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夏彤
楚巖倒不以為然。「花峰一點也不笨,抓採花賊這個賭注大概是他輩子做過最聰明的一件事。」
她越聽越迷糊了,明明是笨到還有找的蠢事!
「花峰和我打這場賭注,雖然穩輸不嬴,卻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她的眼睛往上看,數不完頭頂上突然冒出來的一大堆問號,這傢伙真有本事,能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還越講越玄呢!
其實話說回來,楚巖還真得感激花峰呢!如果不是他自作聰明提出這樣的賭注,他不就失去一位這麼嬌媚可人的寶貝娘子了嗎?
「因為花峰絕不可能束手就擒地自動到衙門認罪,所以他永遠也抓不到採花賊,所以「穩輸不贏」;但倘若他輸了,那麼他的妹妹花蝴蝶就可以嫁給全詔安縣最英俊瀟灑、文治武功兼備、又家大業大財也大的楚巖,這樁買賣是不是叫「穩賺不賠」?」臉上露出得意瀟灑的笑容。
是嗎?哥哥真的是這麼替她著想嗎?
「哼,你這樣空口無憑亂說一通,我就信啦,那我不是比花峰還笨了。」
「要證據?好,上個月初一李大嬸嫁女兒,隔天花峰肩膀是不是受傷了?」
「你怎麼會知道?」其實本來她也不知道的,因為有衣服遮住根本沒人發現他的傷勢,若不是她和哥打招呼時,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哥的表情痛苦糾結,她才覺得有異。
楚巖冷笑兩聲。「出手打傷花峰肩膀的人就是我!」
雖然她不希望楚巖是採花賊,但是同樣的,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親哥哥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採花大盜啊!但是楚巖又說得繪聲繪影跟真的一樣,到底要不要聽信他的片面之詞呢?
楚巖幽冥的眼神,閃閃爍爍,彷彿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在她想得出神時,走近她身邊,詭詭冷冷地說:「如果我是採花賊,你會嫁給我嗎?」
花蝴蝶猛然一震,思緒整個翻天覆地,這突如其來的「自首」,教她不知如何面對?他承認了!他真的是採花賊!
她發瘋似地捶打著楚巖的胸膛。「你幹什麼去當採花賊?!你不是家大業大財也大嗎?那麼有錢,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要去當採花賊!」
楚巖見她瘋狂地又打又捶,卻一點也不以為忤,他只想知道——
「如果我是採花賊,你還會愛我嗎?」
「誰會愛你這個沒血沒眼淚的採花大盜!」她忽地掙開他的懷抱,兩行清淚掛在臉頰,露著一股倔氣。
楚巖怔仲了半晌,眼神裡閃現一道憂慮。「無所謂,反正四天後你非嫁給我不可。」以為他和花峰之間的賭注是他的後盾,有恃無恐。
花蝴蝶的眼角噙著一滴淚珠,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成這樣,比死了爹娘還傷心難過。
愛上一個採花大盜已經教自己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但這個秘密只要她自己知道,只要她小小心心地藏在心裡不說出去,還不至於有人會嘲笑她的無知、沒眼光。然而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她如何能敲鑼打鼓、大張聲勢地嫁給楚巖這個採花賊呢?將來她如何對得起花家偉大的祖先花木蘭等列祖列宗呢?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沒錯,依我哥的武功想逮捕你歸案,是比登天還難,但是我花蝴蝶可不是嫁不出去,等著輸給你。」她已經開始意氣用事了。
「誰敢搶我楚巖要的女人,就是自尋死路!」他的霸氣說明了自己有多渴望擁有她。
偏偏花蝴蝶不領情,氣忿地宣佈。「我三天後就要嫁給縣老爺的外甥王公子了,你有種就去殺他呀!」諒他也不敢!
有一回,爹為了要拍縣老爺的馬屁,幫哥哥謀得衙門的差事,便請了縣老爺的外甥王公子來家裡用膳,相談甚歡之後,爹還送了一箱金銀珠寶給他。然而那王公子看上的不是爹的厚禮,而是爹的女兒,也就是她;從此三天兩頭就找媒婆上門來說親,若不是她極力反對,還故意壞事做盡,丟盡名媛淑女的形象,恫嚇媒婆教她不敢上門,她哪還能晾在這裡跟楚巖窮蘑菇。
楚巖見她怒不可遏,才緩頰地說:「聽清楚,我說的是「如果」。」
「哼,還想狡辯!」她沒有馬上正義凜然地將他逮捕歸案,就已經夠沒出息了,居然會去愛上一個採花賊!「等著看我嫁人吧!」
說完,她便氣沖沖地轉身離去,楚巖伸手要去攔,卻沒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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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城的楚家到西城的花家,在夜闌人靜的街上走了一個多時辰,仍不能消弭花蝴蝶心中的怒氣。一回到家,劈頭就問為她開門的張伯。「花老爹呢?」
看著深夜才歸家門的大小姐一臉余慍,張伯微閃著佝樓的身軀,免得被颱風尾掃到。
「老爺大概入睡了吧!」全城沒有一個女兒膽敢這般稱呼自己的爹爹,除了咱們花大小姐蝴蝶姑娘,刁蠻又任性,簡直上天下地無人能匹敵,連老爺子都拿她沒辦法,身為下人的張伯還能廢話什麼?
蝴蝶嗟了一口氣。「他的女兒就快要淪落到嫁給採花賊了,他還有心情睡覺?!看他將來到了九泉之下,怎麼對得起花家的列祖列宗。」說著,便直闖爹的寢室。
張伯沒有阻止,反正也阻止不了,大小姐向來是想怎樣就怎樣,無人能擋。其實花家的下人們在私底下聊天時,倒都挺看好大小姐嫁給楚大捕頭的,也許只有那位冷酷的大捕頭治得了她的刁蠻任性。
她知道爹睡覺時從來不閂門,啪啦一聲,將門打開,直搗黃龍,將睡夢中的花老爹拉起。
「爹,你最好趁我還沒後悔以前,教那個王二麻子三天內來娶我過門!」
寤寐中的花老爹一時沒搞懂情況,但見女兒氣煞煞地坐在他的床沿上,揪著他的衣領。他幾乎要被勒斃,連咳了好幾聲,才扯開蝴蝶那雙氣得連骨頭都嘎吱作響的玉手。
這丫頭平時瘋歸瘋,但還不至於有攻擊力,莫非今晚是月圓不成,瘋得格外凶,半夜闖進來謀殺親爹了?!
花老爹正要開口訓話,卻見女兒的眼角居然掛著一滴在燭光中閃閃發亮的淚珠。他吃了一驚,這丫頭居然哭了?!想當年她娘死的時候,也沒見她流下半滴淚呀!
「哪個王二麻子?你不是就要「輸」給楚大少爺楚巖的嗎?」花老爹有一股不祥的預感,這丫頭一定出事了!
什麼話嘛!全家沒一個人當她是人?花蝴蝶索性嘩啦啦地大聲哭出來。「哇——啊——啊——」
花老爹著實嚇了一大跳,這丫頭真的反常了!她平常只會「哇哈哈」地大聲笑,還不曾聽過她「哇啊啊」地大聲哭呢!
「爹的意思是說,你哥哥雖然很努力在捉拿採花賊,但是萬一四天之後,還是逮不著人,你不是就要嫁給楚大少爺楚巖了?」這是他們父子倆一致的期待。
「以後不准在我面前提起楚巖那個采——」說了一半趕緊住嘴,她雖然為了不丟列祖列宗的面子不能嫁給採花賊的他,但是因為心裡愛著他,所以也不願見他被逮捕入獄,她會心疼的。想到這裡又氣自己沒用,什麼人不愛,偏偏去愛一個採花賊,真是自己氣自己,氣死沒藥醫。
花老爹好奇地追問著。「「采」什麼?」老覺得女兒今天怪怪的,不過話說回來,這丫頭哪一天不是怪怪的。
她忽然義正詞嚴地看著花老爹,一副犧牲大我完成小我的從容赴義模樣。「你別管那麼多,反正為了花家的列祖列宗的面子,你就快點去叫那個成天想娶我的王二麻子快點來娶我就對了!」
說到這兒,花老爹當然知道這丫頭說的是縣老爺的外甥王公子,但是有一點不解。
「丫頭,你為什麼在哭呢?」尤其是提到楚巖的時候,更是哭得肝腸寸斷。
「我哪有哭?是風飛沙吹進我的眼睛裡了!」
花老爹一臉狐疑地審視著女兒。「丫頭,你這個理由會不會太老土了點!?」嘴裡雖然促狹著,心裡多少也猜著一些女兒家的小心思了。
花蝴蝶立刻反唇相稽。「哪有「花相公」來得老土?!」
瞧她的語氣,花老爹肯定女兒見過秦嬤嬤了。
這丫頭昨天突然說想替男人脫衣服,又去了藏春閣找秦嬤嬤學「撇步」,今晚更是怒氣醋勁齊發似地哭著說不嫁給楚巖,把這些林林總總的奇言怪行組合起來,花老爹得到了一個解答——
「丫頭,你愛上楚巖了!」太好了!花老爹幾乎是欣喜若狂地宣判道。
花蝴蝶氣得鼓起腮幫子,連人老眼花的爹都能看穿她的心事,那楚巖豈不看得更清楚。
「誰愛上楚巖誰就是烏龜生的!」
看女兒抗議得那麼用力,花老爹也不得不點點頭,以示同意。但隨即又搖頭,說:「不對、不對,你是爹生的,那你要真愛上楚巖,爹不就成了烏龜了!」怎麼小兩口的愛情,到最後竟變成在咒罵他老人家呢,沒道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