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席絹
「朱小姐——」白逢郎正要開口。
但朱水戀已扯住他衣袖——「有什麼話路上說吧。咱們先去機場,遲到了可不好。快走快走!」嘿嘿嘿!皮包一撈,她早是一身外出服,就等這個好時機。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可以約會啦!
第八章
當兩人獨處時,尷尬的氣氛再度浮現,狠狠澆息了朱水戀前一秒的興高采烈。對哦,差點忘了剛才客廳裡的事件……他恐怕是聽到她的直言了,那麼他……作何感想呢?
車子正開往松山機場的方向,由於車況還不錯,她得以偷空瞄他,想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指數如何。
白逢朗坐上車之後保持沉默,深邃的眸子在視遠方,俊美的面孔像在思索什麼,並不容易看出情緒;他可以感覺到朱水戀正吊著心口對他察言觀色,但她恐怕猜想不到他滿腦子儘是被她攪得混亂的思緒,無從整理起。
他一向是思慮清晰、行止從容,不被任何突如其來的事件動搖分毫的人;但偏偏她成了他生命中每一次例外的創造者。常常留給他滿腹疑惑後,轉個身便忘了似,再相見時又是欣喜的面貌,從不對之前的行為懺海。
她到底是精明還是迷糊?或著腦袋結構異於常人?可以立即遺忘掉前一刻的豐功偉業——包括吻了他之後,逃得老遠:在前一天看似傷心欲絕,攪得他愧疚擔心,第二天卻笑得天下太平,讓他狼狽的覺得自己的掛心似乎有點蠢。
當然,每一次相見,她的笑容絕對是打心底發出來的,她是真的很開心見到他、很喜歡接近他,但也每一次都弄得他無所適從。
她像只壞貓,逕自闖亂了別人的領域後一走了之,不負責收拾的,偏又無辜得讓人苛責不了她,因為她是真的不明白他做了什麼,她光負責擺平她自己就很吃力。
沒錯,他看得出來她的心總在大起大落間煎熬,否則銀鈴咒的光芒不會一日數十變,忽爾強、忽爾弱的讓人看得憂心,總猜想著她又怎麼了。
然後……不由自主的愈來愈注意地。
這不是好現象,這種專注太多了,已經超出朋友的範圍。他俊秀的眉峰輕攏,知道自己有些越界了,他一向淡然,即使關心朋友也不會這般牽念……
只能說她的性格太強烈,而連接兩人之間的銀鈴咒則讓他不得不隨時感應到她的悲喜。久而久之,也就過分在意了。加上她奇怪的舉止……
她吻了他,吻完後活像被侵犯似的跑掉,沒給他一句道歉或解釋。然後再見面時,她像——忘了。太多的旁騖支開她的注意力,敵人又來得太密集,她忘得可真快,留他仍沉浸在深深的疑惑中,等待一個合理的解答。
加上剛才那一樁宣告……
她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呀。
現下不會換個場景,又給忘了吧?
她說她要得到他的心……
這句話像暮鼓晨鐘般在他心口擴散再擴散,震盪得平靜的心再不能持平無波,淡然無覺。
原來,相識以來她奇怪的舉止都是因為喜歡他嗎?恁地奇怪的喜歡方式。
「咳……你在想什麼呢?臉色似乎不太好。」朱水戀終於按捺不住,好奇開口發問。
「或許該是由我來這麼問:你在想什麼?」他注意著路況,以一貫斯文的口氣說著。
白逢朗最嚴厲的表情便只是凝眉不語,因為他的修養好、EQ高,不能說沒有脾氣的,但並不會把壞情緒發洩到別人身上。也許正因為如此,她總無法感覺到他的心情好壞,悲哀的是,她就是心儀他的好修養。
此刻的他,到底是心情好還是不好啊?
沒有笑容,眼神深幽……算是不好吧?她猜。
「我哪有在想什麼!就想你心情出太陽還是正在颳風下雨啊。你是問這個嗎?」
白逢朗忍住歎氣的慾望。
「不。我問的是:你對我的種種舉止,是為了什麼?在想什麼?」
朱水戀心口一震,抓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得指關節全泛白起來。
「我……在追求你。就像你剛才在客廳所聽到的,我想得到你的心。」不想掩飾。她照實回答她衷心所渴望的。只是想愛他,不想年老時再來為錯失他而憎恨不休。至少要努力爭取過才甘心認敗。
其實……她是知道的,要得到他的心,很難。她的戀情早注定是條單行道,只不過靠傻氣的堅持在開拓所有的不可能而已。
他可以不愛她,但他一定要知道她愛他。所以她告白得很乾脆,不理會一顆抖顫的芳心都快抖碎成灰了,生怕被丟回任何型態的嘲弄……
當然,白逢朗絕不是那種沒品男,不會無聊的嘲笑他不愛的人愛他,但他會困擾吧……?
她僵著身軀期待判決的降臨。也許只過了一分鐘,對她而言卻是—世紀的漫長。他難道不能快些應聲以表達他的看法嗎?說聲「謝謝再聯絡」或「你很好,我配不上你」的客套話也成呀,把她的心吊得老高是什麼意思?
知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保持沉默是不道德的啊?
慢慢的,她直愣愣的眼珠子悄自偏移,偏右轉動,不動聲色的轉動到足以把他身形納入視覺範圍內才定點。快點開口吧,老兄。
很好,他像是準備開口了,美麗的唇瓣微啟……
快呀!快呀!說話呀!
「右轉!」
嘎?啥?右轉是啥意思?
朱水戀下意識的把方向盤轉向右邊,任由車子開向郊區,而不是機場的方向。她無從察覺,只一逕地思索著「右轉」這兩個字該解讀成什麼答案。
「加速。」白逢朗再道。
「怎麼了?」朱永戀終於慢慢清醒,警覺的由照後鏡裡看到有一輛BMW正尾隨他們,看情況是跟了好一段路了。沒有車牌,漆黑的玻璃。「真懷念阿!自從元旭日接手保全工作之後,我們就再也沒遇到過殺手,現在居然又碰上了,天曉得我們哪來這樣的好運。」
「你常遇到?」他蹙眉問。
「不常。韓璇才是常遇到的那一個。她一向把我們保護得很好。」加足了馬力,以她媲獎賽車手的膽識展開了一場公路追逐賽。
「想辦法轉回市區,應該可以甩開他們。」
「咦?你不用法術解決他們嗎?」
「我不能對人類施法術。」
「別告訴我那會令你覺得勝之不武。」拜託!都什麼時候了,老兄。但偏偏白逢朗就是可以為他的原則死去的那種人。她太明白了!「「砰」!
槍……槍聲!我咧,還真是刺激到最高點。
朱水戀被巨大的聲響嚇抖了手,車子滑行了一下,但馬上力持鎮定,更沒命的把油門踩到底。
「逢……逢郎,我個人建議你施法讓他們打不出子彈,以免傷了無辜就不好了。」她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飆飆車沒關係,但她一點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蒙主寵召。
她嚇白的小臉令他擔心起來。原本不想與那些人交手的,因為那勢必會讓等待在上頭的人有機可乘,他感應得到有一股黑氣正蓄勢待發,對她虎視眈眈——上選人質。
但她嚇壞了。於是他決定先制伏那些人類,應該來得及……
「右手給我。」他低語。
「啥?」她一個口今一個動作,危顫顫的伸出右手,但兩腳一手仍保持著車子的高速行進,不讓後面的車子有靠近的機會。
白逢朗施下一個法咒,不久後她的掌心出現一枚彎月印記。而朱水戀只覺得掌心熱熱的,卻沒法分神看過來,現在也不是發揮好奇心的時候。
「握住。」他替她合上手掌。「等會若有黑影向你襲來,就正對那影子放開右手,明白嗎?」
「什麼?」她只聽到放開右手,便下意識要放開——白逢朗握住她的小拳頭,再用另一手的手指輕點她眉心,以令人沉醉的嗓音低道:「別慌。記住,敵人來時,伸出右手,放開拳頭。」
「哦,知道了。」
「很好。」他微笑。「現在,車速減緩,等我出去後,你也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不要讓流彈打到了,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不對!你要做什麼?」朱水戀大叫地問。
但白逢朗並沒空回答她。
在她的瞠自結舌下,他伸手打開車門,然後,跳了出去,像一隻悠遊於天空中的蛟龍縱身撲向那輛BMW——「嘰——」尖銳的煞車聲自兩地響起。朱水戀踩煞車,高速行進中的車子在瞬間的煞車情況下狠狠的旋轉一百八十度,讓她幾乎握不住方向盤。
當然另一輛車也好不到哪裡去,事實上是更慘,因為他們不僅必須煞車,還得閃躲白逢朗撲來的身形,結果車子整個底盤不穩,在轉了三百六十度之後,車身一歪,竟車輪朝上的翻轉兩翻才定住。
車內爬出了兩個人,顯然命很大,而且手上還有槍,但白逢郎應該可以應付吧?她看到他並沒有因跳車而受傷後,立即安了一半的心,馬上記起該找安全的地方掩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