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君須憐我

第23頁 文 / 席絹

    果然,連神醫曲寬都皺眉失神,久久說不出個所以然。

    望聞問切還不夠,破了他以往以眼睛看就能對症下藥的招牌。甚至到後來還不怕逾越地要求韓霄要檢查她的眼。

    大凡各種行業之人,一旦被稱為「神」字輩的東西,平凡普通的工作斷然引不起他們的興趣,反而愈有挑戰性的東西,愈能教他們廢寢忘食,沒日沒夜地投入其中,至死方休;砸了招牌也不在乎。

    結果韓霄考慮了一下午,雖然說醫者父母心,不能以男女授受不親來論之,但教一名男子即使是老人,碰到他嬌妻絕麗容顏,無論如何他也難以答應。

    在他老兄考慮時,老醫生教藥僮扛來兩櫃醫書找資料。剩下的朱追闊與范小余就坐在門檻上嗑瓜子閒聊了。

    也合該是什麼人交什麼朋友。范小余自覺近日來看到韓霄所結交的朋友都是一群怪得可以的人!喏,奇怪的醫生、深藏不露的高手卻安於當一個小掌櫃的高明先生,以及一些看似井莽夫,卻有不凡氣度的人。

    奇怪,真是奇怪。

    「喂,你家大哥朋友多不多?」

    「不多也不少。」

    簡直是廢話。她一手搭上他的肩,以方便聽不下去時,可以下手捏他。

    「以前我未入江湖時聽說韓霄孤僻怪異到沒半個朋友,不與白道人同路,也不與黑道人合污,怎麼真正見著了,才發現他居然有一些朋友?」

    朱追闊丟了一顆花生米入口,笑道:「黑白兩道之外的人就不是人了嗎?什麼道都一樣啦,還不是多事人在區分,我們交朋友不會因為什麼道而決定交不交。小娃兒,你不會懂的。」

    「虧你們是江湖人,竟講這種不屑的話。」范小余也學他要丟花生米,不料丟在半空中立即被攔截了去,落入朱追闊的大嘴巴中,並且示出一囗白牙示威。

    她擰了他一把,倒像給他抓癢似的,不過他倒是挺配合地裝出受虐的表情,逗笑了她。

    唉!這個男人,拿來當丈夫,會有怎樣的生活?又帥又厲害的韓霄,又是出身世家,自有一股迷倒天下女子芳心的風範,條件好得不得了;可是為什麼在她眼中,這韓霄就是不完美呢?

    而眼前這男人基本上沒有條件可言,卻教她愈看愈順眼。怎麼回事?是老天沒眼,還是自己眼光長在腳底板?有胡人血統、高壯粗獷;長相嘛,就將就著以「正氣凜然」盍之好了,換言之,不好看之外又有嚇哭小孩的效果,壞人見了也不敢上來找麻煩的。

    愈看他愈覺得自己果然有些偉大,忍不住笑得更開心。好吧!就是他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嘛!她居然有地藏王菩薩的慈悲心腸,死後一定會升天的。

    有點奇怪,居然是韓霄這一對郎才女貌的夫妻給了她心甘情願「看破」而打算委身於眼前這名平凡男子。

    很合作的,這次她完全沒有拒絕朱追闊的趁機求婚,以一個大大的頷首嚇掉了他的下巴於是,在今日,一個平凡普通的午後,在門檻上,一邊說笑一邊嗑花生米與瓜子的時刻,朱追闊莫名其妙地求婚成功。

    嚇到歸嚇到,朱追闊仍善用時間地趁結拜大哥「考慮」的空檔抓他與雲淨初即刻替他們主持一個小小的文定儀式。曲神醫便適逢其會的觀禮了。

    所以,一整個空白的下午,並不算浪費掉了,真是善用光陰呵!

    朱追闊終於不再孤家寡人一個了。

    失望是必然的結果。

    自幼看過無數名醫術精湛的大夫,在不斷地失望後,對於這一次,她當然不會抱太高的期望。可是,她掛心的,卻是丈夫的反應。

    傍晚時,曲醫生在她眼上看了又看、測了又測,最後以低啞挫敗的聲音要求與韓霄借一步說話。

    事情當然是不好的。後來又因朱追闊文定之喜,兄弟倆到前方的食堂慶祝了去,一時之間沒給他們夫妻獨處的機會。

    他一定相當失望吧?

    由沉思中驚醒,是感覺到屋內有人,若非她太專心於思緒,必定不會在來人進門後才有所覺,那股不善的氣息有些嚇人。她退了一步,問:「誰?誰在門邊?」

    但她的問話只能這麼多了,倏地一陣風襲來,她肩胛一麻,立即陷入昏迷狀態,讓一名黑衣女子扛上肩,企圖不著痕跡地將人擄走,奔出房門沒兩步,三道身影形如鬼魅似的出現「哪裡走!」

    在來不及眨眼的瞬間,黑衣女子只覺身子一麻,整個人動彈不得,而原本扛在肩上的人早已落入韓霄寬廣的懷抱中,那股子顯而易見的呵憐,教被定住身子的黑衣女一雙露在面罩外的眼眸結成冰霜,益發惡毒起來。

    韓霄並不急著知道來著何人,只擔心被點了昏穴的妻子會因被點穴的力道而有任何不適,急忙抱妻子回房。

    那黑衣女子,自然是由朱氏未婚夫婦看著辦了。

    范小余以納涼的姿態靠著朱追闊問:「嘩,當真有這麼笨的人呀?白天失手過不快些檢討自己的失敗,竟又挑了晚上又來?真沒趣!原本我還想再過一刻就要嘲笑你大哥料事失敗哩,原來真有其笨無比的女人苟活於世,太丟女人的臉了。」

    「我大哥自是沒有十成的把握,但只要有五成的預測,就可以卯起來賭了。小余兒,有些人真的是這麼笨,你別太傷心。」朱追闊好心地安慰未婚妻。

    敢情今夜的喝酒慶祝留雲淨初落單是有預謀的呀?不錯。敢在客棧公然闖入擄人,基本上就像是不高明的人會做的事。韓霄想了又想,認為刺客必然不甘心失手,應會伏於暗處伺機而動,所以才設了陷阱,以逸待勞。

    他們三人故意在食堂內表現出酊酩大醉的情狀,其實打後院有狀況,他們便已閃身而至了。

    不急著卸下刺客的面罩,范小余繞了刺客一圈:「我說大朱,你猜這女子為什麼會想擄走雲姊姊?」

    「該改口叫嫂子了,你不知道大哥不喜歡你叫嫂子為雲姊嗎?」朱追闊不悅地糾正。然後才回道:「照我看來,恐怕是江湖上已有人知曉大哥娶妻的事了,而有些自命美人的江湖女子總認為自己必然可以坐上韓夫人寶座,一旦希望落空,當然會有各種不甘心的反應了。最差的就是自動找上門的這一種,搞不好妒恨嫂子的容貌,想擄去毀容。」

    「喲,好狠呀。待我看看是何方「俠女」!」范小余一把扯下來人的面罩,看到了一張相當美麗的面孔,但那一雙惡毒兼冒煙的「牛眼」破壞了所有的美好。

    朱追闊詫異地脫口而出:「是你!」

    「誰?」范小余好奇地問。

    「是『太原霸虎』的千金,馮金娥。」朱追闊拍開她一個穴道,讓她得以開口。才道:「馮姑娘,不知夜半來訪,有何貴事?」

    「還不快些放開我!」馮金娥氣虎虎地低吼,全然忘了自己為何被定在此處。

    范小余搖了搖頭:「不急不急,至少你必須說出夜闖此處的目的。」

    「笑話,這兒是客棧,我有錢就來得了。」

    好蠻橫的回應。朱追闊笑問:「那是沒錯。可,你進來的地方早被我們租了下來,你再無見識,總也該知道私人的地方來不得的吧?」

    范小余不禁咋舌瞠目地轉頭問她的未婚夫:「大朱,她這人算是江湖俠女嗎?」天哪,如果女人混江湖全會混成這般德行,那她真得好好思考一番才行。怎麼都是非不分哪?

    「別太灰心,自稱俠女的人不少,但真正的女俠受人敬重者也不是沒有,只是太多承家蔭的人以此自居。俠女!俠女!久而久之,幾乎全是這般假俠義之名、行宵小之實的人了,男女皆有。」這是事實,而他也很高興能讓未婚妻知曉,免得她三天兩頭老說要闖江湖。

    「快放開我!我爹馮地霸不是好惹的。他不會放過你們的」馮金娥的大叫終止於韓霄的出現。

    韓霄緩緩走過來。

    「在下只想明白馮姑娘的來意。」

    「我只是好奇你那瞎子妻子的長相罷了。」她一點也不羞慚地回應,彷彿自己的行為天經地義,一雙眼眸又怨又恨地死盯著他。「江湖上傳聞韓公子娶了令弟的未婚妻,令其弟含羞而遠走,我倒想看看是怎樣狐媚得可以令韓家兄弟反目成仇。

    好厲害的一名瞎子!」

    「喂!你說話給我客氣一點,我」范小余沉不住氣就要衝上前揍她三拳,但朱追闊手快地勾住她柳腰。有正主兒在,哪有她出頭的分?

    「即便是那般,又與姑娘何干?」韓霄冷言逼近她。

    「我只想知道我輸給一名瞎子的理由!」

    真是教人開了眼界!和這女子打一起頭就說不上有所交集,了不起也只能說兩年前武當山論劍時,見上那麼一面,與太原霸虎馮地霸吃上兩次飯。如果沒有刻意去記,連朱追闊也快忘了這麼一號人物,怎麼此刻這個女人一臉被欺騙了感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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