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席絹
她比較在意的,是中午那場野蠻的架。
不得不沉下心思去研究孟觀濤瞬間爆發的舉動。摒棄理智,最直接的反應,往往映照出那人心中真正在意的。
那麼,他以為他在做什麼?又憑什麼理由去與濯宇打架?分明沒立場的人居然動手動得那般理直氣壯。恐怕,他是真心的了。
「沒在木棉道等到你,找就料定你會在這裡。」
暗夜攏上天幕,幾乎快佔領整片天空,西方的橘光,已不能給大地任何光亮。沒有開燈的學生會辦公室,除了窗口的殘光,再也伸手不見五指地陷入黑暗。而孟觀濤低沉的聲音,就是由黑暗中傳來。
他也走來到窗前,與她並立看著西方漸逝的微光。
她身子依在窗欞的木條上,側著臉打量他。既然濯宇的臉變形扭曲得精采,那他也好不到哪裡去吧!可憐了兩張帥哥臉。
「你生氣了。」他伸手輕輕撫過她涼涼的面頰。
「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
「起先他是誰都無所謂,後來知道他是季濯宇,才饒了他。」他前些日子才得知季氏父子原來居然是羅氏母女的至親,當然是父親告知的;也解開了他某些疑惑。
「饒?」好自負的用語。
「他身手不錯,但畢竟不像我出生環境的奇特,所必須專研防身健身之事。」
她搖頭,看向他墨黑中的炯亮眸子:「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代表你不夠瞭解我。」
瞭解他?何必呢?她不語,將窗戶拉下,上鎖。找到書包,她看向他:「我要回去了。」
他沒有動,隔著三大步的距離,在黑暗中依然能精確地看到對方的眼。
他像在下誓言:「我對你勢在必得。」
羅蝶起揚眉,直接問:「為什麼?」
「因為你值得。」他走近她,托起她下巴:「而我的庭訓教會我:永不遲疑。」低頭輕親她額頭,又喃道:「我喜歡你的氣勢,打一照面對我的挑。如果你想抗拒,最好反省是你自己找上我的。在我面前佔上風的女人絕無僅有的你,怎能不教我印象深刻?」
她為這種親近感到無措。退開兩大步,不與他有任何接觸。一手貼住額頭。
「不要輕薄我。你不會忘了明日起,你有一星期的閉門假可以休。」
他不忌憚她笑道:「我就欣賞你執法時的神情!沒有人會比你更出色了,但,惹怒你才是我的收穫。你終於也像個凡人,也有正常的時刻。」
她走到門外,等他出來。便鎖上門,與他一同走下樓。回他道:「我一直都與其他人沒兩樣,當然會有各種情緒。」外人把她當神看,她卻不會對自己有那種不正常的期許。她自知平凡,只不過喜怒哀樂的表現不會太突顯,也不會過於放縱自己。
走到校門口,他突然牽住她的手,與她正視:「別再讓他親你,即使他是你的雙胞胎哥哥。」他宣告自己的所有權,而且一旦正式宣告便不容違背。
她沒有應允,只是深深打量他:「在這件事情上,你衝動得莫名其妙,而且你也沒問我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是上教堂才問的。追求也是侵略的一種行為,我不需你同意。」
不愧是未來的老大,這種回答夠霸氣。
羅蝶起抽回手,想了一想,於是決定道:「好。我期待著。」
第六章
第一次段考過後,校園內的各項活動又活絡了起來,通常因為校慶即將到來,各社團為了發表成果而動員社員投入社團活動中。
這學期較為引人注目的是班聯會與學生會的權力鬥爭。就如季濯宇當選時所說的,他要把班聯會拉抬到與學生會平等的地位,參與各項活動的表決會議,所以「表決會議」上的火藥味漸漸轉濃,撲朔迷離地讓外人看花了眼;因為大家同時也記得班聯會長曾當眾宣佈要追求學生會長。一個人怎麼能精神分裂到同時把一個人當敵手與情人?所以嘍,這就是好玩的所在了,完全符合「展中」辦活動的精神,自然也將季濯宇的聲勢拉抬得老高。
不過,即使羅蝶起不甚在意,可有旁人看了不服氣,為了會長的聲譽而出頭。
負責盯住季濯宇的柯盈然就是其中一個。會有人追求羅蝶起不是不好,但倘若那人只是以追求來造自己的勢,利用了會長,那就是她不能坐視的了。
由今日公佈欄上得知,季濯宇這個K中高材生,不僅是二年級的榜首,總平均分數更是列為全校之冠,連向來穩坐第一的劉伯揚也被擠到第二名去。可以明白地看見,有眾多封號的季帥哥,如今又多了「第一才子」的美名。
真是令人看不順眼透了。
週三下午是社團活動時間,不必午休。於是用完餐後,柯盈然立即抱了一大堆報表要往學生會而去。實在是教室內的吵雜令人心煩,一長串圍著季濯宇叫恭喜的人,尤其別班的女子也前來當音效,間或發出花癡般的傻笑,令人看了作嘔。她冷冷橫了一眼,就要由後門走去,
「柯同學!」同班的同學兼康樂股長叫住她。
她轉身,揚著習慣性的微笑:
「有事?」被封為美人就沒有「傲」的權利,否則會招致莫名其妙的流言,因此笑容是最安全的表情。
「今天下午三點,我們班上同學決定回班上慶祝榜首落在我們班。如果學生會事情不多,你可以回班上參加嗎?我們開個小舞會慶祝。」
柯盈然注意到季濯宇透過人群看她反應。她笑了,笑得天真精靈極了。
「舞會?好呀!猴子舞還是土風舞?再適合不過了。」巧笑倩兮地說完,不待康樂股長由她的笑容中回魂,她已翩然走出教室,心情突然好了起來。經過二年C班,遇到方箏,兩人結伴到學生會。
「開心什麼?榜首的事?」方箏一身輕便的運動服,午餐之前她才上完網球課。不過她絕對不穿那種短得嚇人的裙子,而是一身俐落的男性運動服。益顯得她一七三公分的身高衣架子。
「又不是我當榜首,開心什麼。」她不屑地應著。
「嘖,總平均九十九分,要不是作文不可能有滿分的分數,這人根本是科科一百分了。真是虎父無犬子。」她翻開手中的資料:「我比較過了,比起上學期的分數,今年三年級的全體總平均上升了五分。及格者佔了七成,八十分以上佔了兩成。如果長久維持下去,今年三年級的成績會很可觀。」
柯盈然湊過去看,笑了:
「好個季老師。」
方箏再翻開另一頁。
「季老師教的二A班數學成績也有不錯的成果,居然沒有人低於五十五分,最高分甚至是滿分。上一次期末考後分班,二A的學生最低分是四十分。列為重點加強班。」
「咦?蝶起的數學並沒有進步,依然保持六十五分上下。」柯盈然驚訝地叫著,在全班都大幅進步的前提下,羅蝶起持平的成續真令人訝異。
方箏上夾子:
「你管她有沒有進步,」
「她似乎不想拿高分。」
「反正她維持在全校百名內就行了。」
柯盈然歎氣道:
「但是那個季濯宇是榜首呀。」
方箏推了她一把,笑道:
「拜託,她的事哪裡輪得到你操心?不甘心的話,努力幹掉季濯宇呀。蝶起自己心裡有數。」
雖然好成績是學生會的成員必備條件,但榜首之位並非人人想坐的,量力而為就成了。柯盈然勾住她手臂,嬌俏地扮了鬼臉:
「我才不要把生命全浪費在啃書應付考試上,維持一定的水準就可以了,誰理季濯宇那個傲人呀,留給劉呆子去對付吧!」
兩位俏麗且美得各具特色的女子談笑間已走入行政大樓,沒有發現身後一直跟著個男子,收聽到她們整段談話的內容。他沒有再跟過去,雙手插在褲袋,依著欄杆逕自笑著,許久許久沒有動作,只一逕看著已無人的樓梯口。
「濯宇,一起來玩球吧!」
遠處傳來呼叫聲。「好,來了。」應了聲。季濯宇住操場走去,腦中依然深思著一件事,與一個人柯盈然。
***
同個時間。將近午後一點,原本也該去學生會的羅蝶起卻硬是被叫到季鴻範私有的辦公室聽某人雞貓子鬼叫,哦,不,應該叫訓話才是。
雙手擺出無比懺悔的下垂貌,交握在膝上。她坐在父親面前的椅子上,頭往下俯的角度將近九十。肢體語言為:她非常地懺悔。
不過,依她唇上那抹忍不住的笑來看,九十度角的低頭,為的是怕訓話的人看到她在笑會吐血身亡。為人子女豈可不孝?所以她盡可能地把頭往下垂,差不多可以與地面齊平了。
「哦!我的心好痛!我的心在滴血!我仰天長嘯呀!」季鴻範心肝地叫著。
而他那沒良心的女兒終於關不住笑意,趴在桌上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