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嫁禍

第9頁 文 / 席絹

    是誰在賴呀?孫琳琳對著蜘蛛網滿佈的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少來這一套,我可不是你那枚蠢蛋情夫。」

    「反正人家要住下來嘛。」鬼屋耶!她好久以前就想住住看了。

    孫琳琳將黏來的溫香軟玉推到一邊,不耐煩道:「你們有錢人的腦筋是怎麼長的呀?有華屋大宅不住,偏要來擠我的豬窩,這裡是一幢危樓耶!你知不知道危樓是什麼意思?」

    安妮揮了揮青蔥水嫩的玉指:「沒有被九二一大地震震垮的屋子基本上都不是危樓啦,何況門口又沒有貼紅單或黃單作警告。」

    「你怎麼知道沒有?」她撕掉了不行呀?

    「那你還敢住?垮了怎麼辦?」

    「垮了好等著領錢呀!笨!」

    「哼!可恥的趁火打劫受驚戶。」

    孫琳琳噓她:「那你還來湊數!」要滾趁早,不會有人阻擋的。

    安妮意志堅定:「我要住下來啦。」嘟著嘴道:「你這邊比較隱密,就沒有人會找到我了。你就不知道那個季亞彥的情報網有多麼無孔不入,每次都害我被找到,好歹我也是堂堂的業餘情報人員,怎麼可以輕易被找到!」

    又是季亞彥?!這個人的大名最近真是如雷貫耳,像是自九二一大地震之後,抖也抖不完的餘震,總是出其不意的兀自撩撥地皮,讓人不堪其擾。才稍稍忘了,卻又蹦出來提醒。真的是夠了!

    怎麼她身邊的人似乎全與那人扯上關係了?真是離譜。再怎麼巧合也總有個限度吧?

    「季亞彥又怎麼跟你扯上關係了?」

    「他是何濬的大學同學,其實我沒有見過他,但他找人的功夫真的是滿霹靂的,訓練的一票子弟兵也挺有兩下子。把偵探社企業化經營的第一人,想必也是鬼鬼怪怪的角色。」像她三天前飛抵台灣,才想深深吸一口台灣久違的烏煙瘴氣,但兩名含笑走近的男子便讓她知道她的行蹤一直被成功的掌握著。多恐怖呀,害她只得乖乖的被送到何濬用她名字買下的別墅。當然,不到五分鐘她就翻牆投奔自由去了。

    「恐怕這次我們得槓上了。」孫琳琳頗有興趣的揚眉而笑。既然不由自主的兜在一塊了,不會上一會,還真是說不過去。

    「這次你要辦的案子同時也是季亞彥接下的嗎?」安妮興奮地問。「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如果承辦的警方有各自的堅持,就會這樣了。懶得多做說明,不待安妮進一步廝纏,解答自動送上門來——「砰」地一聲,脆弱的門板再度被大老粗襲擊,哀怨的撲向地面哀泣不已。

    孫琳琳邪惡的笑著,心想下個月的伙食預算裡,已然容許她多買一些好料來祭五臟廟。

    「孫女兒!你聽我說,這次可不許丟我的臉,我那個侄子找了季亞彥幫忙,根本不相信我的眼光!喝過洋墨水了不起呀?咱們就教他開開眼界,知道土法煉鋼的厲害,就這麼說定了!警民一心,合作無間,你同意吧?」

    老趙的大嗓門飛快的嚷叫著,滿心的義憤填膺,活似受了多大的侮辱似的,渾然不覺自己荷包即將大出血的輓歌已然高唱……

    ※※※

    雲翔百貨八樓的「天福茶樓」佔地百坪,是典型的港式飲茶;在天候日寒的十一月天置身在暖呼呼的食堂內,著實是一種享受,再怎麼低的溫度,也會教一籠又一籠甫出爐的點心給煨暖了心臆,滿室香香暖暖的氣息,是冬日至高的享受。

    鍾尉泱提早抵達,獨自一人。並不意外的,大華今天「剛好」與委託人有約,不克前來。母親總是這樣的,做著最精準的安排,一如現下他落座在此,可以料見三十分鐘之後,母親會「恰巧」下來用餐,加入他們的談話。

    所以他提早來,看了看手錶,十一點四十分。還早,讓他得以一口子受更多的適意。

    但提早抵達的人並不只他。

    「鍾尉泱先生?」李舉鵬一眼便看到了他,不只是因為這個地點有所區隔,也正好是林女士代訂好的位置,而是出於直覺,感到是這人無誤。

    「我是。」鍾尉泱有絲詫然,笑著起身伸出手:「李舉鵬先生?」沒有料到對方亦是早到。

    李舉鵬伸手與之交握,不著痕跡的打量他。休閒適意的穿著,略長的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表相看來是個極斯文的人,但舉止間卻突兀的充滿率性的堅決,溫和的瞳眸深處有著強悍的意志力。

    這人,不會輕易被左右。

    實在難得了,有那樣的母親,一般來說不該是這樣的結果才是。

    「我應該沒記錯,是約十二點吧?」兩人隔著桌子落坐,鍾尉泱問著。

    「沒錯。但我習慣提早抵達。想來我們是有志一同了。」

    總覺得眼前這位氣勢沉穩又懾人的男子別有其它深意,但鍾尉泱無意深探,只想早早結束這個午約。開門見山的,他直接說明自己不涉足事務所運作已久,一切問題該洽詢的人是事務所實質上的運作人周大華。

    「敝事務所的律師都有豐富的海外官司經驗,相信李先生已做過一番徵信調查才是。原本今日周大華先生應該前來的,但因事情挪不開而作罷。若李先生對這件事還有其它疑問,改日可以約他出來一敘。」

    李舉鵬忍不住微笑問道:「你急著走?」

    「呃,不是的。實因公司現在不是由我打理,細節擬定方面,不該由我來干涉。」

    「好的,我明白。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這已算是私人的問題了,鍾尉泱不免對這種失方寸的問話感到詫然。他以為李舉鵬不該是會問這種問題的人,畢竟不熟,也不合宜,而且他的氣度恢雄隱建……

    「我現在經營一間PuB。」他開始打量對面的人。直覺是對的,這人並不是為了合作事宜而來,這只是一個見面的藉口。為什麼?他肯定自己不曾見過這麼一個人。若有,他不會忘記的。

    李舉鵬看了下手錶,接著要求:「可以惠賜一張名片嗎?」

    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要求。他掏出自己設計的名片,遞了出去。開始有些明白眼前這人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其含意,不是用來客套的。那麼,堅持要知道他的店名、地址是為了什麼?

    禮尚往來,李舉鵬也遞出自己的名片。低頭細看了下,有絲欣賞:「設計得很好。」

    「謝謝。純屬遊戲之作。」

    「客氣了,我真心覺得你才華洋溢,只當律師才叫可惜。我能理解了。」

    理解什麼?又為何要理解他?他們素昧平生不是嗎?以著不易察覺的冷淡,他有禮道:「李先生,若是家母請托了你某些事,我就得很遺憾的婉拒你的——關心之舉。」

    李舉鵬笑出醇厚的嗓音,舉起手道:「不,我不認為以令堂的驕傲容許她對外人傾吐些什麼私秘之事。但我不意外你會往這方面想。」他再度看了下手錶。「十二點十五分。我還有別的飯局,先走一步了。公事上面,我會去找周先生談,至於其它瑣碎的小事,我會找個時間上門叨擾你的,到時再談吧。」

    「李先生——」鍾尉泱跟著起身。交談不到四十分鐘,卻有愈陷入迷霧中的感覺。他必須弄明白李舉鵬見他一面的用意在哪裡。

    李舉鵬早一步的拎起帳單,往櫃檯走了幾步,才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銳眸牢鎖他眼,不容閃避:「對了,鍾先生,你——結婚了嗎?」

    ※※※

    突然間想起自己有過一場兒戲婚約,是在他快升大三之時。自高中畢業以後,想再偶遇「她」一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很難理得清對「她」有著怎樣的感覺。

    厭惡她的太妹舉止、粗魯言行,卻又欣賞著她俐落的身手、不讓鬚眉的大氣。氣憤她面對他時,將所有的惡形惡狀大肆的變本加厲,但又清楚著她那麼做,只是為了惹怒他,並非本性如此。

    仔細想來,那打打鬥門的一年,居然是他高中生涯裡最值得記憶的一段。

    簽下那紙婚書,只是鬥氣,不認輸使然。可是那同時也代表著這份婚姻是成立的,如果兩人願意的話。當然,倘若沒人願意去追究,在沒做結婚登記的情況下,兩份結婚證書當下撕個粉碎,也就當作是離婚了。可是他卻一直沒這個衝動,反而因而想起了這件事而益加想見她。

    算了一算,如果她沒有功課上的意外,大抵可以在今年順利畢業。到時,彼此真的是連聯絡的機會也不會有了。他們並不曉得對方的地址電話為何。

    所以近來他因應學弟的邀請,回校參加座談會,並投入百年校慶的策劃裡,盡校友的一己之力。為的,是希望頻繁在這裡出沒,能再有機會巧遇她。

    也真的是巧。在返校的第六次,他再度看到了鼻青臉腫、衣衫破了好幾處的「她」。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