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文 / 席絹
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笑眉聽得不是很明白,又是英國又是美國的,以後會當空中飛人了。
「不回台灣了嗎?」
「每年冬天我們可以撥兩個月回來過年兼度假。台灣是我們的根,哪有不回來的道理!」
「這麼說,好像我已別無選擇了。」她誇張的口氣,他都安排好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輕捏她臉蛋,皺眉道:
「別一副要上斷頭台的表情。這對你這完美老公實在是太不尊重了。」
她嗤之以鼻:「完美的老公?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項事跡足以佐證你這個說法。」
「我向你求婚了不是嗎?」他無辜的叫。
「佟——至——磊!」她杏眼圓瞪,雙手插腰。「你當你是在日行一善哪!當我嫁不出去!我現在就去找人娶我讓你看。」這實在是太侮辱她了。
才站起來就給他緊緊摟住。「我們去海邊散步。」完全不給她抗議的機會。
餐廳外面就可以看到海水。東部的風浪較大,又是夜晚了,即使是夏天也很寒冷。
幸好佟至磊有先見之明,隨身帶了大披風外套,將笑眉包裡在自己的披風中,以體溫來溫暖她單薄的身子。
「這邊的海水比西部的乾淨太多了,到了墾丁之後,我最眷戀的是這一片太平洋的海面。要不是潛水的費用太貴,我還打算在墾丁那邊看海底世界。」
找到一塊平滑的岩石,他將笑眉抱坐在他腿上。大浪沖擊著岩石,激起迸裂的浪花,與無數的泡沫,在子夜中形成黑與白的對峙,引發人心中波濤洶湧。這實實在在是一副「赤壁懷古」的景象呀!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他低聲念著,可不是這麼一副活生生的景致!
「未經破壞的景致總是江山如畫。我喜歡東部,它純樸、自然、完整。文明污染不到的地方雖然落後,可是卻最美麗。」
星月已上,笑眉指著海那一端上方的明月,「滿月!」
由於未升上天空之中,滿月照在海面上形成一條銀帶,在波浪間舞動。她低呼「海上生明月!」一直以來,住在西北部,看的都是西沉海面的太陽。在東部可不同了,太陽與月亮都是從海平面升起,感覺就好稀奇!
佟至磊胸臆盈滿感動。「看來今天是拿風景找詩句的好時機!而且!我喜歡這一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至於最後兩句,笑眉壞壞的笑答:「如果哪一天你又出差了,我會再度來這裡念另外兩句:『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又淘氣了。」他笑。
「我們要一路玩回台北嗎?」她問。
「是呀!當做蜜月旅行熱身;而且,不先玩一圈自己的土地,不是太對不起這片好山好水了嗎?」
「我愛你!」她與風浪對抗,大聲的叫著。
「這句話我等太久了!該罰!」他低首吻住她的唇。蜜蜜訴說他的思念與愛意——這一句話,他們都等好久好久了……
十月十五號那一天,共有三對新人。
最讓人跌破眼鏡的那一對是:何凌雲與佟雪蓮。不到半個月他們就決定閃電結婚。
原因之一牽涉到李成風。他一直以為雪蓮是為了氣他才與何凌雲陷入熱戀,想引起他妒意。自從知道雪蓮為他自殺後,他原本存著彌補之心打算娶她,後來想不到沒個性的佟雪蓮環島一趙回來,變得美麗又開朗,又不失溫柔,全身亮得炫人,他又重新估量她了;而她怕他又一廂情願下去,才與何凌雲決定早早走進禮堂;而且,佟雪蓮早已深深愛上與她真正相屬的男子,無可自拔之下,也答應立即當他的妻子。
最慘的新娘就是笑眉了。從東部回家,她的耳朵沒一刻空閒,除了先前幾天的責備外,後來因為婚事太趕,各方親戚忙著為她準備嫁妝,天天有人在她耳邊念著為人妻的道理與三從四德。陳其俊努力的想表現父愛,而且那一對最愛熱鬧的陳家二老,又北上來辦嫁孫女兒的喜事,已當她是自己的孫女兒般對待。還有她的爸爸天天找她談天,想彌補以往的不足。再來,入夜後她和母親這兩個準新娘會依依不捨的促膝長談;而佟家二老對她更是好奇死了,佟家老爺天天召她過去唇槍舌劍一番,而且還直呼過癮——這一切,簡直把她累垮了!
最慘的是,後來雪蓮不小心洩露兩人一同環島的事實,險些被當成過街老鼠打,幸好有佟至磊護著她。不過後來他還是拉她到他房間打了十下屁股。據說佟雪蓮也被她的老公處罰了。可是——哼!看她被「處罰」後雙頰嫣紅,就知道處罰的不是屁股而是唇。
她那副怨婦狀給佟至磊看得明白。那天晚上,他躲開雙方家長的注視,拉她去山上看星星。婚前男女忌諱單獨相處約會,他可不管那一套,逗得笑眉一掃這些天的怨氣,笑個不停。
不過也只有那一次而已。當新娘是很累的,忙死了,直到十月十五日,她以為她明年會以這天為忌日。
至少,三對新人終於結婚了。並且各自找地方去過新婚夜去了。
據說那三對新人的新婚夜並沒有如期的浪漫綺麗。
陳其俊與林如月這一對,因為陳其俊喝了兩杯酒而昏迷不醒。那一夜,等於虛度。
笑眉與佟至磊,不必多說,笑眉上車就累垮了,沉睡了一天一夜,她真的太累了。
雪蓮與何凌雲因為在東部吹了三小時海風,詩情畫意的下場是兩個人都感冒了,各自隔離開來等感冒痊癒。尾聲
「唉!」笑眉萬分憐憫的看著搖籃中的兒子,再度又歎了口氣。
十二月的紐約市已鋪上一層雪白,隨著聖誕腳步而來,冰冷的白雪也沾染上一股喜氣。屋內充足的暖氣掩不住窗口積雪帶來的視覺寒意。
佟至磊由書房走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妻子淒苦的表情。「怎麼了?不開心?」他彎身抱起笑呵呵的兒子,六個月大的嬰兒,漂亮極了,不愛哭也不愛鬧。
「我媽媽生了一個兒子。」那是上星期的消息,她手上這封信是這麼說的。
「那很好呀!陳先生一定樂呆了。」他不明白妻子在煩什麼!
笑眉覺得很不平。「你看!我們兒子已經六個月大的人了,卻要叫一個才出生十天不到的嬰兒為舅舅。還有,最麻煩的是我爸爸啦!你妹妹也七個月的身孕了,將來孩子出生了還得了,輩份要怎麼算?那孩子要叫我姊姊,卻要叫你舅舅。而我們兒子不是更慘了,又當平輩又當晚輩。哎呀……虧大了!」哪裡知道嫁入佟家會有那麼多煩惱,真是的,母親明明說不生孩子的呀!卻不守信用生孩子了。還有,父親那邊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都排在她之後受孕。害得她那可憐早出世的孩子,注定比那些未出生的孩子輩份小,真是情何以堪。
「你今天不開心就是為了這個呀?我的天!兒子太乖讓你閒得不得了是不是?」他坐在她身邊,忍不住直笑她的胡思亂想。
「這是大問題呀!」
「能解決的問題才叫問題,不能解決的問題就代表事實。不然你還想怎麼辦呢?明天不回台灣呀?」他想到又笑了。「反過來想一想,我們兒子才叫幸運。」
「怎麼說?」笑眉不明白,將已留長的頭髮撥到肩後,睜大一雙杏眼看他。
「我們是要回去過年的不是嗎?可以向那些長輩賺足紅包呀!你看,兒子最早出生,輩份卻最小。他甚至可以向才十天大的『舅舅』討紅包、向未出生的那一個胎兒預支紅包——咱們可以狠狠地賺一票回來呀!」
「好像只有這方面佔便宜,也只能這麼想了。」她皺眉。
嫁給他一年半了,去年因為她懷孕而沒有回台北過年,今年回去算是第一次。好想家,好想台灣的一切一切。
「我在想,應該再給兒子添一個弟弟或妹妹了。」她在他耳邊低語,親愛的與兒子玩小指頭。
「到東部去?」他知道她最想念東部的海浪。
「然後懷一個蘇東坡或李清照。」她閉上眼,想著那一片好山好水,是適合孕育詩人的地方。
窗外又飄起大雪,不過他們的眼光卻是透過大雪遙想東海岸的浪花白沫。
明天,他們就要回家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