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席絹
照理說,沈拓宇躲得過這一巴掌——但,該死的,他竟然沒有躲開。挨女人耳光,還是生平第一次。那一瞬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那女人迷惑了!沒有看過憤怒的表情竟會那麼絕美。楊希康的確有誘人犯罪的本錢。
「沈……警官……你……流血了……」小李結結巴巴地指著他左臉頰。
拿手帕抹臉,見到血跡。那女人的手好像受傷了。
一會,楊希康換上一身輕便褲裝出來,中性化的打扮依然媚麗難掩。
「走呀!」她說著,逕自轉身向門口,波浪般的長髮拂過身後沈拓宇的臉上,一股淡淡幽香讓他的心震動了下。連長髮也是這般強悍!楊希康,他記住了。瞥見地上一把帶血的水果刀,他不動聲色地拿膠袋包起來,置入懷中,跟著走出去。小李一身的蠻力,扛起兇手臉不紅、氣不喘,自是不用他幫忙了。
「你從那裡得到毒品?與誰接頭?」沈拓宇第二十次發問。何文揚目前仍昏睡中,暫時收押禁見,等他醒來夠他累的了。審問室內,兩張椅子,一張桌子,一盞孤燈,只有楊希康與沈拓宇。她不施脂粉的臉蛋上,在經過大半夜的反覆問審已然出現了疲憊、蒼白。原本怒氣難平的希康,情緒由高亢沈入谷底的低潮。狂叫怒吼,眼淚攻勢都不是地做得出來的事,那麼她總有權利表現出自己被無故折磨後的疲倦吧!
「反正我怎麼說你都不相信。有本事自己去查個水落石出,少來煩我!你一口咬定我罪該萬死,那就罪該萬死吧。你已經用高超的審問技巧審得我不能見人了,還要怎樣才甘心?」希康原本聲音就低沈性感,現在更是低啞了好幾度,慵懶的性感全在磁性的嗓音中不經意流露。
「不能見人?」他揚起眉。
「我不化妝向來無法見人,你正巧看到我最醜陋的一面。」她頭枕在桌上,瀉下一頭波浪黑亮的卷髮。
在她精緻動人的臉上看來,根本沒有任何不能見人的瑕疵。
這那是審問?沈拓宇自嘲地笑了笑,根本像聊天!他甚至沒用各種迂迴的方法套她話,沒有恐嚇,也沒有用測謊器、電椅、電棒來折磨她。事實上,這次「審問」是他從事警官工作十二年來最冗長,也最沒績效的一次。
打從傍晚帶楊希康到警署,立刻發現所有男人的眼光全盯在她身上沒錯,她穿得很端莊,甚至有些保守,可是美麗的曲線在合身的衣服櫬脫下表露得一覽無遺——那時他心中燒起一把無名火,只有兩個想法:一個是將所有男人的眼睛挖掉;一個是拿一件大衣裹住楊希康,關到沒人看得到的地方。這實在不合理,她是明星,多有名他不知道,可是至少人人看了都認得出來,招來矚目也是正常。
甚至還有好幾個刑事組爭先恐後、自告奮勇要審問她,因為這種小案件不須勞駕沈拓宇親自下馬;但是他用冷酷的眼光一一趕走了那些活像思舂小狗的毛頭小子,自己拉她到二樓去盤問。一直到現在,仍審問不出所以然,以他的專業直覺早判定了她是清白無辜的。一個做賊心虛的人,即使掩飾得天衣無縫,也會在長期盯視下,偶爾會閃過一抹不安的眼光,但是她沒有,杏眼始終閒著怒氣與清朗然而他仍不想放她走,即使現在是夜兩點,她看起來累得慘兮兮。希康感覺到一陣子的沈默氣氛,抬眼正視眼前這個儀表出眾的警官不出三十歲的年紀,很冷漠絕情的線條恰似眾人口中所說的「酷」。他不該當警官的,他應該去當殺手!嘿!把一個正派人物想成大反派角色,竇在好玩。滿地,她輕輕地笑了。
千嬌百媚的笑容撩起沈拓宇心頭莫名的波動。「笑什麼?」
「我累了,拒絕你再次不人道的問審。」真的累了,舉雙手投降,、後抑不住睡神召喚,不久即沈沈睡去,對面前這個大男人絲毫沒有防範。
這代表什麼?對他放心?還是她常在男人面前睡覺?或是床邊……?他甩開這股不愉快的念頭,深深凝視她。她的風流韻事,小李如數家珍都對他說過了。身為楊氏財團的三小姐,因為私生活不檢點而被取消繼承權:十七歲步入模特兒界,二十三歲大學畢業後正式涉足影藝圈,每拍一部片都傳出與男主角或製片有曖昧關係,甚至還與中學生同居這不是演藝人員典型的生活寫照嗎?他何來由覺得生氣?見她有些瑟縮,沈拓宇當下脫下大衣,輕披她肩上。
美女他見過不少,各國的美人如名門淑女、黑道大姊頭、貴婦人、女殺手,有溫柔,有陰狠,有聰慧——幾乎應有盡有。楊希康應該歸類冷艷性感型,可是氣質中卻又存有一股純真與"清新;可以是很火爆,卻也可以是很慵懶。對她的評語打一開始就是「危險」,因為她變幻莫測,令他捉摸不清可是她實在是美,這種美有蠱惑他的魅力——天哪!莫非他被悶瘋了才會對女人開始注意了起來?以前怎麼都沒感覺?他甩了甩頭,卻甩不掉剛才已深印在腦海中那張美麗的笑靨。
敲門聲打破了室內一片靜寂,使他猛然清醒,拉開裡留在她睡顏上的眸光。打開門,是值班的刑警,對他行禮後道:「史威先生來保釋楊小姐。」
一個挺拔俊美的儒雅男子對他微微一笑道:「你好。」
「請進,她睡著了。」他降低聲音,引史威進來。不明白史威是什麼人物,只知道是楊希康執意要找來的人。沈拓宇眼中含著估量:他是誰?「到底怎麼回事?」史威走到希康身邊,瞄了她身上那件男用大衣一眼。
「她涉嫌一些案件;希望她與我們合作。昨晚,名製片兼導演何仲平指控楊小姐誘拐其子逃家、吸毒,並且教唆殺人。」
「那個垃圾!」史威眉頭皺了下,眼中閃過憎很,但立即恢復溫和,看向沈拓宇。「我們絕不會讓希康蒙受不白之冤。貴姓大名?」他問。伸出手。
沈拓宇握住。
「沈,沈拓宇。」
「等著看吧!相信你會替希康找回公道。現在希康最需要的是一張柔軟的床。」史威輕拍希康的肩。
「希康,醒一醒,我送你回家。」
希康揉了揉眼,動作稚氣而可愛,抬著一雙惺忪的眼看向史威。
「姊夫呀!這麼晚。」說完,親匿地把頭埋入史威懷中。
「小狐狸!不敢打電話回家求救,對不對?」史威笑罵。
「我還想活到七、八十歲,不要命了才打回家。對錯不論,老奶奶會先剝了我的皮。今晚到你家吧。」她撒嬌著。
「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老奶奶還是會找你算帳的。」史威扶起她。她全身重量依在他身上,仍笑著道:「明天,明天再說吧。要踢我出門,要將我千刀萬剮,也得等我有精神。」她才不擔心。
史威一邊笑著,一邊抬頭向那位出色英挺的警官看去;不料,瞬間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殺意——殺意?!老天爺……史威心知肚明地笑了。希康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呢。
「再見了,沈警官。」他笑。
「再見。」他冷漠點頭,逕自轉身先走。史威站定好一會,惹得希康抬起臉迷惑的問:「怎麼了?」
「那人如何?」他問。
「差勁。」她不想多說。她沒想到她楊希康也會有牢獄之災的楣運,真拜他所賜。
史威沒多說,摟著她出警局。
今天窩在希平家是明智之舉,外面世界鬧翻天也不干她的事。
躲在史威這邊,逗著六個月大的小寶寶玩,遠山近水的風光好不悠閒。打從希平有身孕,史威就環著台北市的外圍尋找適合小孩子住的房子,終於在遠離塵囂紛擾約台北郊區距楊家約一小時的路程找到這棟新建成,六十坪左右約二層樓洋房,外加四十坪的庭院。
六個月大的寶寶正是好動的時刻,精力旺盛得不得了,扭來扭去,不是爬,就是對好奇的東西抓來玩。這可愛的孩子有史威的輪廓與希平的雙眼,非常愛笑,有諸多史威優良遺傳,脾氣好得很。
希平泡好牛奶抱過兒子餵奶,一雙藏不住話的眼直盯著希康良久。
「史威說你昨天遇到了一個英俊男子。」
英俊男子?史威呀!不然就是遠在法國的周約瑟,都死會了。」希康不正面答題。這個希平,一臉幻想,不知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一個帥氣英勇的警官啦!你給我老實招來!」希平沒打算放過希康。在希康未滿足她的好奇心之前,她打算一直問下去,反正她很閒。
希康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那個不可一世叉自以為是的臭男人!一口咬定我是蕩婦淫娃,罪該萬死。帥哥!看帥哥也要挑氣氛,你認為被關在拷問房被折騰了五小時很有情調嗎?」拿過一顆蘋果咬著,臉蛋忿忿不平;心中卻不禁勾起了對那男人的記憶,浮起那張冷傲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