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席絹
「也許我該試試別的方法,揍你一頓後再綁你上禮堂,收效會比較迅速些。」
他說道。
做勢要打她屁股,卻看呆了眼,從他這個方位看下去,她領口內的胴體看得一覽無遺——
老天!
他終於發現了!這個大傻瓜!希康坐在他腿上,沒有拉攏自己半敞的浴袍,逕自看著他問:「宴會呢?」
「什麼宴會?」此刻他只知道她的企圖;天塌下來也嚇不了他,更何況什麼鬼宴會?
希康笑著挑逗他!平常他可沒這麼魯鈍,今天怎麼失常了?她賭贏了他捨宴會而取她,那麼他就會得到獎品!她會給他一個大驚喜,等會他就會知道。
夜,還很長。在這種兩心相契的時刻,言語全屬多餘。她,楊希康,在尋尋覓覓二十四年後,得到終生所愛,傾其所有,她會抓住這一份幸福,並且永遠維持下去。婚後的生活呢?——那絕對是值得期待的。
早婚何妨,她尋到所愛了呀!
第四章
每次身處在潘仲明教授的書房中,唐允騰都會忘了自己來找教授是為了什麼事,完全沉迷在教授滿坑滿谷、豐富的專業藏書中。書房外面題名為「藏經閣」實不為過;三萬多冊的書本中有一半以上是絕版的,市面上早已找不到書目,恐怕有些書連中央圖書館也沒有收藏。
唐允騰以為自己看的書夠多了,畢竟從高中到現在,博士學位即將到手,他從不曾停止涉獵有關考古、歷史方面的各種書籍。台北市每個圖書館的書本分佈地區,他甚至比管理員還熟;然而每次來此一遊,總會發現一些他意想不到的書,他會狂喜地就地閱讀,然後很快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不看到完,眼睛絕對不懂得酸。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潘教授抽走他手中的書,他才意猶未盡地抬起頭,有一些搞不清楚狀況。
潘教授不厭其煩地重複他剛才說過的話:「你同意嗎?」
「同意?同意什麼?」唐允騰摸不著頭緒地問著,楞楞的表情顯示出剛才他並沒有認真聽教授說話。剛才教授有說什麼嗎?
潘教授歎了口氣。
「同意當我那個學生的家教嗎?對她,我實在只有高舉白旗的份了。好不好?去教她英文,去教她歷史,好歹讓她能順利畢業。」
看著潘教授愁眉苦臉的表情,唐允騰不禁感到好笑。潘仲明教授可是A大的王牌教授,相當活躍,學生們都競相選他的課。他的教法生動,完全是西方的導引、邏輯思考啟髮式的教育,加以融合孔老夫子的「因材施教」,沒有他教不成的學生;這不是教授自己發的豪語,而是學生們口耳相傳的。想不到竟然出現了一個能讓教授高舉白旗的學生,怎麼不叫他又訝異又好笑呢!感情這位學生必是頑劣不堪,或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如果真是這樣教授又何必費心替他物色家教?任其自生自滅也就算了,還來得痛快些。
「到您手上都無可救藥的學生,讓我去教有用嗎?」唐允騰好奇地問。
「我不忍心,相信任何人看了都會不忍心。她不是頑劣,她真的很認真;地也不太笨;她很單純,很認真,只是我的方法啟發不了她,這是我最遺憾的。」潘教授回想那個擁有一張洋娃娃般美麗面孔的楊希泰,再三感歎不已。
「可是……」唐允騰仍是猶豫。
潘教授打斷他:「試試看吧,我確定她需要一個家教。反正你距出國還有一段時間,黃秀文那份家教你也辭了,不是嗎?出國教書,除了要有真材實料外,實戰經驗也是很重要的,不妨將此當成一種實習。」
斯文俊逸的唐允騰一陣估量後,最後還是點頭了。何妨呢!如果這學生真的頑劣不堪,或愚不可及,姑且就當是實習吧。誰知道將來在美國大學執教會面對什麼樣古怪的學生!搞不好恰巧有同一型的。盡力而為吧!真的能幫得上這位學生,也是好的。
想來這二年的大學生活也夠坎坷的了!大一時,三分之一的學分不及格,最後是老師們於心不忍才在補考上讓她通過。她由企管系轉到歷史繫了,死背的東西總是簡單得多吧;但是唉!別人能順利通過,她恐怕還得重修。
楊希泰手中永遠抱著一本英文文法,在A大,她是出了名的「草包美人」,難聽一點的解釋就是:金玉其外接下來的那一句就是什麼敗絮之類的東西在其中啦!商學院的數字、管理、貿易,常常搞得她大腦團團轉。原以為歷史繫上頭沒有英文、數字,會容易一些:可是容不容易對她都沒有什麼差別,反正她都不會就是了。原來歷史系也要讀外國歷史,厚厚一大本原文書整慘了她。潘教授向來很疼她的,還幫她找了家教,要她下課後到校門口等她的家教。不知道那個家教會不會和潘教授一樣好?如果他很凶,那可怎麼辦才好?她很擔心。
對於唐允騰,她進了歷史系才知道他名氣大到什麼程度。他是潘教授執教二十年來首位得意門生,A大的才子,在A大修完碩士學位後,又前往T大修博士學位。才二十七歲,已經有一家著名的美國大學下聘書要他去做研究,並且提撥大筆研究費要讓他去挖古跡,只等他博士學位到手,馬上就可以成行了。聽說他精通八國語言,可以背全世界二十國的歷史背景呢。連中央圖書館內有幾本書他都知道,誇張一點的說法是:無論你到任何一家圖書館,抽出一本有關歷史、考古、語言方面的書,借書卡上面絕對有唐允騰的名字。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聰明的人呢?拿學位文憑像吃大白菜一樣簡單。偏偏她念呀念的,連阿彌陀佛、耶穌基督、觀世音菩薩都成天掛在嘴邊默念,就是永遠不及格。上帝實在太不公平了,她這麼認真,就是得不到好分數。什麼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全是騙人的!
背靠著圍牆,楊希泰精緻如水晶娃娃般剔透絕倫的俏臉上一層愁雲慘霧。惱人的春風!
連風也要欺負她,吹亂她長髮,害她忙按住長髮,免得遮去視線;風也吹拂起她及膝的小圓裙,讓她又忙不迭地趕緊用拿書的手壓住裙擺。她被吹得惱怒不已,苦惱地將臉別向順風處,一個失手,手上的書,連帶夾著的考卷全掉到地上。
考卷輕飄飄地被風吹起,四下分散。
「噢!」希泰氣惱地低叫一聲,連忙追趕著她那幾張考卷──東撿一張,西撿一張。好像撿齊了,不放心又四處看了下;有一張還在飛著,她忙撲過去。
另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早她一步撿起了考卷,可憐的楊希泰只好收勢不住,以很標準的姿勢,跳入一個陌生人懷中;那人胸膛寬寬厚厚的,撞疼了她挺俏的鼻,頓時令她感覺有些天旋地轉,頭暈眼花的。
那人雙手很紳士地扶住她肩膀,拉開她。溫柔的聲音在她頭上方發出:「有沒有怎樣?沒事吧?」
「沒事。」希泰連忙撥開蓋住臉的長髮,一邊忙著後退;後腳跟恰巧不知給什麼東西絆到,整個人往後倒去;幸好那陌生人及時又抓住她,傾身撿起她腳後跟的文法書,扶她站直才放開她。
「對不起……」又出糗了,希泰老覺得惡運之神總是非常眷顧她。
抬頭打算好好開口感謝這位善心人士,可是她一看清陌生人的長相,就張大了嘴,吐不出一個字,只是楞楞地看著他他,好好看呀,沒有大姊夫的沈穩內斂,沒有二姊夫那種外發的魅力與邪氣,也沒有三姊夫的那種英勇氣概,他是另外一種的,很斯文,很有書卷氣,很有氣質的那一種,她也形容不上來。
唐允騰被眼前這個美少女迷得呆住了。天!這女孩真美,美得不像真的。怎麼說才好?
很精緻,很無邪,很虛幻,好像不小心碰到就會碎掉似的,而她軟軟甜甜的聲音聽起來就很舒服。A大有這樣的一個女孩嗎?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覺得自己的無禮,連忙移開眼,將手中抓著的紙還給她,瞥見那是一張考卷,慘不忍睹的紅色大差,角下倖存的一片空白處圈著一顆怵目驚心的鴨蛋;但他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鴨蛋旁的署名。
「楊希泰!」……楊希泰!她是楊希泰!他本以為是個不學無術的紈??子弟;那知道如此男性化的名字,竟是一個俏麗女孩的名字!
「你是楊希泰?」他不大敢確定地開口問。
「是呀!」希泰呆呆地點頭,奇怪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她突然覺得害羞了起來,低下了小臉,可是又忍不住想偷看他,所以忙又找個疑問問他,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不會被人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