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席絹
「奶奶在書房,等一會你要怎麼說?」她站定在他面前。至少不能露出破綻,二人說詞不同就麻煩了。
史威站起來,很順手地搭住她的肩往書房走去。
「我來說就成了,必要時你只要點頭。我認為老奶奶向來樂見其成。」
這一點希平想過了,如今地也是將計就計地反將奶奶一軍而已。而史威既然明白,為什麼甘心做兩個女人鬥心機下的棋子呢?她不明白,有空一定要問他一問。
「看你的了。」她順著他。
推門而入,是一間光線充足的大書房,兩面牆是落地窗面東與面南,另兩面牆就是滿滿的書了。四個大書櫃並排,兩面落地窗中間擺了一張大書桌,剩餘的空間很大,沒有擺任何雜物,所以不會給人壓迫感。乾淨又簡單的設計,相當成功,讓人進門就感到身心可以完全放鬆。
書桌後面個白髮如霜、穿著素雅的嬌小老婦,正戴著老花眼鏡,埋首書本中;慈眉善目中掩不去洞悉世情的凌厲,精明眸光總像流轉著上千條計謀,乘人不備加以陷害似的。她很老了,七旬左右,可是那股精神旺盛得叫人忘了她的年紀、外表,絕對不輸二十啷當歲的年輕人。相當迫人的她,正是楊氏企業最高權力指揮者楊老太夫人。
「老奶奶。」史威禮貌地低聲叫著。
楊老太夫人拿下眼鏡,精明的眼在兩個年輕人身上轉了轉,故做一臉迷糊。
「希平?你與史威一同進來做什麼?沒你的事呀。」真是一對璧人!瞧瞧他們倆站在一起,多麼登對!老奶奶心中直歎著。
希平扯了下史威長袖。史威笑道:「奶奶,我與希平打算結婚。」
「結婚?有沒有搞錯?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戀愛了?怎麼突然說要結婚?」很好!一切果如她所料。老奶奶暗笑,裝出一副很不以為然的吃驚表情。
史威不急不徐地笑道:「我們已到適婚年齡,加上兩人自小就相識,個性上已經非常瞭解了,結婚共組家庭沒什麼不好。至於戀愛,那是少男少女玩的把戲,我們都成年了,要實際一點。老奶奶以為如何?」
這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各有居心而已。希平閉著嘴,等著看老奶奶要裝腔作勢到什麼時候。
老奶奶顯然還很有玩的興致。
「話不是這麼說呀,希平是我的寶貝孫女,而你史威也是我從小看到大、栽培到大的人才,怎麼忍心看你們結成一對怨偶呢?所以才要關心你們的情感狀況呀!」
希平忍不住開口:「少來了,奶奶。反正我們結婚正好順了您的意,您就別問那麼多了。我們預定先訂婚,然後史威要等我拿到學位之後回來才結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奶奶您快些把我的護照還我吧。」
老奶奶瞪了希平一眼,才轉眼深意地看史威。
「妥嗎?」奶奶明白史威要的。
「肯定妥。」史威回答得非常堅定。
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希平有些不明白。好像有什麼切身於她的事在發生著,可是她卻毫無所覺。
他倆的婚事,可以說進行得相當順利。老奶奶不反對她再到美國讀書。老奶奶於下個月挑了個黃道吉日好辦訂婚宴,只請雙方親友小聚一番,並不打算大肆鋪張。希平沒事似的呆在一邊聽老奶奶與史威由婚事討論到公事;她這個女主角好像壁花般被甩在一邊。沒辦法,商業這東西,生來專與她相剋過不去。
雖說離結婚的日子還有一段距離,可是對她而言卻是沒什麼差別的。名份一定,就代表著今後情感的忠貞只為一人。是不是遊戲一場姑且不論,結婚總是假不了。真的,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有成為史威妻子的一天。她幻想過許多可能會當她丈夫的人選,再一一否決掉。史威,老實說,他條件非常的好:脾氣好,聰明,能力強,體貼細心:但希平從未將他與丈夫這名詞劃上等號。他再好、再出色,都應該娶別的女人,不應娶她;因為她是他的姊姊,大他一歲,他從小叫到大的「希平姊姊」呀!這輩份一清二楚叫上囗,等於一生一世都得這麼分法。如今姊弟的名份竟然要轉為夫妻了,想想真怪。不過,心中感覺卻也滿好的。史威當她丈夫?聽起來好像不錯。能對她的壞脾氣加以包容並且一笑置之的人,除史威外不做第二人想。
能包容,代表短暫的共同生活不會壞到那裡去……她竟然開始有些期待了呢。
老奶奶與史威討論告一段落,她掃了一眼希平,然後看著史威說:「情感上而言,她似乎相當遲鈍,可得好好費心了。你這孩子也真是死心眼。」
史威也看了眼獨自冥思神遊的希平,笑道:「如你所願呀,奶奶。」
「小滑頭!」老奶奶笑罵道,然後歎口氣說:「除了你,真的,我誰也不放心。公事上如此,對希平也是。天知道我還有其他三個小麻煩要操心呢!」
「操什麼心?奶奶?」希平回過神就只聽到這兩個字。走近兩人,看史威公事包已收好,明白已討論完畢。
老奶奶瞪她一眼。
「操心你這個丟臉的小笨蛋又會讓公司虧損二千萬!」
希平吐了吐舌,連忙躲到史威身後。真是的!老奶奶永遠只記住四姊妹的壞事、糗事,隨時不忘翻陳年老帳出來臭罵挖苦一頓。
「奶奶,以後我是史家的人了,您就少罵點吧!」她叫道。
「是呀!以後是史威的事了,可憐的史威!對了,中午一同午飯吧!」老奶奶看看時鐘,已近十一點。
史威搖頭,牽住希平的手笑道:「不了!我與希平還有點事,中午到外面吃。」
「也好,小倆囗培養一下感情。」老奶奶十分贊同。
希平不大明白史威有什麼事,可是能擺脫老奶奶的疲勞轟炸是求之不得的事,當然樂意與他出去了。
史威要求每天中餐、晚餐要共同用飯。
自從雙方家庭知道兩人要訂婚的事後,除了家長互相討論得勤外,也常要這一對準新人回家用餐。史威因為工作方便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很少回家;而楊家所有成員也少有機會全部相聚三天兩頭,不是給史威的父母請到史家吃晚餐,就是被老奶奶叫到楊家用飯。
尤其史威的父母打小就喜歡希平,一聽到希平要成為自家媳婦了,開心得笑不攏嘴,天天要她到史家吃飯外,更是買了好多布料、首飾要送她。史媽媽最遺憾的是只生了一個兒子,而無緣生女兒來打扮;加上兒子長年不在家,寂寞透了,樂得天天拉希平到家中談天。
所以希平忙,史威也很忙。一起趕場吃飯卻沒有屬於兩人的時光,史威終於決定推拒雙方家人的美意,獨佔希平一人。
希平白天還是照常上班下班,可是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最忙的時候也只是到史威那間像戰場的辦公室幫忙秘書打字、打電腦而已。最近公司有兩件大工程在進行,一件大官司要打,史威天天忙到三更半夜,她能做的僅是泡上一杯咖啡給他解渴提神而已。真是可恥丟臉!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大家都清楚。每天坐辦公桌唯一可做的是啃她的法律原文書,兩個月後等簽證下來,她就要回美國了。
一隻手輕抬起她埋在書中的小臉,迎面而來的是一陣眷戀的細吻。
史威已經將她吻習慣了,深吻、輕啄,卻令希平愈來愈沈醉其中……地想過這樣的親密太過火,畢竟他們不能算夫妻;但……她卻又非常非常喜歡他的吻,每次相聚,她都會很自然地期待他出其不意的吻。有時他會忘了,或恰巧有人介入打擾,她心中會很失望,很想將那些不識相的人千刀萬剮丟到西伯利亞去。
好像凡是有關史威的事,都會在她心中造成衝突,分成兩方面在拔河。理智掙扎得辛苦,可是情感卻忠實於感官的直覺。不理反方向的警告。
「餓了?」他已將她摟起來,貼在他身上,一邊在她耳邊輕問,一邊往外走。
「嗯。」已經十二點半,他又被公事耽擱了。近些日子來,他消瘦了不少。再不正常用餐,他不必等到三十歲,胃潰瘍就會找上他,希平打算好好注意他的飲食正常。
到了兩人常去的餐廳,點好了餐,就見史威直把玩她手指他總是喜歡握她的手,說是他見過最美的一雙手。這話是誇了,但她覺得聽起來的感覺還不錯不過今天他表情有一些特別,好像多了些神秘的喜悅。
「史威?」她問。
他騰出一隻手,從西裝囗袋中拿出一隻絨盒,大紅色的外表看起來就充滿喜氣,並且毫無疑問的內裝一隻戒指。
「訂婚戒指嗎?史媽媽拿給我戴過了。」希平沒打開來看,她以為是那種很古老的金戒指,上頭鑲鑽石,大顆又俗氣。雙方家長都是很遵行古禮的人,什麼首飾都是大金大銀,重量十足,卻很俗麗,她不大敢恭維;可是人家一番美意,能說什麼?幸好頂多訂婚那天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