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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文 / 席絹

    白濤已被木棍打得奄奄一息,尤其全身光裸,更見得血跡斑斑與慘不忍睹。跪縮在角落的連麗秋臉色更是異常的慘白,她也是一身的狼狽,可見得外袍以下,全無它物。

    「孽子!孽子!今日我不打死你,我便不叫白力行!」白老爺子揚起木棍又要打下去「爹,不要打了!」白煦抓住父親的手,將他扶坐在太師椅上,才脫下外袍包住白濤。將他的傷口檢查了一下,幸而沒有打傷筋骨什麼的。

    「二少爺,求求您救救我的濤兒,我只有這個兒子呀!二少爺……」白二夫人轉向白煦磕頭。

    「二娘,快別哭了。」他招來兩名丫頭:「扶二夫人坐好。」

    「不許起來!你教的好兒子,教來與他的二哥媳婦通姦!若讓他活著,如何正我白家門風?」白老爺子怒手拍向桌面,打算連妾也一同休了了事。「你……你也給我滾回老家去!」

    「老爺,翠鳳沒犯錯,她又沒娘家,要趕她哪去呢?」白老夫人說了句公道話。

    「爹,先看看要如何處理吧!全宅的僕人都知道他們鬧了醜事,只怕早傳了出去。生氣無濟於事,誰也沒料到濤弟會做出這種事——」白熙冷靜地開口。

    白二夫人哭叫:「一定是她勾引濤兒的:她年紀已大,濤兒卻仍幼小。她便些狐媚手段,要勾男人還不難?把她趕出去——」

    「胡鬧!這時候了,你還敢護短!」白老爺又喝了聲,將小妾吼得不敢再為小兒脫罪。

    「爹,事已至此,不如讓他們成親吧!既已是鬧定的笑話,不如讓事情更加圓滿些——」白煦正想把握機會,將事情弄到最好,不料縮在一旁的連麗秋哭吼了出來。

    「不!不是!我沒有通姦!我們被下了藥,我與白濤沒有私情,我沒有!我是白煦的未婚妻,我不嫁給別人!」

    下藥!?

    白煦掀起白濤的手把握,確實有奇特的脈動。他向大哥點頭,但白熙卻對他搖頭,以他商人的一貫精明無情看向連麗秋:「你說你被白濤侵犯是下了藥所致,原本一直很清白?」

    「對!對!」她以為有希望可以把握。

    「那你的落紅呢?床上沒有,衣服上沒有。如果今天白濤的行為是第一次侵犯,那之前,你又與誰通姦了?說!」誰能不護短呢?程度上的高明與否而已。連麗秋認帳了倒好說,不認帳,就等著一無所有吧!

    「你……你欺人大甚!」抖著聲音,她尖叫了出來。

    「不,是你太無知!」白熙冷酷地回應。

    「這一切都是你們的詭計,對不對?對不對?」連麗秋倏地立直起身,衝向白煦:「你不娶我,所以設了圈套讓我跳!我做鬼也不會——呀——」下腹猛烈傳來劇疼,按著流下一攤血水的恐怖景象,令她昏死了過去。

    這下子,結局更加慘重了。眾人都知道她與白濤的姦情至少有三個月之久由流掉的胎兒來推算。

    白煦連忙投入急救的行列中,但眉宇間是凝重化不去的悲哀。他知道誰有藥,也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她以她的方式幫了他一個「忙」。

    趙紫姬的行事手段與葉盼融何其相似,然而……他多希望有更妥善的安排,而不是使得一個來不及出世的小生命流失。

    他不能去找她對質,因為……他給不起她可能要的東西。溫柔與愛,只能由葉盼融獨享獨佔,再也分不出額外的了;既是如此,最好是別再見了。

    「煦兒,她是你未婚妻,你拿主意,但可不許你動娶她的念頭。」白老爺對忙完的兒子交代。

    「讓他們成親吧!否則豈不是要逼死連姑娘?」

    「隨便他娶不娶,這輩子給我滾出開陽,不許再回來!我已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白老夫婦離開之後,白熙也起身道:「我會安排他們去南平住一陣子,這輩子還是別回來的好,他承受不住流言的。」

    「麻煩大哥了!」他點頭,明白白熙會將一切安排妥當。

    「雖然算是家門不幸,但這樣也好。她配不上你,就不知道是誰下的藥了。會不會是你的徒弟?我看她凶得很,看似做得出來。」白熙好奇地問。

    「不,不是她,她對藥物一竅不通。」白煦只能苦笑,也不願說明其它。

    「不管了!沒了連麗秋,我想爹娘會開始四處打探名門千金來為你娶妻,他們一直擔心你的婚事。」

    白煦搖頭:「我不急。倒是濤弟的婚事,辦得熱鬧一點。」

    「你再善良下去,該怎麼辦才好?」

    善良?好心?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認為呢?白煦再度苦笑了起來。

    心中掛念的,只有葉盼融一人。不知為何,家中的鬧劇結束後,他的心口反而漸漸沉重……似乎有什麼事即將會發生,千萬千萬別是她出事了呀!

    第九章

    狂人堡位於奔縣之北,與梅縣為鄰,與開陽相隔三日的行程——那是說快馬加鞭的話。

    葉盼融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但當她睜開眼時,卻已被鎖在狂人堡的秘室之中。

    這秘室寬敞、陰暗,只讓一壺燈油不分日夜地燒著,是唯一的光源。時間在此成了無意義的名詞,如果不能以日光的明暗去判斷日與夜,那麼永無止境地枯耗,看著油燈始終如一地燃燒豆大火光,歲歲年年、日日月月,又豈能知道年華如何流逝?

    她身上的武器被搜羅一空,右手的傷口已被包紮好,秘室內唯一的石床上,有著兩條三尺長、手臂粗的鐵鏈,銬牢了她的雙足,限制了她行走的自由。

    也許可資用以充作計時的,便是楚狂人的到來;他每隔一段時間會來一次。如果當成是每天來此一次的話,那麼她被鎖在這兒已經四天了。

    隔著門口傳來的開啟聲響,她警戒凝神。果然出現的是楚狂人,那麼時間又往另一日邁進了。

    楚狂人手中端著物品,似乎突然不滿秘室內太過暗沉似的,以指尖拈起油燈的火苗,放在唇下輕吹,就見得火苗霎時吹成一條細長火線,往牆的四面環繞一周,即刻使室內大放光明。原來牆的四處暗藏著火把,足以將暗室照亮得如日正當中。

    無所遁形的面貌清晰展現。

    她的美艷與陰沉。

    他的狂放與邪魅。

    「真美!比趙紫姬更美上幾分。氣勢與外貌,全是獨一無二。」他例行性地自言自語。托盤放在石床上,他投以一個溫柔的笑容:「你不訝異嗎?我會派她去追風山莊攪和,又傷人、又下藥、又要勾引白煦……哦不;我知道趙紫姬也迷上了那個偽君子,女人們都會愛他哩,不負他惺惺作態的辛苦。」充分滿溢的不屑掩去了他原本輕笑的心情。

    接著臉色一逕陰沉下去,面孔浮上猙獰;他腳下不停地移動,全順著她面孔擺開的方向,非要與她對視不可。

    「你心目中的白煦是聖人吧?是磊落的君子吧?就不知慾火焚身死到臨頭時,他會成什麼樣子。我會帶你去看的,看那個偏君子變成一條低下淫蟲,與女人蠕動一氣,卻解不了他身上的淫毒,最後仍是一死的慘狀。到時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當什麼君子、聖人!讓我看看你哭叫的情況吧!在獻身也挽不回他性命的絕望中哭叫吧!你現在盡可不開口,反正我們要耗一輩子。看看這些東西!」他倏地抓住她下巴,扭轉向床上那些瓶瓶罐罐。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抓過一瓶金色藥物,眼中是現寶的光采:「這是秘媚的聖品,叫『魂相隨』。如果我點燃裡頭的香粉,讓你聞上一個時辰,這輩子你的身體心智都會受我控制。如果我的指令是『愛上我』,那麼你就會忘了世上有其他男人,眼中心中只會有我,這種東西沒有解藥。」

    葉盼融仍是不語,更不會展現出驚惶的神色以娛他人。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獻寶,也看著他恫嚇,卻無意去滿足一個狂人的病態行為所要得到的反應。

    楚狂人又抓來一隻竹簍,這次眼光充滿期待:「這是『赤鏈』,與你一樣美麗與狠毒。你看!」猛然打開竹簍蓋子,一束紅光直往她的門面欺來——但他牢牢抓個正著,指腹頂著赤鏈毒蛇的七寸處,讓它與她對視,而且拎得很近,近得赤鏈一旦凶性大發,只消伸直軟膩的身軀,便可咬住她臉上任何一處,並且立即致命。

    赤鏈極其細小,小到像是一條細麻線;一尺長的身長,細若繫帶,長著毒蛇會有的三角頭形。由它腥黑的毒牙來看,不難明白它毒辣的程度,火紅的顏色在火光下映出斑欄的七彩。

    她對這種無骨動物沒下過工夫,但相信世間沒有比它更令人致命的毒物了!

    「你不怕嗎?女人都怕這種小東西的,必要的時候,它可真是我上好的幫手哩!冰葉——」

    他就像個急於獻寶的小孩子似的,不斷地掏出他種種令天下人聞之色變、嚇得膽寒的寶貝一一介紹,而且非要確定她一一記住、聽到了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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