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席絹
「當真沒有受到蜚短流長的刺激?」江聲濤不相信地又問了一次。
秋水豪氣萬千的開口:「那些三姑六婆有什麼本事刺激我?我江秋水豈是她們激得動的!」
江臨波嗤她笑了一聲,連忙抽張面紙摀住櫻唇,別有深意的盯秋水。
「笑!笑!笑!當心下巴脫臼!」秋水扮鬼臉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臨波乖寶寶,告訴爸爸,秋水有什麼心眼不欲人知的?統統說出來沒關係,爸爸給你靠。」
「這種事,要有未來性才有得說,在目前這種未知數的情況下,只能靜觀其變,端看秋水心中想什麼了。」臨波欲蓋彌彰,卻更加挑撥起雙親的好奇心。
她眨著眼,表現得一副無辜的模樣,偷偷溜入房中,留下秋水讓父母疲勞轟炸。至於秋水朝她射來的白眼,反正又不痛不癢,多挨幾個地無所謂,還是看書去,就快第二次期中考了,不拿第一名還真對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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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從來就沒有人把秋水當成臨波來認呢?臨波努力地反省自己對人際關係的經營是否大失敗了?不然就是自己那一票同學放學後的去處不是補習班就是圖書館,那些都是秋水的朋友不會去的地方,自然無從相遇起。
才想罷,立刻有一個男子在她身後叫住她。那聽來溫潤、悅耳的男中音,是適合靠嗓子為業的人。
「江秋水。」
臨波正等著超市的收銀員結帳,排在她身後的男人叫著她——妹妹的大名。
她轉過頭,有些訝異地看著莫約二十三、四歲的高大男子。她比康碩更高壯一些,面孔卻是溫文俊逸,散發著一股沉穩內斂的氣息。他非常地與眾不同,相信不會是秋水朋友群裡的一個。
面對這個男子,臨波突然不想被當成秋水了,正想說明時,那男子卻早她一步開口,有點遲疑地問:「你——是江秋水嗎?」
「不是的,我是秋水的雙胞胎姊姊,你是哪位?」
他笑了!那笑容有著陽光般的燦亮。
「原來如此,我才在懷疑江秋水怎麼可能給我好臉色看?而且,她是靜不下來的,你們的氣質不同!我姓白,白悠遠,是江秋水班上的實習老師。」
實習老師?臨波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兩人結完帳走出超市,她才道:「我妹妹近來功課突飛猛進,也許……大功臣是你。」
白悠遠笑說:「她夠倔!用在好的地方,前途不可限量。」
「白老師住附近嗎?」
「不,我住台中。下個月就要請調回台中實習了,當兵退伍後,應該也會留在那裡任教。」
臨波微微點頭,心想這樣正派開朗的男子,是不曾出現在秋水朋友群中的,難怪特別出色,看來秋水吹皺了春心,就不知會有怎樣的未來了?
「秋水是個特別的學生吧?」臨波笑問。
白悠遠凝想了下,看著她的面孔,想起另一個相同長相的女孩兒。
「至目前為止,在我實習過的三個學校中,她算是很特別的了。可以與問題學生玩成一團。卻堅守自己的操守與正義,又不沾染上壞習慣,的確難得。她的資質不錯,卻不願學習充實自己;不過,近來的進步倒真教人跌破眼鏡了,恐怕是我與她結仇的唯一好處。」他當然清楚秋水對他的觀感。
臨波點頭,語含深意地道:「這也許就是你會出現在秋水生命中的原因吧!啟蒙她,引導她的一生。」她轉身看向大馬路,見到秋水騎著腳踏車正往她這邊來,忙道:「秋水來載我了!」
白悠遠也看到了,開口道:「那,我先走了。她不會高興見到我的,再見。」
「白老師再見。」臨波向他揮手致意。
秋水抵達時,正好見到白悠遠開車駛離,可惜她還拚命地加速,想不到他跑得更快!
「那位是白老師,你與他談些什麼?他是不是錯認我們了?」秋水的目光仍留在那駛遠的車子收不回來。
「沒有,他走近我之後就知道我不是你了,與我聊了一會兒,沒什麼。」
「說我的壞話?」秋水哼著鼻音,不善地問。
「小心眼!他不停地誇你。人家是成熟的男人,豈會與你這黃毛丫頭一般見識?只有你神經地拚命把他當仇人看。」臨波在話尾故做崇拜狀地說:「他真帥,不是嗎?這麼穩重又俊朗的男人,很少見了!」
「哼!他根本是個醜八怪,你看人的眼光有問題!」秋水不耐煩地叫:「好了啦,快上來,媽媽等你買的醬油用,買個醬油買到美國去了啊?」
臨波點點頭,跨上單車後座,讓秋水載回家。
許久,秋水終於忍不住,故意以不經意的口吻問著:「你與他到底聊了什麼?」
「沒有呀!只聊到他住台中以及他服完兵役準備回台中教書的事。如果你再晚一點兒來,我還可以聊一聊他對交女朋友的看法哩。」
秋水聲音悶悶地:「你那麼雞婆做什麼?問人家那麼私人的問題。」
「他是個理想的丈夫人選,也許以後有機會,他會成為我的——」
「你少做夢了!多念點兒書吧!不要再談他了!」秋水的聲音惡狠狠地,加快速度騎回家,不知與誰生氣?
妹夫——那是臨波本來想說的,卻被粗魯的妹子給打斷了。她吐吐舌,心想:如果有機會說出來,必然會造成相當震撼的效果!若沒有意外的話,秋水肯定會花容失色地將單車騎入排水溝中。算自己躲過一劫吧!她含笑地輕輕哼起了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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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轉為秋末的微涼,蕭瑟的景致,令人覺得有點兒蒼涼。
十一月下旬了,已有許多商店預先為耶誕節做暖身運動,只見滿街的卡片以及充滿耶誕氣息的櫥窗。這樣的文化侵略早已讓世人淡忘了耶穌降世的意義,只是多了一個讓情侶們約會的理由,商人也藉機大賺一票,將節慶喧騰得熱鬧滾滾。
所有的美景形成都容易有感傷的成分。瞧!落葉繽紛,是多麼令人傷感,但總會有人去感歎不已的,這樣的無聊是屬於青少年專有的權利。
江臨波站在側校門口旁的一排行道樹下,落葉拂過她身子,在柔風中聘婷舞落,掉了一地的黃綠。今天不想與他捉迷藏,抬頭看著稀疏的枝葉,默背明天一早要抽考的英文單字。放學後的這一段時間,已成了她的期待,她不願太真切的去承認,但沉淪的速度卻比她願意給的多更多。這是挺危險的事,因為他總能輕易地看穿她心中細微的轉變,怎麼也不容許她收回情感。他是喜歡,也想要她那樣的,只看他、只想他,讓她以他為生活中心。那種霸道,可以稱為深情,也可以叫做自私
如果他不給予相同回應的話。
熟悉的機車聲漸漸駛近,她交疊著自己的雙手,試抵擋微微的寒意。
康碩將機車停在她前面,輕撫了下她微涼的面孔,表情是深思不易解的,隱隱流露出幾絲不悅的跡象,但他們一如往昔,體貼地脫下大外套讓她穿上。
「走吧。」
「去哪?」她沒上機車,專心研究他的表情。
他拿起安全帽給她戴上,眼光有點冷峻,沉聲哼道:「你會知道的。」
她點頭。跨上機車,腦中如翻書般地過濾著許多事情,卻仍不明白他情緒不佳的來處。他不是個會遷怒的人,想必不悅的原因是來自她;可是近來她已經完全與那些「K中」的男生不來住了,乖巧得連男老師也保持三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此刻他的醋勁兒卻大到她可以肯定他上輩子是個賣醋的;那麼,到底他在火大什麼?
他把機車停在市中心的一家簡餐店前,看來有談判的意圖。真詭異!
點的飯來了之後,她默默吃著,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而他老兄卻繃緊面孔,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好吧!她是無法在這種眼光下若無其事太久的,尋思找到了第一個她認為很嚴重的問題後,她突然很直爽地開口:「你是來與我討論分手的事嗎?」
他的反應比她預料中的更為激烈,重重地抓緊她雙手,幾乎要拉她橫過桌子跌入他懷中!
「我要定你!誰也休想奪走你!」
「我拒絕這種莫名其妙的粗魯,如果你不願好好地談,那麼我要回家了。」她也扳起臉孔,顯露出少有的怒氣。
康碩看著她,心裡暗想:很好,總算有點兒火氣了!老是不慍不火地面對他談笑風生,只會讓他倍覺挫敗。一旦她也出現情緒反應,他就能更真切地看入她的內心深處。
「秋水說你迷上了白悠遠,並且有進一步交往的打算。你比較喜歡那種斯文正派的男人?」他的口氣僵硬地像個法官,也像抓到妻子不忠證據的丈夫。
臨波的回應卻不是他想像中的,淨說些與他們感情問題無關的事;但是她那對閃閃發亮的杏眼充滿了笑意,完全忘了剛才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