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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席絹

    商界人士就是這樣!即使他只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公司內的一名小主管,依然希望在公共場合被輕易叫出名字,若再奉送「x副理」、「某老闆」就更貼心了。

    不怕名聲臭,就怕沒沒無聞。在宴會場合被邊陲化成亞細亞孤兒,簡直是痛不欲生。

    所以任何一個有手腕的公關人才,這時便能發揮他八面玲瓏的能力,居中串場活絡,往往可以得到大量的回贖——在生意上得到更多人情面的方便。

    因此季曼曼訓練員工的第一步便是加強她們記人的能力,再接著是勤做人事檔案,把每一位客戶的嗜好、習慣,甚至是老婆、女友、情婦的數量記清楚,絕不能弄混淆,再依輕重去琢磨怎麼應對其人。

    別說公關部沒啥作用,有多少生意就是在公關部的使力下順利完成的?沒本事的人當真能靠著接送機、參加宴會充人頭就替公司拉攏人心嗎?別開玩笑了。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呀?

    冷峻的氣息,似曾見過。

    性格有型的長相,好像見過。

    有一點帥帥與更多的酷,依稀見過。

    陌生卻面熟……多麼令人痛恨的感覺,存心吊人在半空中忐忑嘛。

    如果這正是她開始失職的佐證,那代表這些日子以來,她果真混得太超過,居然連客戶也忘得一干一二淨。

    吞下滿心的內疚,季曼曼輕挽住打她面前走過的一名男士,「林老闆,那人!」她揚了揚下巴點向目標物。「是誰呀?」

    被喚作林老闆的中年男子當下在美人的嬌聲下茫酥酥起來,笑得傻兮兮地回道:「剛剛張老闆有替我引見,他是從美國回來的大財主,聽說以股票致富,帶了一大筆錢打算在台灣創業以及投資有前景的中小企業。要不要也替你引見一下?」

    季曼曼吁了一口氣!原來她真的不認識他,那就不必愧疚了。

    「我看他忙得緊,就先別去湊熱鬧了。那,他叫什麼大名呢?」

    「喔,他叫星羅。以中國人的念法,也許該叫羅星才對。西洋人總是把姓名顛倒念,真奇怪。」

    「是啊……」她漫應。

    多奇怪!如果她並不認識他,又哪來的印象居然可令她覺得熟稔?她向來記不住陌生人面孔的,即使那個陌生人很帥。

    打發走了林老闆,她接著向另一批認識的人打招呼。今日的宴會算是北部名流商賈必到的場合,主辦人是銀行界大老,每年他的大壽都風光而盛大,連政治界的高官也必定出席。能接到邀請帖可說是身份的表徵,無上的光榮。

    每年這個時候就是考驗她認人功力的程度了,而她這個代表「殷華」集團的人自是不能丟了面子。雖說她才二十三歲,大學畢業才半年多,但加入「殷華」已有四年。韓璇可不在乎她只是個小黃毛丫頭,讓她當了半年工讀生之後,直接成立公關部門讓她主持,因為韓璇自己也是個工讀生兼主席……

    追根究柢,造成一票娃娃軍團主事的元兇就是季呈志,季曼曼心愛的舅舅。至今尚不知下落的季呈志一手將「殷華」壯大成如今這般規模後,一走了之。依照著九族親戚連坐法來說,季曼曼連喊冤也不敢,乖乖接手韓璇指派下來的工作。

    說來奇跡,「殷華」不僅沒被搞垮,還愈來愈有大企業體的架式,想來日後列台灣百大企業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韓璇幾乎不出席公共場台,而朱水戀又不夠圓滑,若讓她出門做公關,早把客戶全得罪光了。所以此等吃喝玩樂兼打屁的工作(此乃朱水戀對公關部的評價)只能落到向來不與人交惡的季曼曼身上了。

    「嗨!曼曼,怎麼沒見到妮琪?」某大企業的業務經理走過來問著,英俊斯文的長相勾來一票注目的眼光。

    季曼曼伸手輕搭入他掌中一握,巧笑道:「妮琪還是個大學生,自然有功課的壓力啊,您離開學校十數年,也應該還記得有些斗目不能混吧?」任何一個企圖追求她下屬的人,一律會被她隔離出千山萬水。

    斯文俊男微笑依然。

    「你糊塗了,我才二十九歲,怎麼可能離開學校十數年呢?千萬別抬舉我。我想台灣還沒有這種天才跳級學制,讓我十一、二歲就完成大學學業。」年紀輕輕便坐上大企業主管之位,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被鬥敗的角色。

    「人家算術不好嘛!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你才二十九歲呢,真是年少有為啊。呵呵呵……」妙眸掃了下他老成的打扮,很是天真的笑了出來。

    隨著第一支舞曲的音樂聲起,主辦人與其夫人開舞之後,眾人也陸陸續續加入舞池。季曼曼也由著斯文俊男帶入擺動的人群裡。

    跳個舞是無所謂啦,若想追她的學妹,那就下輩子吧。她已厭煩透了自己部門內呈現的早婚情形。辛辛苦苦從學校裡精挑細選出的才貌雙全美少女,再加以訓練,好不容易有點成果,便教一群惡狼鎖定目標,像土匪似的見一個搶一個。

    害她現在出席宴會都不敢帶助理了。,已陣亡了七位姐妹正是她血淋淋的教訓。

    「是這樣的,上回妮琪前來敝公司遞合約草本時,我與她聊了下,知道她統計學這一科讀得並不理想,我回去找出以前的筆記本,她一定用得著。我想你這麼愛護學妹,應該樂意給我她的電話吧?」

    老套的把戲,嘖!

    「呵呵呵……那多麻煩!你直接把筆記本交給我就成了。我在此先代妮琪謝謝你的熱心嘍。」都二十一世紀了,換點花招成不成哪,少爺。

    「那怎麼好意思呢?勞你貴手做此等小事,萬萬不可。」男子仍是萬人迷的微笑掛在臉上,只有倏忽閃過的銳光昭示他有多麼想一把甩飛這個蛇魔女兼愛情剪刀手。

    「您真是太客氣了。年紀一大把的人果真比較會做人,像我們這種初出社會的小菜鳥就天真無知多了,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多包涵嘍,呵呵呵……」

    即便是被美化成銀鈴的巧笑,聽在不受用的耳朵裡仍只有噪音足以形容之。季曼曼看得出來她的舞伴正掙扎在扭斷她脖子與保持君子風度之間……

    呵呵呵……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突來一記現世報,讓舞林高手的季曼曼在一個旋身時竟被自己過長的裙尾絆倒上浸不經心的她眼看就要往斜裡的果汁區倒去,老天!不會吧?!

    她的男伴非常警覺的探手抓住她雙臂,已經盡了全力不使她出醜了,但髮根驀地傳來一股扯疼,讓她再也顧不得其它,又一個站不穩的往後方重重跌去……

    哇呀!她的頭髮!誰扯到她的頭髮了啦?

    救人哦……

    第四章

    這些女人們到底在幹什麼?!

    星羅從未打算英雄救美,但顯然台灣女人都有跌倒的習慣,並且是跌到男人身上創造「緣分」的習慣;他則是命中率最高的衰男,無辜受難。

    他無意代女人遮醜態,但那女人跌得太「壯烈」,若他不想被牽連成墊底的呆瓜,就只好提供胸膛阻擋她的跌勢。

    一束長髮勾連住他的手錶。

    好面熟的橋段,而他下一個動作則是迅速的扯斷那撮長髮,沒讓任何人有阻止的機會。

    「哎——唷——痛啦!」

    誰?是誰在扯她美美的秀髮?

    季曼曼從七葷八素裡回神後,連忙抱住自己的後腦,揉撫著頭皮上的麻辣痛意。一雙明眸眨了眨,視線由一隻銀灰領結往上移——

    薄抿的唇……鷹勾鼻(聽說此種鼻代表奸險而寡情)……幸好沒有勾得很嚴重……然後,她看到了一雙寒星般不具溫度的眼。

    是他?!那個她一直覺得面善的人!

    一時不知該先反應對他的詫異還是嗔他弄痛她好,她就只呆呆的看著他,像被吸入那雙深不見底的冷眸中一般的忘了動彈。

    她向來反應遲緩,所以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並不意外,但那並不表示全世界的人都要配合她的龜速來做相同的反應。

    星羅輕且堅持的扶正她,不再讓她有機會把香軟的軀體揉靠住他。她不知道矜持為何物,他可介意這種紅顏劫數。不動聲色的沉眸掃了眼左手腕上正卡在手錶縫隙裡的幾根黑絲,像是厭惡,於是他退了一步。

    「我想這位小姐恐怕是喝多了酒。」他清冷且具磁性的嗓音好聽而不夾帶任何情緒,開口的對象是這位失態女的舞伴。

    「非常抱歉,我的錯。」斯文男子有著一貫的紳士風度,承擔下所有過失,並伸手扶住季曼曼的手肘。

    「當女士開始不能自已的發出綠巨人的笑聲,若不是酗酒嗑藥,也許就該帶她到耳鼻喉斗求診。你知道,小病不留心,養成大病時,往往就是絕症了。」

    很明確的,這是諷刺人的話,近乎罵人了,但由於發言者一本正經,口氣又極之平淡溫和,讓人不僅要忍下怒意,更要苦苦克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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