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席絹
秦宴儒雖不瞭解小說市場的現況,但對她清醒務實的大腦相當欣賞。
「我想,不論在那一行工作,擁有自己獨特的思想,不受人影響是獨樹一格的不二法門,並且比他人站得更穩,更容易成功。」
她點頭,低聲道:
「所以我很佩服你執意留在恆春教書,幫助那些小朋友,而不受高薪影響,到台北去教書過舒適的生活。你也是成功的典範,我得向你看齊了!」
她的話令他開始又不自在了起來,他並不習慣人家把他的行為當優點來看。
「我——也只是做好自己份內工作,發揮所學而已。」
她輕輕把頭靠在他肩上,由樹梢看向天空,一束一束的光影在微風拂動間移來移去,耀眼得讓人眷戀;她輕笑不語,好愛他身上沉穩的氣息,好愛他寬厚肩膀的舒適,好愛他害羞的模樣……
他也不再言語,一隻手悄悄的、遲疑的由她身後橫過,攬住了她肩頭,一同靠在大榕樹上,靜靜的讓陽光與和風洗禮,任滋生的情愫在人心田生根,漸漸蔓延,不必任何言語……
第六章
一下統聯公車,立即飛奔到出版社交稿,奇跡似的溶化了田大主編臉上的千年寒霜,掃去了二十天來聯絡不到她的怨氣,變得非常慇勤又可愛,連奉茶也親自來。
原穎人笑謔道:
「真是受寵若驚呀!大姊,我知道你老大半個多月以來沒有人可以讓你三不五時叨念一下,心中若有所失,滿腔怨氣無處可宣洩,害你老臉上多了兩條紋路。可是我比預計時間更快交稿,若還想罵我,就得找個新理由。」
田牧蓮還有些許怨氣,但見她滿面春風,不禁問道:
「你到底龜縮到那一個末開發的無人島?我找蕭諾問時,她不答反而威脅我若再打去,她將打算半年不交稿,害我不敢再打去了。」堂堂一個操稿件生死的大主編居然受到這種待遇!雖然不致於算是虎落平陽遭犬欺,可是好歹她也是替她們爭取稿費的人呀!太沒意思了!偏偏蕭諾那怪人是惹不得的。而可以惹的那一位卻不知逃到那裡去!再三歎口氣,自憐不已。
「我就說你差別待遇,專挑軟柿子吃。」原穎人樂見田大主編苦惱、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呵!你大作家又軟到那裡去了?就會拖稿!人家蕭諾永遠比預期早交稿,一年寫十本也不成問題,你呢?今年居然只有交六本稿的計畫。你的大腦阻塞了嗎?」
原穎人不搭理、不反駁、不被激,三不政策以保平心順氣,今年處理得還不錯。忍不住揶揄:
「又露出吸血鬼兼晚娘面孔了?!本姑娘近來心情好,不陪你度過更年期了,你自個兒保重。反正我今年說六本就六本,也許還會多一本來備檔,沒有更多了。」
田牧蓮狐疑的打量她一臉的神采飛揚。
「你老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你希望有什麼事發生?轉行?轉出版社?交男友?」原穎人反問。
「都不希望,但如果一定要三選一的話,我希望你是戀愛了。」田牧蓮等著她的解答,偏偏原穎人似乎只會傻笑而已。於是她想,她果真猜對了!而且據三年來共事的瞭解,田牧蓮知道這個小女人一旦戀愛就是有結婚的準備了,不知何時會見到她穿白紗的模樣?只好再問:
「結婚後還再寫小說嗎?會減產多少?」
原穎人給她一個好消息——
「我還會寫下去,也許還得增產才行,因為他買的房子還處在貸款階段,我得有筆平穩的收入。」
田牧蓮低呼:
「不會吧?!嫁過去陪老公一同負債?將來若是他變心了,你付出的一切不就太不值了?」聰明一點的女人都不會任自己陷入那境地。這女人大概被愛沖昏頭了!
「如果每個人都想嫁過去享受現成而不付出,不能共苦只想同甘,對男方是不公平的!很多女人嫁不出去時都會大聲疾呼:好男人上那去了?為什麼英俊有成的男人全有太太了?她們並沒有見過人家夫妻流血流汗的努力爬到事業有成的地位!只會拚命忌妒那些擁有事業丈夫的女人,並且大加諷刺為糟糠妻,太自私了!現代的年輕人肯自食其力,由零做起,不做一步登天的美夢已屬難能可貴;加上未娶妻前先購屋買家代表他重家庭而非玩樂,否則他大可將買房子的錢拿去玩樂,交女朋友,裝成闊少,多少美人不手到擒來?!如果我嫁給他卻只會加重他的負擔而不是分擔他的壓力,那麼結成夫妻有何意義?談什麼吃虧不吃虧的問題?!『家』是雙方合力創造的,是幸福是不幸,端看二人努力了。田姊,憑什麼要男方在擁有一切資產後再娶進一個女人來幫忙揮霍?現在的女人都太會精打細算了!大概是我比較笨,才會這麼想。」
田牧蓮笑歎道:
「你又讓我嚇了一跳,沒想到你會這麼看待男女關係,看來娶到你的男人會非常幸福。」
「我只想要被愛,所以我先去愛人。」原穎人捧著雙頰,心中浮現秦宴儒的面孔。老天!她已經開始思念他了,巴不得週末快到來,她好南下看他,與他細訴衷情。
田牧蓮招回了她的魂——
「喏,你與蕭諾的信,順道帶回去。改天帶他來讓我看看,我非要看明白是什麼樣的男人值得你這般傾心。」真是的!她還一直以為原穎人適合那種英俊多金的白馬王子呢!可是需要貸款買房屋的男子與白馬王子應該有段不算短的距離。
「他與外邊的路人甲、路人乙沒什麼兩樣,外表也沒出色到讓女人想勾引他,所以我非常放心。」將一大疊信塞入她的帆布袋中,起身道: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看看蕭諾餓死了沒有,買一些火鍋料回去煮。」可以料想得到已交稿的蕭諾又坐擁小說書海中,昏天暗地,人事不知。唉!還真有點想她呢!而且她沒忘記要試探蕭諾對羅京鴻的看法,感覺上早日成功移轉他的目標,她會過得比較安全。
告別田牧蓮,坐上出租車,往久違的住處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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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了三月份的春雨,四月份無異是陽光普照的好時節,為著五月份的梅雨季飾醞釀著水份——努力的蒸發大地;也讓快發霉的台北人喘一口氣,去去霉味,每個人的面孔看來有血色多了。
蕭諾與原穎人利用了一早上時光將小公寓大肆清掃,搜出所有冬衣與被單來洗清,準備收起來,正式向冬天告別。在過度的勞動後,能坐下來喝杯溫茶是人間一大享受。趁著美好的陽光,兩人搬來兩張籐椅到陽台曬太陽,泡了一大壺紅茶,多享受啊!
「蕭諾,你對『成家』的看法如何?」原穎人奉上一杯茶,小心打量她。
「家庭?還是結婚?」蕭諾歪著頭,想弄明白她的用意,於是分成了兩個問題反問。
「好吧!」她舉了下雙手,重新問:「如果那天,我是說『假如』你有一天想結婚了,希望的對象會是怎麼樣的人?我想聽聽你個人的論調,相信與你筆下所寫不同。」
「首先,他必須是處男。」
「噗——」原穎人口中的茶全噴了出來!死也想不到蕭諾會這麼說!老天!她在開玩笑嗎?
「你——」她咳著掙扎出聲——「不是認真的吧?處男?」
但蕭諾並不是開玩笑——
「我既然是處女,為什麼不能要求對方是處男?我可不要一個被人用過的二手貨。」
「但——但——你要一個成年男子不能有性經驗,將來,不懂得如何上床怎麼辦?」原穎人好不容易順了氣,但出來的聲音卻像噎了一顆鹵蛋。
「笑話!我都知道上床該怎麼辦了。現在A片橫行,連第四台都有各種色情片在播放,沒有人會純情到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了。是處男並不代表無知。不然,我會就行了,大不了新婚夜我來教他。」
「只因為公平嗎?才會要求處男?那是不是說,如果男方早有性經驗,你也要找別人體驗才公平?」
蕭諾搖頭,一臉嫌惡。
「我不會,因為我怕髒。你知道,我們女人是接受的一方,如果男方事先與別的女人上過床了,我怎麼知道對方有沒有病?有沒有什麼A字頭的東西帶在身上?為什麼我得撿一個二手貨來冒這個險?」
「沒有轉圜的餘地嗎?如今放眼台灣超過二十五歲的男人,那一個可能會沒有性經驗的?你要去那裡找處男?而且誰會承認自己是處男?年過二十五沒有與人上床過會被笑的,就是沒有也會硬說有。」天哪!原穎人簡直被嚇呆了,也為羅京鴻的前途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