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席絹
現下,他回來了。卻不是為她!
這叫她情何以堪啊!他竟回來對付她……。
「他愛你。你得相信這一點。」傅山石逍摟她入懷,溫柔的安撫她。
「我不懂。」盈淚的大眼對上他。她知道傅巖道是她生乎見過最料事如神的人,但對於這種事,他怎能說得如此篤定?是安慰她的吧?還是他真有根據那麼想?噢!她多希望他有!
「首先,你得高興他真的還活著。二年前我便探聽到北方「驛幫]有一名代主名叫霍逐陽。武功高強,智勇雙全,冷漠如冰,這些傳言與你形容過的男人事實上是不符合的,不是嗎?」
貝凝嫣點頭。
「我與逐陽一同長大,他溫柔善良,也很聰明,而且討厭動刀動棍以力服人。他認為做人應當以德服人。」
「一個由死裡逃生的人,總會變的。那時我不確定那人是不是你的未婚夫,只能不斷的觀察。然後我終於查到他五年前被劉若謙所教時,全身是狼爪痕跡,更有幾處致命的刀傷。這便符合了。最後,我發現華陀堂之所以開始與我們做生意,全是霍逐陽授意之後,一切都真切了起來。凝嫣,那人真的是你日思夜念的人不會有錯了。」
「它是怎麼看我的呢?一個改嫁的失節女子?」她輕顫地自語,在逐漸接受了事實後,立即想到霍逐陽可能會有的想法,他不來找她的癥結點。
「他在……報復我嗎?先與我們交好,然後再出生意上掣肘我們?是這樣嗎?」
傅巖逍拿來巾帕為她拭淚,搖頭道:「他只是在報復我,而不是你。五年的時間早已過了一輪滄海桑田的轉換,半點不由人。當年他無法前來迎娶你,又哪怪得你另嫁?」
「可是你說他與舅舅他們接洽了呀!他一點也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地台下硬咽,卻止不住淚,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傅巖逍看著自己濕透了的外袍,慶幸料子夠厚,否則一身淚水還真是不舒服得緊。
「任何一個可以打擊我的人,都是貝、林兩家欲巴結靠攏的對象。他們會去找霍逐陽可是一點也不奇怪,而霍逐陽會不會與他們聯手還不一定。如果霍逐陽是那。」種不分是非的人,我斷然是不會把你交給他的。」
貝凝嫣楞住,忘了滿心的酸楚,抓緊他雙手,吶吶不能成言道:「交……交給……他?」
傅巖逍捧起她臉,正色道:「這種日子過下去,你不會快樂的。凝嫣,你給了我一個大恩,我便決定以最好的方式回報你。如果你要霍逐陽,那我就把他放在盤子上,呈貢在你面前。」
「不!是你給我大恩!當年若不是你們出現,我與研兒怕是活不到今天了,更別說還有這種昌盛的榮景可過。你把買家經營出這種局面可是我爹他們生前想都不敢想的。巖逍,你別弄錯了!」
「弄錯?你以為有幾個人會善心大發到對破廟內痞得奄奄一息的一批流民施援手的?那時城郊那些愚民還當我們是麻瘋乞丐,還打算放火燒死我們哩。凝嫣,好人必要有好報的,否則世上便沒有天理了不是?」
被他不正經的結語逗笑,她搖頭。
「你想充當「天理]嗎?比起你為我們母女做的,我當年給你們迭藥送吃食又算得上什麼呢?真要有,你也報恩得太超過了。當年他沒能如期來迎娶我,也許就是老天注定了我們無緣吧。他還活著,我恨高興,但……我想我與他之間是不可能再有什麼了。」心思復又低宕入谷。若是有緣,就不會走到今日這般光景了。
傅巖逍不讓她退開,緊盯著她失落的麗顏,回復正色的說著:「我不認為。若是他死了,或一輩子都不再踏入臨安,我們還可以說是無緣。但他沒死,人也來了。與其鎮日哀悼,還不如為未來而努力。」
「不,我與他,已經錯過了。他人來了臨安,卻沒來找我,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切都結束了。我不要癡心妄想自取其辱。」她躲開他雙手,依靠在窗台上失神低語,終至無聲。
她是個千金閨秀,一出生就被教養著嚴苛的婦德之學,讓她可人解意、溫婉嬌柔;讓她被動含蓄、靜待緣分,卻也扼殺了它的主動積極。良人不來,芳心不開,足下不邁。
傅巖逍打消了與她開誠市公的念頭。對於這種規矩的千金,只能隱瞞一些事,再生一些事了。
打定了主意,他眼眸一轉,再將她拉回坐在床榻上,以憂慮的聲音道:「好吧,如果你不打算與他成為夫妻,但青梅竹馬的情誼總不希望從此成為陌路吧?何況……你們還一同有個孩子。沒錯吧?」
沒有作聲,但快燃燒出烈焰的面龐已回答了他的猜測。傅妍兒果真是霍逐陽的女兒。大伙早心底有數,但因貝凝嫣這幾年一直沉浸在悲傷中,也就沒人對她問起,怕惹她傷心。
「霍逐陽在北方很有勢力,若他存心與我們槓上,咱們必定會元氣大傷。怕的是旁人趁機坐收漁利。為了維持我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安穩地位,容不得他們三方合作起來。我說過,霍逐陽恨我。我要了你,卻用情不專,女人不斷。他不會放過我的。凝嫣,我需要你幫忙。」
迎視上貝凝嫣不解又同意幫忙的善良面孔,傅巖逍不讓良心出頭,堅決且強勢的開始進行煽動,務必讓貝凝嫣上門找霍逐陽,他們必須「見面」。
只需要一個充分的理由。
然後,重逢的戲段子將由此唱起……。
第四章
身為臨安刺史的獨生愛子,趙思堯自然是所有人急欲討好巴結的對象。與官方的關係良好,就算刺史大人剛正不阿,不與商人作私下勾結的醜事,但在各種往來上,總比一般人來得方便。何況有官方的關係,做起生意來,還怕地痞惡少上門欺凌,強索地頭錢嗎?
傅巖逍便是個成功的例子。人人都知道他與趙思堯交好,也博得刺史大人的賞識.以前買家商號總不免有人上門騷擾滋事,或欠債不遺。但在刺史大人的肅清之下,誰還敢與傅山石逍過不去?
能說這是官商勾結嗎?當然不,維護善良百姓本就是父母宮的責任。只要傅巖逍不去搞弄些違法勾當,刺史大人永遠是他堅不可摧的盾牌了。
誰會料到與病傭傭的趙公子交好,還能帶來這些數不盡的好處呢?
因此這兩三年來,趙宅的門房永遠有收不完的拜帖。每當各種節令到來,邀請更是不斷。誰都知道刺史大人是請不動的:趙大人一向避免與富賈大戶太過交好,如非需要父母官出現的場合,如祭祀、祈福等例行公事外,他是不出席宴會的。太多人情壓身,若想公正廉明便千難萬難了。所以在傅巖逍「取道」趙思堯成功後,便注定了從此趙思堯耳根不得清靜的遠景。
幸好趙思堯的身體狀況與脾性都不容許他愛熱鬧、奉承。除了與傅巖道成至交,如今也再加一名劉若謙而已。生來帶病的體質,使得他二十五年的生命裡除了臥床外,其餘一事無成。趁著劉若謙為他療養身體並教授內功心法強身之時,他更上門求教醫術。於是今日他應劉若謙之邀,來到「華陀堂」後方的大宅。大抵也知道劉大夫欲問何事。那日賞荷會的火花四起他可是看在眼內的,不過一百沒機會找出石逍問清楚。
此刻,順應劉若謙的好奇心,他娓娓訴說著與傅山石逍相識的經過:「三年前家父前來臨安上任刺史一職。一路上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幾乎難以從昏迷中轉醒。大夫甚至預料我會禁不起馬車的顛籐,一命歸陰。那時我們初來乍到,沒有通知官府來接人,驛站出租的馬車也只有粗糙的石板輪車。恰巧那時巖逍出城辦事路過,在不曉得我們身份的情況下,二話不說的讓出他舒適的軟裘馬車,自己騎馬到鄰城。我休養了三個月,身子才算健壯了些,決定出門答謝他的義助,不料半路卻遇見誤把我當女子的登徒子,硬是圍住我與家丁欲予調戲,居然又讓巖逍所搭救。不過我又病了一場。這兩、三年巖逍之所以經營起藥材生意,主要也是為了替我找各種靈丹妙藥延續我破敗的身體。外人對它的評論並不分乎。他其實是俠義心腸的好人,只不過偶爾好玩樂了些。」
「他對朋友忠誠以對?」劉若謙訝異會聽到對傅巖逍正面的評價。是全臨安城的人錯怪了他,或是趙思堯太天真好騙?小恩小惠便教他掏心赤誠?
霍逐陽冷淡道:「一個利用妻子而致富的人,懂什麼忠誠?」
「也許你們難以相信我的片面之詞,但如果你們知道貝家上上下下無一不對巖逍感恩以及忠心不二,就會明白在下所言非虛。就算他在作戲好了,有誰可以做到這般徹底?比起買家旁觀以及貝千金的姻親林表,那個借助妻子家財飛黃騰達的傳巖逍簡直是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