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與愁

第2頁 文 / 夏彤

    那個叫豆子的人,正要放下手裡的貝斯時,侯敏已經走過去稻草堆了。「我來就好。」她動作輕柔地搬動著那副削瘦高長的身軀.似乎有點力有未逮,只好又抬頭叫了聲。「小築,來幫我一下。」

    她楞了愣,怎麼要她去抬扶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的身體,怪怪的。

    「快點過來啊!」她還在猶像不決時,猴子的手卻已經整個抱住那個人的上半身了。

    她慢慢地挨過去,心裡衡量著該從哪個角度去扶持,比較不尷尬。

    「哇,夏霖好幸福呢!我也要。」那個叫豆子的男生調侃著猴子。

    「你啊,下輩子吧!」猴子老實不客氣地以回去。

    這就是她欣賞的猴子,敢愛敢恨,可以明目張膽地去愛一個人,毫不畏懼別人的眼光,反觀自己卻老是別彆扭扭的,什麼事都悶亦心裡發釁,留在腦子裡反芻咀嚼,別人永遠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後來,在山中小屋待了三天兩夜,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貼近候亞農,也是兩人相處最久的一回,能和喜歡的人共同作息,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當然是各睡各的床,她已經心滿意足了,衷心地感謝猴子死拖活拉將她帶來這兒。

    當然在這幾天裡,她也慢慢和其他的樂手混熟了些,雖不像猴子和他們那般熟絡,倒也可以說說話開開玩笑了,除了那個叫夏霖的男生,原因不是她不願和他說話,而是在那幾天裡幾乎不曾見他開口說過話,就是最善於哈拉的猴子也無法打開他那兩片封鎖的嘴唇,一個人生起悶氣來,因為誰都看得出來猴子可是為他而來的。

    她不明白為何那個人老是眉頭深鎖,一身的白衣白褲更增添幾許憂鬱氣質,不像其他的團員,黑衣皮褲,十足的搖滾味。有回,她正要出門去找侯亞農,忙亂問差點和他撞個滿懷,他連道歉也沒說一聲。只是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裡斜斜地瞟了她一眼,看得她渾身起哆嗦,站在門外的豆子見怪不怪地對她說:「這傢伙就是那副德行,陰陽怪氣的,別理他。」

    路小築倒是淡然,反正是不相干的人,也沒打算主動和他攀談,她的目光只鎖在候亞農身上,才沒空理會這樣的怪人呢!後來的幾天裡,仍見他老是閒閒散散地在山林間晃來蕩去像個幽魂似的,從不與人交談,老是手裡夾了根煙,也不真抽,就是習慣在兩指間夾根東西似的,兩眼總是眺望著遠方,想事情,想得極專心。

    這時的她,才會好奇地揣側著,那個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

    暑假結束後,升上高三了,她應該「挖糞塗牆」的,否則明年怎能考上下大,加入熱音社呢?更別妄想要天天見到心儀的候亞農,唉!人的一生裡好像有很多事情是要條件交換的,真是無奈。

    一九九九年帶點世紀未的蒼涼感,那天,好像是九月九日吧,只記得是剛開學沒多久,黑板上寫著距離大學聯考的日子已經破三百了,即使下課短短的十分鐘裡,同學們仍伏案啃書,幾乎要把桌子也吃了,可她卻還有那種美國心情突然超想吃街口那攤杏仁露,為了消弭罪惡感,還給自己找個合理的借口。「反正多讀那十分鐘也不能保她一定上T大,不如吃飽了,比較有體力讀書效果肯定更好。」

    猴子則在一旁戲諺她說!「欽,你不是視「考」如歸的嗎?怎麼開始學人家熬夜唸書挑燈夜戰,結果戰出一肚子火氣來,所以一大早就想吃杏仁露降火氣啊?」平常她們多半在放學後,才去吃的。

    「死猴子,再廢話就不順便幫你帶回一碗。」候敏調侃的表情當場變得謅媚,路小築得了機會反諷。「咳,真是鳥為食亡啊!」侯敏不甘示弱地又要耍賤嘴,但她可沒有大多時間奉陪,得把握第一堂下課的短暫時間,溜出校外去買回杏仁露,動作快一點的話,也許還來得及在上課鐘響前享受到杏仁露的清涼爽口。

    誰知道她才拐出巷子口,就見一個身著白衣白褲的男生,險些昏倒在她面前,腦子裡也沒多思老一秒,本能地上前扶住,定睛一看,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龐,居然是她見過的,心裡暗叫,這人不是那個在山中小屋裡終日不說話只會看山、抽落,想心事的憂鬱男生嗎?

    她急惶惶地問道:「要不要送你去醫院?」一邊很努力地想著他的名字。

    而他不但沒有回答,反而面露驚慌地將她推開,好像見了鬼似的,努力地使盡最後一絲力氣,疾言厲色地吼著:「我再也不要住進醫院了——」接著就氣衰力竭地昏倒了,幸好她及時拉住他的白上衣。

    一樣的白衣白褲,她想起來了,他的名字叫夏霖。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交談,顯然不是很愉快。

    當她奮力扶起他之際,不遠處有另一對的一男一女,兩人的對話隨著一陣早晨的微風吹送過來。

    「姑娘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

    「九點九分。」

    對於那樣的問話,她的心裡感到好奇,卻沒時間回頭張望,救人要緊哪!

    在醫院裡,急診室的護士問她:「你是他的家人嗎?」

    她搖頭。「不是。」她跟他沒瓜葛的,只是見他昏倒了,不送他來醫院,好像對不起從小所受的教育。

    「那你是他的女朋友?」護士又問了。

    這回,她的頭搖得都快將頭皮屑搖出來了。「不是的。不是的。」他那麼不愛說話,大概得找個會手語的女朋友吧。

    護士沒耐性了。「那你到底是他的什麼人?」手上拿著表格,無從下筆描述她跟夏霖的關係。「總不好把你寫成「路人甲」吧?」

    路人甲?想想也差不多,她跟他根本稱不上認識,只能說見過面而已,那一層薄薄的關係,和路人甲差不了大多。

    她有點靦腆他說:「我是他參加的熱音社社長的妹妹的同學。」這樣的描述有點像在繞口令。

    護士小姐也聽得團團轉。「那你總該知道他的名字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好像叫夏霖。」

    她猶豫的語氣,似乎不能取信於人,於是護士小姐自行在他的身上翻找著,也不知是護士小姐翻動他的身子時驚擾了他,還是他的昏迷屬於間歇性的,就在她跟護士小姐討論時,他突然又醒來了,但仍是軟弱無力的,眼簾一掀開,沒先開口向她道謝,竟劈頭就說:「誰讓你送我來醫院!」緊皺著眉頭,眼裡燃燒著火氣,好像他的痛苦是她造成的。

    她被罵得愣住了,無辜地看看護士,護士聳聳肩又攤攤手,一副與我無關的場外人士模樣,她委屈地緊咬著嘴唇。「我是好心——」話沒說完,他又來一句。

    「多事!」接著又躺回急診室的臨時病床上,他連眼睛都緊閉著,不想看人,那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直教人生氣。

    哪有這樣的人啊?!人家見他昏倒在路旁,好心好意送他到醫院來,不但沒得到半點感謝之言,還被責罵多事,早知道就把他丟在路邊算了。

    「好心沒好報!!』路小築也別開臉去,不想看到那張蒼白怒容。

    護士小姐出面打圓場,「好了,『熱音社社長的妹妹的同學』,你在這兒填一下電話地址,然後也該趕回去上課了吧。」護士小姐幽默地說著,大概是發現她身上還穿著制服吧。

    「糟了!」經護士小姐一提醒,她才想起來,下課時間已經過很久了,她匆勿地邊填資料邊歎著:「唉呀!我的杏仁露……」填完後她拔腿就跑,沒有閒工夫多理那個不懂得感恩的人了。

    火速回到學校,已經是第三堂課的鐘響了,氣喘吁吁地坐下來,猴子就湊過來問:「我的杏仁露呢?」

    唉!別提了……

    第二章

    兩個人如果真的有緣,是絕對甩不開對方的。

    第二天,夏霖就來找她了。

    一早,他出現在她家門口時,臉上已經毫無病容了,才過了一夜,整個人又恢復在山中小屋時的神采,仍是那一派閒閒散散的模樣,兩手又插回褲子兩側的口袋內,高瘦的身材,撐得那套白衣白褲像隨風搖曳的旗子,飄飄然的,連他整個人也是飄飄然。

    這樣快速的轉變,幾乎教她懷疑,昨天在街上,他該不會只是想睡覺在打盹吧?!

    當她要出門上學時,卻被喝住。「我等你很久了。」那是一句雙關語,對夏霖而言。

    路小築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知道他什麼時候來守在她家門口,昨天被他責罵的火氣到現在還沒消呢!他八成是為了昨天的事,來跟她道歉的。書包用力一甩,甩上了右肩,臉頰側過去,往前直走,當他是隱形人。

    一邊走心裡頭一邊慶幸著,幸好父親大清早四點半就出門去打高爾夫球了,否則又見到男生在家門口站崗,一定說她不遵守諾言。唉,誰叫她一開學就對父母承諾,高三這一年絕對要好好努力用功,考個好大學,所以猴子就替她打退學校裡那些蒼蠅男生,不准他們再到她家門口亂站崗,否則就叫教官去抓人,這倒也安寧了幾天,誰知今天居然冒出個不相干的人來,險些被他害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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