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席絹
「十五年來,趙紫姬共刺殺過他一千兩百次,直到最近五年,她才收手。也許自知一輩子打不過他,也許不願再成為他的娛樂節目之一。三年前,她廣招女徒,再度成立秘媚門,如今已有小有氣候。秘媚門擅制迷魂藥,連我四川唐門亦不敢小覷。所制迷藥共有三百種以上,藥性有歹毒到體膚一碰立即斃命,也有長期性蟄伏,狀似逐漸病重而亡;更有攝魂奪魄與淫藥,連我唐門亦辨不出何藥所制。」
如果唐浚不說出來,恐怕世人早已忘了秘媚門的厲害與趙紫姬的來歷,更不會輕易知曉借住白宅這名謎樣美女的身份。畢竟事已多年,何況趙紫姬這人並不在江湖上露臉,其勢力又早已瓦解。
會密切注意的當然就是相同以各式毒樂、迷藥見長,並立於宗師之地位的唐門會記載並且注意了。
葉盼融凝注雙眉,問道:「你對所有迷藥都知曉?」
她會出口探問,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唐浚更是受寵若驚,趕忙應道:「八成以上都知道。」
「傷口周圍泛橙橘螢光,是何物所致?」
「有三種藥物會產生這種顏色。一是『千里飄香』,屬於跟蹤其人行跡使用,下藥的人在十日內都可掌握其行蹤,無論相隔多遠;藥物的顏色會往第十一天消失。再是『攝魂散』,橙光色會一日一日地在體層上擴大範圍;而被下藥之人的意識會日漸迷茫,不是死亡,便是成為下藥人的傀儡。最後一種,是媚藥,下藥三個時辰後橙光會消失,其藥性是長期而漸進的,而且絕非只與人交合便可解,我唐門尚未找出解法。唯一遭受此毒迫害而安然無恙的,只有楚狂人一人,但無從得知他用什麼靈藥來解。這種迷藥,叫做『日久生情』。」
葉盼融冰冷的面孔未有變化,一顆心卻早已翻湧:「如果沒有解藥呢?」
「少則三個月,功力深厚者半年,全身氣血逆沖而亡。」唐浚說完,心中不免好奇冰葉何以獨獨關注這問題。但他並不喜多舌,便沒問了。
「如果有在下使得上力的地方,儘管吩咐!」
「謝過。」她應著,但語氣中已表明她絕不叨擾別人的拒意。
此時她心中只有一個疑問:趙紫姬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是什麼?
墜谷事件至今已有三天,葉盼融沒有找上她,白煦也沒有找上她,就連——楚狂人亦不曾前來詢問她動手的原因。趙紫姬這些天以來,過得意料之外地安寧清閒。
她以為至少會與葉盼融交上一次手。
探手撫向受創的胸口。依當時她只出手三成的力道而已,卻仍能令自己元氣大傷,可見葉盼融的身手只會比她好,而不是比較差。
「秘媚」的獨門傷藥使她今日已恢復泰半,否則依一些平庸大夫開來的藥療養,非病上半年不可。
遺憾呀!落谷那一瞬間,想測的,是白煦的身手。當他毫不遲疑地縱身搭救、摟住她時,想要的,是獨佔他。共赴黃泉有他為伴,何等幸福啊!
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機會總是錯身而過,人的際遇生來便是不同。若強求得來,今日她就不是妒著別人幸運的趙紫姬了。
葉盼融沒來尋仇,可能是白煦阻止;而白煦是不會出現,輕易饒她了事。但他不來,不代表她不會過去。在今日身體已無大礙後,她正欲轉身走出房間;不料在房間外的庭院,遇見了正向她走來的連麗秋。
連麗秋若有所求的神情,令趙紫姬玩味地看著。側身依偎在一株柳樹旁,等她走近。
「趙姑娘,你今兒個精神好些了吧?」
「托福!」她淡應。
連麗秋急忙說明來意,無心扯更多虛應之辭;而向來不善察言觀色的她,也看不出趙紫姬冷淡的眼瞳中映出的是嘲諷之色。
「我……我聽大伯說,上回大嫂受風寒,吃了你兩帖藥,馬上生龍活虎。我竟不知道你懂醫術,真的好厲害!你是懂很多藥性的,對吧?」事實上,她心中根本是認定了才來。
「略通歧黃,不代表可以幫上你的忙。」
她怎麼知道她有所求?
「很簡單的,我……就直說了吧!」連麗秋一心一意地陳述著自己苦思了三天的話:「是這樣的,公婆說,下個月要將我與煦哥哥的婚事辦一辦。日前,我由他口中約略得知……似乎……不大知曉男女之事那檔子事。所以,我在想,如果洞房之夜能有一些藥物來忙,會比較好一些。你可不可以開一帖壯陽的藥方子給我,當然你手中有藥則更好了。我們是好姊妹,我才不知羞地要求,千萬可別告知第三人哩!」
無知又可悲的女人!
白煦若真的娶了她,生活將會是一連串的悲劇。
趙紫姬不免要驚訝了!天下人或許不知道白煦是武功高強之人,但卻不會不知道白煦天資聰穎,且學富五車,對任何一種知識都有涉獵與精研,尤其在醫術上頗具知名。懂醫的男人會不知道床第之事是怎麼回事?
這連麗秋,何等的無知!自欺尚可,妄想欺人,可真會貽笑大方了!
「你一定能幫我的,對吧?」見趙紫姬不語,她急切又道。
「我會幫你的。」她的回答意有所指,甚至有些陰沉。可惜平凡淺識如連麗秋,無法察覺。
「那太好了!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得寸進尺得咄咄逼人,顯見她的著急。
趙紫姬輕鬆而狀似不經心地問:「那白濤怎麼辦?」
喝!心口猛然劇烈蹦跳,連麗秋只能驚疑不定地低叫:「什……什麼怎麼辦?」
「沒呀!我見白三少爺頗傾慕你。如果你成了二少奶奶,他一定會十分傷心。」
原來她只是這個意思!連麗秋好生放心,揮著手,面孔挾三分輕鄙:「毛頭小子總是這樣的。哪天他娶妻就會忘掉了,何況我是他二嫂,他真的不該妄想的。」突然覺得與趙紫姬談話有壓迫感,漸漸感到有絲怕,佯看了下天色,道:「好了,我得回去了,我想煦哥哥也該醒來了。男人哪!還是需要有女人在一旁服侍,才會有好身體。我什麼時候可以來拿藥呢?」
「我會送過去。」
「那好。」她點點頭,轉身使要走。
趙紫姬見她走開了好幾步,才問:「你愛白煦嗎?」
「我當然愛他!他是我今生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她笑得面孔滿是得意,腳步更形輕快,轉眼間已然走遠。
「愛嗎?愛的形成固然是因為某種有所求而來;然而純粹地重貌、重財、重利,索取經由愛而來的物質上滿足而言,卻是人褻瀆愛的本身。不,你不愛他!」
然而,她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呢?
白煦的存在,會令渴盼他的女子自慚形穢,但又令人明知不可為而硬要為之。
仰起下巴,她仍是決定面對白煦。
而,她會給連麗秋她要的東西的。只怕事後,她會寧願這輩子從未活過這一遭啊……
第八章
若不是白老夫婦視白煦的傷痕為無與倫比的巨創,硬是壓人在床,要求長期休養的話,今日白煦該是可以過回日常生活的,而非被一群奴僕輪著看護,捧藥端水的。
幸好有眾多書冊可排遣時光;然而真正教他萬般懸念的,卻是愛徒三日以來都沒出現。探病人川流不息,他真正掛心的人兒,連衣角也吝於出現。白宅內的下人傳得可難聽了,都說她狼心狗肺、鐵石心腸,才對師父不加聞問、不理死活。
當然,人們都是這樣的,一逕地捧,或一逕地貶,全是湊興而已。
會這般的想她,也著實令自己意外。想想在今年以前,他們師徒向來各自行走大江南北,一隔千萬里也不曾牽念或有非見不可的相思。今日才三天未見,怎麼會想成這般?
有許多事必須得妥善處理,然而他竟只是想見葉盼融。聽說她三日未回山莊,是否又去抓壞人了呢?
才想著呢!恍然由書中抬頭,一抹黑色衣袂便已由窗口逸入。
「盼融!」他溫柔而欣喜地低喚。
葉盼融摟抱住他,並且順便檢查他頸後的傷口。那橘亮色已不見了,恐怕當真是「日久生情」。那趙紫姬想得到師父嗎?那為何又要傷他?
「忘了?發呆啊?」他放開她,輕拍她沉思的面孔。冷凝的面容,依然動人心魄的美麗。
「師父,您對媚藥可有研究?」
「沒有。怎麼會問這個?」他會學醫,都是為了愛徒,研究的自是刀傷毒傷之類的療法。難不成……日後他也得往媚藥那邊去研習了?他急問:「盼融,是不是有人對你亂來?」一股怒意反常地波湧而上。他不容許有人對她亂來,尤其在垂涎她身體這件事上頭!
「目前沒有。但我發現趙紫姬在您身上放了一味『日久生情』的媚藥,無人可解。」三日來她走訪一些名醫,卻無法得到助益,只因這種不是尋常的媚藥,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有這種奇特的媚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