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席絹
方笙拉上行李箱的拉練,轉而整理起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無視於妹妹的張牙舞爪。
「我說過了,因為我要去香港參加商業座談,順便去深圳評估設廠的可行性。」
「你去就去,幹嘛一定要我代理?公事等你回來再處理呀!」嗟!何況那撈什子的座談會不去也罷!要不是太清楚大姊已三、四年沒有放下公事去玩,這次她才不會放行。誰不知道大姊根本是仗著好聽的名義想去香港玩而已。
方笙搖頭道:「張董事近來行跡詭祟,我要你看住他,別讓他破壞我們的信譽。你知道日本那邊訂的零件半成品月中一定得交貨,而張董還一直對我們沒有買他自己公司的原料耿耿於懷。還有,他玩股票賠了不少,注意他與公司的財務來往情形,不許他有借支行為。」
方箏抬頭看天花板,嫌惡道:「我真服了那傢伙!不知道該說他命中帶煞還是天生倒楣。股市飆到八千五百點時才進場,結果不出二天,股市大跌直破八千大關,轉眼間輸了二千萬左右,我要是他一定早早羞愧得去跳河了!開紅盤沒他的分,股市重挫時,他真的那幾家公司永遠首當直衝。由張董身上,我找到一條生財秘訣——挑他不看好的公司去買股票穩賺。當他進場時,咱們最好抽腿溜開。」一個月前她拿系學會的基金進場小玩了下,果真賺了十來萬,用來辦了一場豪華舞會。這麼說來,張董造福了不少人。
「總之,麻煩你了。」方笙走過來,拍了拍小妹的肩膀。
方箏聳了聳肩。
「算了,反正你比較大,」何況自從上大學之後,她沒課時都得去公司打工,被剝奪掉假日也只是小意思而已。「對了,你自己一個人去嗎?」
「不是。「才俊商會」的人也去,就邀我一同去。九七大限快到了,飯店不好訂,他們在那邊有大房子可以住——」
不待方笙說完,方箏立即大叫:「開什麼玩笑!與十幾個大色狼住在一個宅子裡?我不答應!裡頭那票人尤以何必生那色鬼最差勁!你不許與他們住!這樣好了,我高中學姊斐紅葉她家在香港有別墅,我與她連絡一下——」
「方箏。」她拉住要往外跑的妹妹。「我有地方可以去,不住別人的大宅子。」
「去那?如果另一個地方也住著男人,你不如不要去。」
「我會給自己找到地方的,相信我。」方笙翦水大眼睛狡慧黠的一閃一閃。更有著無比的期待。
「大姊頭,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自保能力,但是如果老爸知道我沒保護你,他會一槍打死我的!」
基本上,方笙決定要做的事,連玉皇大帝也阻止不了,抬出區區而渺小的方家掛名戶長來嚇阻,恐難收萬分之一的成效。
「我在那邊有朋友,你放心。」
別看方笙似乎溫柔好商量,即使沒有斬釘截鐵的反駁或強調,方箏也知道不僅阻止無望,連想打聽一下方笙的朋友是誰都不會有結果。
「好啦!不管你了!十天後不要回來哭訴失身就好了。嘖!沒事與那一票色狼同行,不知道在想什麼!」
話完,方箏訕訕的走出去。
方笙望著上的房門良久,才看向床頭櫃上一本攤開的名流雜誌。
翻開的那一頁,標題正是:「華康」鍾公子與美國銀行大王千金相見歡,迸裂出愛的火花,佳期可待。相信又是一場財與勢的華麗結合。
標題右方的照片足足放大成整頁的版面,約莫八開大。被喚為金童玉女的男女在舞池中被記者捕捉到畫面,另一頁更放了三張在不同埸台出遊的照片。遊艇上、餐廳裡,以及鍾家巨宅的門口,在在暗示好事將近的訊息。
春蔥玉指輕輕劃上相片中男子俊逸的面孔。四年了!這男子更形沉穩內斂已無須似當年那般刻意扮老成,以博取對手的敬畏忌憚。
也該是時候了,不是嗎?
如果他已忘了她,她可得快快助他拾起記憶;因為她不準備與他就此錯過。
這個男人,只能屬於她。
溫柔的眼眸水漾晶燦,凝視相片中她喜愛的男子——鍾適。
***從台灣飛抵香港啟德機場,花不了許多時間,當然不足以稱累。所以當天晚上主辦單位即率先辦了個酒宴為十來個「青年才俊」接風洗麈。
可不見得這票二世祖有什麼了不得的豐功偉業,而是其背後代表的財力令人倍加慇勤。何況這些年輕人總有一天會繼承其家業,有了來往,生意才好做。
十四名參與者中,只有方笙是唯一的女性,而且美麗溫柔的外貌不意外的招來眾多覬覦,其中又以召集人何必生更是勢在必得。
開玩笑!泵且不論方笙所代表的方氏企業,以及她是諸家大老眼中的佳媳能婦,有幸交往來旺夫益子又中看,大大有利之外,純粹以男人的眼光來看,這種女人交來當妻子不僅風光體面,想必溫柔似水、千嬌百媚得讓人骨頭都化酥了。娶來當妻子根本是有百利而無一弊。
何況上流社會中容貌姣好的女子實在是少見,多的是妝扮出來的姿色;像方笙這種麗質天生,又得以繼承大筆財富的女子並不多見。即使有,也不可能美得像方笙這般溫雅似水,而不咄咄逼人。
因此早在力邀方笙同行時,何必生已打定主意要得到這個女子。所以才百般安排。依他看,方笙是傳統出嫁從夫的保守女子,如果十天的日夜相處下來,也不能打動她芳心的話,那麼採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是一定的。反正他想娶她嘛!在婚前做任何事都沒有關係了。
只要方笙的妹妹——那個人人退避三舍的暴力分子方箏不在方圓百里之內,一切都好辦得多。他必須牢牢把握住這次機會,否則回台灣後絕對等不到第二次良機。
將佳人載到酒會,極盡能事的慇勤;下車後,他挺起胸膛笑道:「方小姐,如果你對廣東話不太能理解的話,請容許在下跟隨在一旁當個忠心的嚮導,放心,一切有我。」
方笙笑道:「您真是太體貼了。」
這傢伙顯然不知道三年前方氏企業爭取到一筆來自香港的大生意全靠方笙流利的廣東話來搞定。不過方笙之所以討人喜愛歡迎,就是來自她性格中從不使人下不了台的優點。即使他人再怎麼可笑無知,她仍是微笑以對,絕不令人難堪——雖然心中可能早已偷笑到中內傷。
與誰一同參加酒會並不重要。她衷心期盼今晚的來客中,有鍾適的大名。
四年了!平靜的表相下,她的心期待又忐忑,期望四年的牽掛不獨她一人,也許他也是對她印象深刻的。因為彼此沒有太多時間相處,一個在台灣,一個在香港,完全失了地利;又因各自有繁重的公事,隔開了距離,想經營一份感情必須出奇制勝,而且千辛萬苦難免。
但這都是無妨的,她有的是令鍾適印象深刻的方法,只要她有足夠的時間。
如果今夜遇不到他,恐怕她得小心了。一如小妹方箏所言,何家別墅狼嗥陣陣,住上一晚已是大有危險,更別說要住上九個夜晚了。
沒有退路,她寧願相信自己運氣非凡。
雖然打一進入會埸。她沒有見到鍾適,但她依然樂觀。心不在焉的左顧右盼,致使她與另一名冒失者撞成一堆!雪白的晚宴服更被染了一大片酒紅色印漬。
「對不起!」兩人同時以廣東話道歉。
幸好這邊是比較僻靜的角落,不然她的樣子可就「好看」了。
撞到她的男子將她扶到小陽台,他們才算看清了彼此。方笙看到的是瘦高挺拔的年輕男子,正揚著真誠而歉意的笑面對她,抽出他絲質手巾遞到她面前——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前方,是我的錯!」
她頷首,無來由的對他的相貌感到一絲絲面熟,努力在腦海中轉了幾圈,驀然浮出了答案——他是鍾迅!是鍾適翻轉於詭譎鍾家中,唯一交好的男子,也是唯一真心對鍾適好的人!
接過手巾,以及一小包面紙。她心不在焉的擦著酒漬,忍不住泛開一朵真誠的笑——因為他對鍾適好。
「你趕著離開會埸嗎?」她瞄了下側門出口,想來他剛才的目標正是那兒。
鍾迅濃厚的書卷氣質令他的舉手投足無比優雅而韻味獨具;而他有一雙無偽而明亮的眼,一如純真赤子,絕對不是經商的料。他不掩對她外表的欣賞,明亮的眼些微閃著好奇。
「對!我要去阻止一件事,反正主辦人知道我有來過就行了,對我父親有個交待。我是鍾迅,你是台灣的小姐吧?廣東話說得很好聽。」
「是,我叫方笙。久仰大名,鍾迅。」她伸出青蔥玉手,讓受寵若驚的他握住。
「客套話嗎?我並不有名。」至少在商業上他向來是個笑柄,所以他也問得直率。因為他認為眼前這個看來純真美麗的小姐不該是場面話掛滿嘴的虛偽人士之一。他對商業一竅不通,不代表他沒有敏銳的天性;尤其他們這種學藝術的人,敏銳的洞析力是十足必要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