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席絹
「她是誰?」江芷藍啞著聲,力持平靜的問著。
石仲誠哀歎著自己手上突然壓來的工作量,還說要放他十天假呢,恐怕他連睡覺八小時也只是奢望。
「她?正是簽了章未下堂的總裁夫人。你能見到真是無比幸運,公司裡的人即使服務超過二十年也沒機會見上一面呢。」他閒閒說著,對女人的小心眼無比瞭解。
「她……好美。」江芷藍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容貌不足人家一半美麗。
「是呀,仍是那麼美。」他喃喃低語,不自禁思索著情況:嗯……唐老大一定很生氣,非常生氣!
「喝果汁。」
貴賓級會客室內的吧檯幾可媲美???,各式各樣的酒與器具皆俱備,唐彧倒了杯柳丁原汁遞到她面前。
「……好。」她小心的接過,眼光不敢與他接觸。事實上她看到的是地板與他的皮鞋。
「你自己一個人上來嗎?老黃又幹什麼去了?難道我請的管家與司機全度假去了嗎?」居然沒有人向他報備他的妻子「獨自」出門亂晃!他盡量表現輕柔的口氣,但強烈的怒氣早已在他週身勃發,嚇得人只想抱頭鼠竄,更別說敏感膽小的蕭素素了。沒昏算她堅強。
「還有,這是一百萬的支票。」他拉過她小手塞入一張支票,並沒有放開:「你什麼時候開始當義工的?」
「今……今天。」她的手又收不回來了。
唐彧當然比誰都瞭解自己娶了七年的妻子有多麼難以溝通與容易被嚇到。他只好根據現有線索慢慢推敲——根據那種會先開收據與感謝狀,再強迫人捐錢的,除了路上那種不知真聾啞還是假聾啞的婦人有這般惡質外,全台灣還有一個女人會這麼做,也就是上個月對他寄發感謝狀,要求他寄出三十萬捐助清貧助學機構的杜菲凡,那個素有「吸血鬼」、「搶錢妖女」之稱的大名人,企業界人人聞之色變。
「你怎麼會認識杜菲凡?」他大膽臆測。
「她是我以前的同學……」奇怪,她的前夫好像無所不知,他真的好厲害。
「那,也是她送你前來?」
「是的。」
「她人呢?」這個杜菲凡有何目的?
蕭素素搖頭:「不曉得,不過她二點會來載我。」
現在一點五十分了。
「再載去找人捐錢嗎?你敢與陌生人說話了?」他心中陌生的怒意一直往上堆,滿滿的不是滋味。
「不……不是,要去……去野餐。」他會不會生氣她私下與學謙見面?
「與誰?去哪裡野餐?」唐彧最最好奇的其實只有一點:他的妻子從什麼時候開始「反常」的?是誰今她改變?是男?是女?為什麼這個人做得到?
「與菲凡……還有學謙。嗯……要去陽明山。」終究是沒膽隱瞞,吞吞吐吐的說了出來,並且希望他下達指令放人,所以怯怯又加了一句:「快二點了……我想,呃……」
唐彧揉了揉額角,痛恨自己的模樣永遠令她懼怕,卻又無能為力去做改變。
「看著我,如果你有要求,只要抬頭看著我說出來,我一定答應你。」他又拉來她另一隻手乎放他膝上,坐在茶几上與她面對面。
看……他?她不敢!雙手教他握住,他的溫熱徒令她更加抖顫不已。怎麼辦……怎麼辦?
猶豫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淚也快落了下來,一隻手指代她省了事,托住她下巴往上抬,猝不及防驚怯的大眼已然與他相對,對上了一雙黑夜般的顏色以及大海般沉靜深邃的眼眸。
「啊!」不自覺的低呼著,忙想閉上眼躲開那種可怕的壓力。
「別這樣!我並不可怕!」他急切且強硬的命令著,霎時教她不敢妄動,瞠大眼以對。
男人終究是好色的,他想,否則不曾往確定不愛她之後仍然為這樣一張我見猶憐的面孔心旌神動。
「素素——」他輕歎,禁不住的低俯下面孔,柔柔的吻上她的唇,比記憶中更甘美柔嫩的唇,像春風吹醒的第一朵嬌蕊,必須小心呵護,不讓她在畏怯中凋零。
他在吻她……她無助的閉上惶惑的雙眼……現在這麼做好奇怪……他已好幾年不曾吻她了……那接下來……是不是要脫她衣服了?不,不要……可是附近並沒有床……心中小小的聲音告訴她,所以她的慌亂沒有愈陷愈深,只是……有點暈暈的……
她真的大大改變了!
唐彧放開她的唇,但沒移開面孔,只看著她,直看到她再度睜開盈盈欲滴的雙眼,他的口氣有絲難以察覺的感傷與苦澀:「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
蕭素素睜大圓眸,美目中只有怯意與困惑。然後眼一花,整個人已被他攬入溫暖壯碩的胸懷之中。
他為什麼看起來很難過?她做錯了什麼?
沉甸甸的芳心,只浮現這個難解的疑惑。
香風拂盡花不知,炙情焚過愛未識,最是傷心不逢時,鍾情已成舊時事。
第四章
沒天理!真正是沒天理!
啃著自己親手做的壽司,忿忿不平的杜菲凡用力的瞪著五步遠的一「家」三口。沒拐到小帥哥的初吻也就算了,居然還被晾在這兒動彈不得!這全要怪那個蹺班的不肖老闆唐彧,沒事湊什麼熱鬧,害她沒法子玩得盡興(主要是玩不到漂亮的唐學謙)。
比起杜菲凡週身的黑白淒涼,唐彧這邊則可算是彩色愉悅的。是的,唐彧撇下繁重的公事,堅持一同前來擎天崗野餐、看牛群。別說放心不下兒子,連他的前妻他又怎麼放心得下?何況怎麼曉得這杜菲凡是何人?是善良或奸險?所以他堅持跟來。
「媽媽,杜姨說你做了三明治,是這個嗎?」唐學謙抓著一塊形狀不明,沾滿奶油的吐司類食品問著。
「好像是——」她湊近兒子研究著。記得她做好時那些小黃瓜、蛋,以及火腿都沒有滑出來呀,現在變成這樣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唐學謙勇敢的深吸口氣:「我來吃吃看好了。」
「我來吃吧。」唐彧接過,壓根兒不希望自己發育中的兒子食用不保險的食物導致拉肚子的下場。
坐在父母之間的唐學謙好奇的左看右看,非常不習慣父母同時在身邊的感覺。而且媽媽看起來好退縮,不像兩個人單獨相處時可以一直談話。
「媽媽,喝果汁。」打開一瓶飲料交到母親手上。
她喝了幾口後笑道:「謝謝。」
「吃果凍。」他挖了一匙到母親嘴邊。
「謝謝。」對別人的指令習慣接受的蕭素素當然順從的吃了下去,不過心中不無奇怪怎麼連兒子都想照顧她?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哞——」
不遠處突然揚起一聲牛鳴,竟只近在她三步之遙,蕭素素嚇得動也不敢動,連叫的力氣也沒有。
「別怕,牛不會傷人。學謙,拿把草將牛引走。」唐彧將她拉入懷中,對兒子說著。待兒子執行任務後,他更是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牢牢保護住。
「素素,留在台北過聖誕節吧,今年我在晶華訂了宴。」
「我們離婚了。」她細聲說著。心中並不想參與他家中,甚至家族內的各種聚會,而她現在有拒絕的理由了。
她不想參加,並且表達了出來:他訝然著自己的要求不去服從。似乎離婚給了她許多方便。
「但你仍是學謙的媽媽,我怎能讓你一個人過?你現在應該不再怕人群了。」
她怕的,但她不敢對他說。他是不允許別人反抗的人,如果他凶她的話,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唐老闆,這樣是不成的,你沒看到她被你抱得有多僵硬嗎?放人吧。」看不過去的杜菲凡伸張正義。
唐彧冷冷瞥她一眼,警告她少管閒事。
可惜杜菲凡不吃他那一套,她對長大成人的帥哥一向很反感,對英俊又多金的男人更是反感,更別說這男人還娶了一名大美人當妻子,生一名漂亮兒子。
「素素,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收一下東西回台中了。」
「喔。」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直覺要起身,但她前夫不肯放手。
「別把當她女傭使喚。」唐彧口氣森冷,認定了杜菲凡分明不安好心。
「喂,你嚇到你「前」妻了。」她涼涼的告知著。
他低頭看到素素含淚恐懼的模樣,心中暗自咒了起來,輕聲安撫著:「別怕,我不是在凶你。」拍著她纖弱的背,習慣性的動作七年來如一日。即使已經分居,並且「原則上」已經離婚,但呵護她已成習慣,尤其在她父母臨終前立誓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她一輩子,所以不管身份是「丈夫」或「前夫」,他都該安慰她,沒有其他意思。
蕭素素點點頭,輕道:「那……我要回去了,可以嗎?」
「你不喜歡與我過聖誕節?」他問,凌人的氣勢不自覺再度高漲。
「我……」
「老實表達出心中的想法呀,他又不是惡鬼蛇神。」杜菲凡大力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