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席絹
弄潮開開心心地摟著管又寒的手一同上馬,以嚇到為理由與他共乘。沿路韓震須還不停表示他是她堂兄,他比較大,弄潮對他扮了個鬼臉,然後咯咯直笑地將小臉埋入管又寒懷中,心想今夜的收穫可真不少,那塊石碑功德無量——
第五章
弄潮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好的房子、穿過這麼好的衣服。
其實以前在家中,一直是生活得很寬裕的,否則爹爹也請不起兩名丫鬟來服侍娘娘,以及洗衣煮飯的老嬤嬤了。不過,爹娘都不太注重物質上的享受,一切以舒適為前提,挺討厭華麗招搖的東西。爹爹這一輩子都在替娘娘的眼睛找名醫,找靈丹妙藥,並不太熱中營生。朱叔叔說,如果爹爹要,他可以成為中原商業霸主,但爹沒有那種野心,所以住海邊時,他「只是」船行的大老闆;住山上後,他以植林賺錢,並且有一間「小小」的木材商行,供應太原一帶、北部數省的木材需要。不過,那些後來都是朱叔叔在打理,後來哥哥們長大了,也多少幫了些忙。而爹爹是不太管那些事的。
她家的的屋子很寬敞、很乾淨,傢俱卻很少,這都是為了方便娘娘而設想的;任何會使娘娘不小心受傷的東西,一律不許擺在屋內,所以她不華麗,簡直可以說「家徒四壁」了。
穿了這麼美的衣服,沿路看著雕樑畫棟、假山流水,造得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她只覺新奇,不覺得欣羨。
昨夜來到此地,已是深夜,吃完晚膳藉各自去休息了,起了個大早又被丫鬟們圍著打扮梳洗,現在終於可以透口氣了。
她決定先去隔壁院子找她的又寒哥哥。
不過,她快樂的面孔很快地蓋上一層寒霜!停步在拱形入口,她美麗的雙眸瞇了起來,看著令她火大的一幕!
慕容惠惠含羞帶怯地看著眼前英挺偉岸的男子。一大早,她過來「秋棠院」賞花撲蝶時,卻見到已有人比她更早出現在此,迎著朝陽的金光,趁著金黃的菊花群,他像是神秘一般的出現,閃耀著獨特的光芒,那種震撼,狠狠地撞入她那待嫁芳心。
一襲藍衫隨風拂動,成熟的面孔有一種不屬於塵世的清雅自持,他——是與眾不同的。
昨夜在布簾後,她便偷瞧了他一眼,當時只覺得他與一般男子是不同的,今日趨近一看,更覺得此生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加特別的男子了!她得把握機會。
「管公子,您早。」
管又寒的濃眉微微蹙著,沒有做答,他以為會是那吱吱喳喳的小弄潮兒。心下,是也些失望的。
「妾身複姓慕容,閨名為惠惠。家兄是慕容飛雲,你們認識的。」她落落大方,又不失大家風範的一揖,半垂的面孔已是懂風情的年紀。不會太美麗——至少絕對比不上弄潮;但很媚,而且媚得很端莊。
他仍是沒有正眼看她,除了那小弄潮兒,天塌下來也不能教他皺眉的。她晏起了嗎?昨天爬山太累了?
「管公子——」慕容惠惠有些難堪的。
「又寒哥哥,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哦!」
清清脆脆的聲音夾帶著哭意地奔來,就在管又寒急急轉向出聲來源時,弄潮以撲入他懷中,梨花帶淚的美麗小臉煞是惹人心疼的,更添幾分麗色,很清楚明白地將一旁的女子比了下去。
「弄潮——」
「我夢到好多狐狸精要來將你生吞活剝,好可怕哦!不行,我得去買一把劍,將那些膽敢對你有野心的野妖精殺個片甲不留才好,看誰還趕來與我搶丈夫!」她叨叨絮絮地叫完,才裝作突然看到身邊有外人似的,露出嬌憨純真的大眼,半偎在管又寒懷中笑到「呀,姊姊早,我不知道你也在此。」
慕容惠惠狼狽地漲紅雙頰,尷尬地點頭:「韓姑娘,你早。」
當一個長相出色的女人,面對到了另一個筆墨難以形容的女人時,是很難保持平常心的;尤其深知自己會處於下風,成了旁襯時,除了妒羨,只有避開一途了。
找了個藉口,慕容惠惠趕忙逃回自己的住所。
算她識相!弄潮下巴朝天地對她背影做了鬼臉後,立即跳開管又寒一步遠,很開心地轉圈圈:「又寒,你看我美不美?」
此時管又寒才真正看清小弄潮兒美麗的體態容貌。直到胸前傳來窒悶的感覺,才知道自己屏住了呼吸,忘了一切,只是癡癡然地看著眼前絕美的少女。
一襲素淡的月白色上衣為底色,下著綢緞裁製成各式條子,上頭繡百花紋的鳳尾裙,皆示粉淺色系組成,充滿了春天的嬌嫩色彩;以紫色腰帶圈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腰上繫著一條珍珠串成的佩飾,下端綁著兩隻銀鈴,在走動時響出清脆的聲音,一如她那美好的嗓音一般宜人。
平常綁成一條長長麻花辮的秀髮也梳成了時興的「挑心髻」,髻上妝點了一朵白玉雕成的芙蓉花,耳鬢兩旁各流一撮秀髮隨風飄動,更顯出她俏麗活潑的天性。
在她轉動時,猶如拂來一陣宜人的春風……他看呆了,在打扮後的她,居然又可以更美了。
「我美不美嘛?還是這打扮看起來很好笑?」弄潮有些急了,扯著他衣袖直問著,要是看起來不美,那她不糗大了。
久久,他收回心神,誠心誠意道:「美,很美。」她是如此的適合生活在這些華宅美服中。看到她這模樣,誰還忍心要她換回那些不男不女的穿著,與他風塵僕僕地四處行走?
弄潮吐吐舌頭:「哇!你能那麼說,倒也不枉我受了這些苦,你不知道要打扮成這樣有多費事嗎?別說那些丫頭會累死,我光是坐在那邊被打扮就快尖叫了。害我不能早點過來,這才讓某個不自量力的女人趁虛而入。」她的聲音以醋味結尾。
「弄潮——」他語氣中有著責備,他當然清楚她的小把戲。也奇怪他們如此截然不同的人如何能互相吸引?他是這麼的冷淡,對任何事物沒有感覺,不對任何挑釁發火,而弄潮兒不是,她只要稍稍覺得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覬覦,立即會變成一隻刺離去攻擊她的敵人。也所以,近日來他總是與人動手。
韓弄潮姑娘基本上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她惹麻煩的本事堪稱天下第一,不論是她自己去找來麻煩,還是麻煩自動找上她。她這種死不吃虧的個性早晚有一天會吃到苦頭的;不過,也要有人捨得她吃苦頭才成!他捨得嗎?望著她俏麗靈動的臉蛋,在心中歎氣,並且舉白旗。他是捨不得的,即使知道她必須受點教訓,唉。
弄潮當然不會呆呆地站在這裡等他想好辭兒來訓誡她,所以,她勾住他手臂拉他往正廳的方向走去:「走啦,走啦,叔叔答應今兒個一早告訴我爹娘以前的事呢!在受了昨夜那個『怨婦門』的氣後,我不弄明白怎麼成?弄明白了,以後若再有人敢批評我爹娘,我第一個敲下他的牙齒,看看還有沒有人敢亂說話。」
不由分說便拖他往外走去,心中吁了口氣,明白自己逃過了一劫,唉!太佩服自己了。
踏入正廳,傭人們正擺上清粥小菜,以及湯包豆漿的,南北早膳一同上桌,就不愁吃不慣了。
今早一同用餐的,只有韓霽父子與弄潮、管又寒而已,慕容兄妹倒是沒在受邀之列。畢竟這是韓家的私事,外人不宜在場,至於管又寒——嗯,很明顯的情況嘛!被韓弄潮抓住的人,如果不與她長相廝守,還能逃到哪兒去呢?自然不會有人當他是外人了。
韓震須笑道:「早,快點入座,我一直想聽完整的故事,但以往從我娘口中得知的卻有限,難得我爹肯講了。」不消說,韓霄與雲淨初的戀情已成了韓家的一段傳奇。
韓霽欣賞地看著他的侄女,她完全繼承了淨初的美麗,讓他恍若跌回二十年前的歲月中,耳中傳來淨初那美好女子溫柔的叫喚生,以及她待在「韓風山莊」那些年,天天可聞的天籟之聲。他永遠不能忘記淨初有著卓絕的琴藝、美妙得連宮廷樂師也上門求教。
清了清喉嚨,他溫柔笑道:「昨夜睡得好嗎?有沒有令你覺得……」
弄潮揮揮手:「很好很好,非常好。叔叔,我覺得您與我爹不太像呢!反而長得有點像我哥……」真的!她的叔叔與哥哥很像,繼承了父母的優點,事實上韓震須反而沒有那麼像其父,她哥哥韓觀月還比較像些。
「觀月是嗎?當年我抱他時,也覺得他得了我大哥與淨初最好的條件。我沒見過比他更俊美的孩子了。」他歎了口氣:「觀月會像我的原因是,你母親是我表妹,而你父親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