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席絹
以憤怒為序章,在激情裡征戰。掠奪或給予之間的界限已然模糊,誰佔勝場誰被征服,不再重要。
忘了為什麼會開始,但永遠忘不了是這樣的結果。
當一切平息之後,除了更多的尷尬令他們不知所措之外,照舊的,他們仍是互不順眼的死對頭,在「負責任」的話題裡反目,她再度絕塵而去,氣得他忘了向她要地址電話,讓兩人真正的分離,從此無法聯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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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李舉鵬的問題。但回到PUB之後,便不由自主的翻出結婚證書來看著。
自那之後,八年未曾見她。
但他有預感,就快了。他會再見到她。
亞彥會找到她,不只是為了代何濬找安妮小姐的事,而是他本身也有瞭解同行底細的必要。
偵探?不意外是她會選擇的工作。除了太妹與偵探,再沒有其他角色適合她了。那日沒在亞彥面前肯定是她,但其實心裡已有七成把握了。
人世間的紛紛擾擾、糾糾纏纏,該逗在一塊的人就跑不掉,更別說在他們兩人糊里糊塗因著衝動鬥氣而做了這麼多之後,不會只是萍水相逢的淺緣。
太多太多的爭吵使得他們沒機會發展出別的情誼,到現在他仍理不清自己對她有什麼感覺。對於這個唯一停佇在他心底一角的女性,印象強烈得令他無法抹去,卻沒有恰當的名詞來安置她。
她是他生乎僅見過最頑劣的、最衝動的、最辛辣嗆人的、最有義氣的、最惹人生氣的……
罄竹難書的「最」,就是不知道這些特質會不會塑造出一份關於愛情的模樣,在心底定位。
愛情啊……
他微微一笑,再也不想做無謂的抗拒。
如果一個女人讓他記憶了十年,在不是深痛惡絕的情況下,誰說不可以是愛情的起頭呢?即使她粗暴得無以復加,總是和他不歡而散。
他期待著,再一次重逢以後,除了吵架之外,也該有些新的建樹。
他二十八歲了。生涯規劃裡,正好有著「娶妻生子」這一項陳列其上。
和她湊成一對,挺好的不是?
他想見她,也一定會見到。掉入思念的泥漳,才知道想見她的悸動早已渴切鼓動多年,再不容忽視……
第五章
身為一名情報販售員,最首要的本事是要得懂得保護自己,不讓自己輕易在這種高危險性的行業裡陣亡。為了保護自己,不僅要將自己化為可有可無、不起眼的存在,令標的物即使重要機密被竊取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再有,便是慎選販賣管道,不因可賺得更多錢財面廣招客源,陷自己於必死之境。
朱立是個情報分子,許多道上的人都知道。但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搞不好連朱立這名字亦是諸多化名之一。他的情報萬無一失,沒有人知道他怎麼取得的,而也有相當多的人捧著大把鈔票想向他買情報,卻卡在不得其門而入這個困擾上。
朱立非常善於保護自己,所以不接新客戶,他只讓五個人得以聯絡他,再藉由迂迴曲折的方式銀貨兩訖。當然,渴望與朱立取得連繫的人也都知道可以經由五個人來接觸他。但更棘手的是,那五個人只是尋常人,並且分佈於亞洲各地,互不相識。他們可能是拾荒的老人、平凡的家庭主婦、上班族什麼的。隱於茫茫人海中,既不幫忙招攬客戶,也從不公佈自己的媒介身份,幾乎要讓人懷疑朱立到底怎麼活到現在而不餓死的。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朱立仍活得平安順遂,沒有被仇家砍成肉泥。
安妮正好是朱立的媒介之一。要不是孫琳琳正好從事偵探工作,對消息管道有其需求,又不願去找別人都知道的管道——她可不想辦完一件案子後,還被同行宣染得沸沸揚揚。她不想出名,只想做事、賺銀子,所以安妮才會想起朱立這一號人物,讓朱立從她這個管道得到進帳。否則她哪會記得自己曾被某個呆瓜委託以媒介的任務。
孫琳琳從來就不會在小事上吹毛求疵、追根究柢。所以每次送消息來給她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俊妍醜怪,她一律沒管那人會不會是朱立本人。沒巨大的好奇心去臆測這人的真面目。
既然都不介意他老在電話裡變聲,又怎麼會無聊到去挖掘他的真面目當成獨傢俬秘?
一如此刻,她跟安妮坐在露天咖啡座談天,男侍送來咖啡以及點心,在他狀似無意的輕咳下,孫琳琳立即明瞭她想知道的消息已送來,就寫在餐巾紙上。
「請盡情享用。」男侍在她會意的收起紙巾後退下。
孫琳琳聳了聳肩,見怪不怪。上回約在公園交貨,也沒明說是在什麼明確的地點,只吩咐她要喝一大瓶水再赴約。最後她才明白,如果她沒喝一肚子水,就不可能光臨公園的廁所,也就無法從賣衛生紙的阿婆手中接過消息。在她看來,小心謹慎的朱立有著非常奇詭的興趣。
「奇怪,不是約兩點嗎?放我們鴿子啊?都兩點半了。」翻完了兩本雜誌,安妮不悅的抱怨著。
「他來過了。」她揮了揮手上的紙巾,一點也不意外安妮的不知情。
「什麼?!我沒看到啊。是他本人出現,我不會認不出來的。我們從坐下來到現在,扣掉三名前來搭訕的痞子,就沒其他人出現了啊!」安妮眨巴著明媚的大眼,不敢置信問:「消息在紙巾內?」
「嗯哼。」她點頭。
「我沒看到方圓十里內有出現類似○○七情報員打扮的怪人啊!」多年多年以前,那個笨朱立成日只做那種打扮,崇拜○○七到茶飯不思的地步。她以為……
「等哪天他決定去拜訪閻羅王就會穿著○○七的制式衣服,並且插一根大旗高呼「我就是○○七朱立」。」孫琳琳假笑的對她開釋。
安妮的小嘴張了又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幻想太過天真,把朱立卡通化了。
「是剛剛的服務生嗎?不像啊。」她轉頭盯著每一位穿梭在顧客問的男服務生,卻找不到半個肖似朱立的身影。「是哪一個?你還記得嗎?」
孫琳琳咬著攪拌咖啡的小湯匙,吊兒啷當道:「他們全長得平凡普通,我哪裡記得?最優秀的情報分子通常都長得教人過目即忘。」像她也是,一張不惹眼的面孔。剛才飛來搭訕的狂蜂浪蝶眼中除了安妮這個小美人之外,哪還看得到她!其中一個笨蛋還差點坐在她身上——以為她這個位置沒人坐。她的回報是免費奉送他尾椎一枚無影腳,讓他「輕快」飛奔到人行道上休息而無須費半點力氣。
「那個人就是怪裡怪氣的。回台灣來也不痛痛快快的見上一面,搞什麼嘛,虧我還好心的替他介紹生意呢!」
「少來。」她噓叫一聲,請安妮小姐閉嘴以期讓自己的胃能夠順利消化食物。什麼叫介紹生意?也不過就她這一樁!而事實上,必須麻煩到朱立的case並不多。畢竟她還有其它的消息來源。
美麗的花兒,總是杜絕不了蜂蜂蝶蝶的騷擾。還沒聊上幾句話哩,又來一個自命瀟灑的男子杵在她們桌邊,以著刻意修飾過的風度翩翩道:「小姐,我可以坐下來嗎?」牛目死盯著安妮美人,渾然不覺此桌尚有別人存在。
安妮的俏臉再度一沉,揚起眉正想惡聲惡氣的請他走開,但孫琳琳卻在桌下踢了她一腳,眼裡盛滿看好戲的謔意,引來安妮不滿的嗔視。
那個自命風流的男子並不因佳人的淡漠而退卻,開始自我吹擂:「在下叫黃明,是對面大樓十樓會計師事務所的會計師。有這個榮幸坐下來和你分享這個和煦的秋天午後嗎?」惡兮兮的文藝用詞,想來還有一大串備用。
「你沒有這個榮幸。」
冰冷而壓抑的火爆聲音驀地在三人身後傳來。
「你是誰?」搭訕男唬地轉過身,不悅的叫著。做人可是要懂得先來後到的道理,這美人是他先看上的。
「你——」安妮同時張口結舌。
孫琳琳樂不可支的悶笑起來。在兩分鐘前她便看到有兩名男子站在對面馬路的一角看向她們這一桌。與其他登徒子不同的是,她察覺到其中一名男子眼中激射而出的怒火(或妒火?)已足以燒熱太平洋的海水了。在搭訕男趨近之後,那道火光更為狂烈,不由得讓她猜測起那個渾身冒火的剿悍酷男會不會就是安妮那個地下情夫——她私生子的爹。
偏偏還有人白目到看不出剽悍酷男的怒火不宜輕拈,極力要捍衛自己的優先泡妞權。
「喂,先生,我先來的,請你不要端著這張自以為酷的臉嚇壞了佳人。」
「滾開。」淡淡淺淺的話語由全身怒焰的男子口中吐出,別有一番凜例的成果。
搭訕男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奇怪著今年冬天來得似乎特別快,氣象預報沒說今天會有寒流呀!不過,無論如何,他仍堅決要當個救美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