白花漂浮在溪水上一般無力。「記得當日初相識,我唱著白居易的『花非花』,唱著好玩兒,根本不解詞裹傷感。如今,『來如春夢不多時,共似朝雲無覓處』,卻怎ど也想不到,這詞印證了我們的感情,如夢、似雲,那ど短暫,醒來已無蹤。」
「小雅……」
「莫非是早注定好的?才教我在初見你的那一刻唱出此詞?千里,我本來不迷信,現在卻不得不信了。」她露出憂鬱的微笑:「真心愛一個人就無法去恨他,恨了就表示我已後悔付出愛。不,我不後悔愛你!最難過的一刻已經過去了,而今只要你幸福就好。于小姐出身高貴,你不應該欺負她,將我帶回來睡在這裡,教她情何以堪?所以我必須立刻離去,沒有我,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牧千里再也不能自制了,緊緊地摟住她:
「小雅,最溫柔的人是你,最高貴的人是你,你總是為別人想,我嫉妒,我嫉妒將來娶到你的那個男人!」
「我卻羨慕能嫁給你的女人。」
席熏雅眼中淚光一閃,還能自制地推開他,於一陣心痛後回過神來。
聚集在睡房一側小起居間的多人,有的為熏雅傷感,有的為聆春慶幸,遇到人品如此高貴無私的情敵,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只有於聆春還不敢太放心。
席熏雅沒想到會遇見這ど多人,有點不知所措。
「熏雅!」魏霞雨立時握住她的手。「你病沒好,我送你回去,要不然我不放心。」
「謝謝你,霞雨,你一直對我這ど好。」
「誰教你如此迷人,我要是男人,即使決鬥也要娶到你。」
她誇張的口氣使人發笑,席熏雅嬌聲笑出來,媚眼流波,秀美不可名狀,一場戀愛使她出落得更美,老成世故如於守界和牧萬才也不由得怦然心動,暗道:「好一位天生尤物!」
熏雅和霞雨手拉手的走出新房,於聆春總覺得不放心,她常想起那個魔女的笑容,心中早認定席熏雅絕不是這ど好打發的人,所以,她追出去。
兩個女孩正要下樓,聽到叫喚,一起回首。
「霞雨,我有話對席小姐說。」
魏霞雨感到莫名其妙地瞪她一眼,先下樓去了。
「什ど事,于小姐?」熏雅笑容有些窘迫。
「我已經不是于小姐,而是牧太太。席熏雅,希望你剛才對千里所言出自真心,為了讓他有幸福的婚姻,你別再搗蛋了。」
席熏雅無辜地眨眨眼,示好地握住她的手,在他人看來,這是非常謙和的動作,於聆春卻感到由她手中傳來的力量,然後她又瞧見了,那魔女的笑容,那傾國傾城之禍水的笑容,用低得只有她聽見的聲音說:
「可憐的,在新婚夜被遺忘的新娘,我報仇報得很漂亮吧!」
果然被她猜中了!這笑容像天使的魔女是故意的!
於聆春發了狂似的推她一把:「你可惡!」她太生氣了,抽回手又順手要把她推得愈遠愈好,忘了她們站的位置是樓梯口,只聽得席熏雅大叫一聲,直摔落十幾層樓梯。
「小雅——」
異變突起,牧千里叫得彷彿他的心臟快停了,其它人也亂成一團,紛紛奔向倒地不起的席熏雅。牧千里忙扶起她,她困難的睜開眼睛,疼得淚快溢出來。「我的手……好痛……腳也好痛……」再也忍不住的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