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文 / 席絹
溫行遠仍不讓雪兒去台北,但是他從抽屜中拿出一張十六開的照片給他。
「拿去給他看,請他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原來是一張結婚照片。數日前溫行遠帶雪兒上台北拍的,溫行遠把最喜歡的一張放在身邊。陳威如今已是個攝影界知名人物,一聽說他們上台北拍結婚照,自告奮勇的當攝影師,拍了一百來張,非常唯美,甚至動了開展覽的腦筋。不過一如以往,溫行遠拒絕了。
照片中,一身雪白禮服的雪兒差點給裙擺拌倒,一邊的溫行遠連忙摟住她——而陳威就抓住這自然又俏皮的一瞬拍了下來。
這是最大的讓步了,唐煜還能說什麼?至少還是有些成果的——希望有效。
仔細想,真的是用錯戰術了,如果先去說服雪兒,再經由雪兒來說服溫行遠就不必那麼吃力了。可能還能讓雪兒上台北呢……如果他有本事能說服那小難纏的話。
「那……我走了。」唐煜立刻告退。
「不送。」
溫行遠繃緊的臉色在接到雪兒打來的電話後才完全消除。
雪兒實在很想當個賢妻良母,可是並沒有人這麼期望她,說要和溫媽媽學煮菜,人家可捨不得她動手,仍當她是小女孩。每天倒是有不少親戚什麼的上門拜訪溫家准長媳,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美女天仙,見到的人都讚美不已。
聖經上是這麼說的:上帝若關上了門,必定還會留一扇窗。所以,對家事笨拙的唐雪兒,竟然在室內設計方面頗有天份。自己指揮裝潢工人這邊加些什麼,那邊去點什麼,新房完成時,果然比原來設計圖還好看,連專業的溫翔遠也嚇了一跳。雪兒是一塊上等的璞玉,他有興趣去挖掘,有空時就教她一些專業知識。雪兒天性聰明可不是蓋的,一教就通,對建築也好奇了起來,幾日後竟然有模有樣的畫起結構圖了,常常跑到溫翔遠的臥室中去玩結構積木。
一盒巧克力送到唐雪兒面前,背後伸出一隻手摟住她纖腰,耳邊傳來聲音。
「我可不喜歡一回來就看到未來的老婆待在她小叔房中。」
「溫哥哥!」雪兒開心的叫著,轉身摟緊他。
他輕吻她。
「翔遠說你最近發現新遊戲了,玩得連電話也懶得打給我。」
「才不是呢!他那張嘴老要挑撥離間,你最近忙,我不好意思老打電話去打擾你,雖然我好想你。」
溫行遠摟她回他的房間。
「喜歡玩積木嗎?我叫人將公寓中一間客房改成遊戲間,好不好?」
「不好,別人看到了會笑我長不大。」話是這麼說,一雙手已迫下及待的的打開巧克力吃了,不是小孩子行徑是什麼。「對了,今天不是禮拜天,你怎麼有空回來?」
「特地回來問你這小東西,想去那裡蜜月旅行?我好開始辦理出國事宜。」
「到羅馬去好了。當年我爸媽就是在那邊蜜月旅行,然後懷了我。好不好?我也想快些生小寶寶。」她已經開始做媽媽夢了。
「到羅馬當然好,可是我並不打算那麼快讓你生小寶寶。記得嗎?明年你還要上大學。」
提到這個就傷腦筋,唐雪兒小心的看他。「可不可以不上大學?你很在意我沒有大學文憑嗎?」她滿腦子生小孩的念頭,早將升學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溫行遠道:
「我不介意,但我希望你能繼續唸書,除了白天不會太寂寞外,你不是對房屋構造很有興趣嗎?可以去學專精的科目。有一技之長不是很好嗎?別浪費了你的天份。好好發揮、學以致用才對得起你的父母。」
話說得似乎令人沒有反駁的餘地。雪兒眼睛轉了轉,反正明年的事,到時再說吧!真不想升學的話,就偷偷懷孕,看他還敢不敢逼她!她露出一臉可愛的甜笑。
「好,都是你對,我不說了。來,吃一口。」她拿一塊巧克力餵入他口中。
小妮子的心思溫行遠豈會看不出來,不過他有的是辦法!而人各懷鬼胎的笑了。
「雪兒嫂子,樓下有人找你。」溫翔遠在門外敲門叫著。
雪兒站起來向溫行遠抱怨:
「我總覺得他叫我嫂子的語氣含有捉弄成份,溫哥哥,你怎麼會有這種不正經的弟弟,一點也不尊敬我這個嫂子。」
他拉開門送她出去。
「你是家中年紀最小的,怪得了誰?下去吧,看看誰來找你。」
「你不下去?」他問。
「我先打個電話回公司交代完就下去。」
雪兒點頭,一蹦一跳的下樓去,一點也沒有大人的樣子。「誰找我?」然後,她怔住了,站定在樓梯最後一階。第一個念頭是轉身上樓躲在溫行遠懷中,那個人雪兒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展文揚,他正站在沙發旁。
雪兒沒有逃上去的原因是心裡正奇怪他的憔悴消瘦幾乎不成人形,怎麼會這樣呢?以前他強壯得可以當健美先生,現在他看起來像是衣索匹亞的難民,並且毫無生氣。
展文揚步子微跛的向雪兒走近一步,倏又停止。即將成為新娘的雪兒顯得更加嬌美,他雙眼一亮。
「你真的沒事了?」
雪兒道:
「有事就不會站在這裡了。我告訴你,要不是醫生的醫術高明,連我身上的疤痕都醫得掉的話,我會沒臉嫁人。然後我溫哥哥會把你拆得一根骨頭也不剩。你這個人實在壞透了,人各有志你懂不懂?該是你的,即使相隔天涯海角也會出現在你面前;不該是你的,硬強求只會造成傷害。你現在站的地方是溫家的土地,你大概沒有報出姓名吧?如果說了,連門外的小花狗也會跑進來對你吠叫,更別說溫家的人會把你甩出去。」
展文揚抿唇長久,才輕道:「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身邊的人也都很喜歡我。就像英國女王那頂皇冠,誰不喜歡,但也只有女王才能擁有。你呀,從小予取予求慣了,受不了我的拒絕,你今天來到這裡有什麼事?不會是又要綁架我吧?那我保證你還沒有碰到我之前,就會被亂棒打死。」雪兒有恃無恐得很,他現在看來弱不禁風,她一根手指就可以扳倒他。
「我——看過照片了,你的未婚夫看來是個有魄力的男人,不會允許有人對他的愛妻做非份之想。」
「對呀!所以你快快死心吧!」雪兒得意的說著。
溫行遠站在二樓的扶手旁好一會兒了,雪兒和展文揚之間該有個交代,他要讓雪兒自己去了結,並且要看雪兒會怎麼處理。那知道小丫頭說教的毛病又犯了,平常家中沒有人可以讓她發表高見,現在可逮到機會了。
「我很抱歉曾經那樣對你,我給忌妒沖昏頭了。一心想不擇手段得到你——今後,還能跟你做朋友嗎?」他口氣不定又陰鬱,有些卑躬曲膝,以往的傲氣不復見。
雪兒皺眉,她不喜歡和這種人再打交道。她感覺他現在這樣子只是暫時的,等他完全恢復又會變回不可一世,變得不知足,搞不好又來什麼非份之想!雖說雪兒不可能對他有好感,但她可不想夫妻之間再有人打擾;何況她討厭這個人。
她老實道:
「我不能說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因為我溫哥哥說做人不能說謊,所以我不想講應酬話讓你高興。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將來呢,我們夫妻會忙得沒時間來接待朋友。偶爾在路上遇到的話,我們會與你打個招呼,以示友好,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展文揚沉默不語,深看著她美麗的臉,終於放棄心中最後一點希望。這個女孩永遠永遠不會成為他的。這個認知使他無法承受,猛然轉身跑出去,跳上他的車子,急馳遠去了。
「真是沒有風度,我又沒說什麼惡毒的話,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這樣沒有紳士風度,女孩子會喜歡你才有鬼,回家再去培養氣質幾年再出來吧!」雪兒對門口扮鬼臉。「永遠都不要再來了。」
雪兒身子倏地輕了起來,溫行遠橫抱起她走上樓,尋著她的唇,印上深長的一吻。結婚真的好累人吶!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九月下旬某日,正是溫行遠與唐雪兒的大喜之日。
唐雪兒坐在教堂中的化妝室中任由她阿姨在她臉上塗抹,一邊猛哀聲歎氣。那裡知道太受親戚歡迎竟會是這種下場。等一會兒儀式完成之後,埔裡大片草皮上擺了西式的戶外自助餐宴會,溫家所有親戚都會出席。晚上唐煜在台中市全國大飯店席開五十桌請唐家親戚與商界大老闆、大客戶,並且有舞會等著狂歡通宵。明天還得上台北跟母系那一邊的親戚慶祝一番。這已經很慘了,而那個該死的唐煜和溫翔遠還要來雪上加霜——鬧洞房。最令人害怕的是那個滾到美國的王老五方志桐一聽到消息連忙趕回來湊一腳,還想了不少點子要整這一對新人——光想到就全身虛脫,乾脆不要結婚算了——想她唐雪兒從小到大調皮搗蛋,害別人受苦受難,如今卻要由得別人來設計她,而且還不能反抗,想來真是悲慘得半死,哦——她真想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