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曉三
放引安寧兒心裡頭驚呼。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是她眼花了,一定是的,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又憑空活了過來?
即便安寧兒不斷在心裡頭否認,但視線卻始終不曾移開,反而還牢牢定住輪椅上的男人,生怕一眨眼對方的身影便消失無蹤。
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齊天放只是靜默的凝視著她。
歷經十年的光陰,三千多個日子,原以為對她的情感已較內蘊,直到此刻再見到心愛的人兒,齊天放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思念她。
他的寧兒,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寧兒。
昔日的濃情蜜意飛快掠過心頭,一幕幕、一樁樁,全是安寧兒心中最美,也是最悲慼的回憶。
多少個午夜夢迴,自己因對他濃郁的思念而輾轉反側,甚至是一夜無眠,倚著窗口對著星空落淚,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吶喊著對他的愛和思念。
不知何時,水霧已無聲無息聚集在安寧兒的眼眶,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
沒有伸手去擦眼眶裡的淚水,安寧兒動也不動,她怕,怕一旦自己擦乾了淚便會發現,眼前的景象不過是一幕不切實際的幻影。
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珍珠無聲的滾落她的眼眶,爬滿那張淒美動人的臉蛋,看得齊天放的內心翻騰不已。
他多麼想立刻從輪椅上站起來,大步走上前為她拭去臉上的悲傷。
可惜他不行,他精心策劃了這一切,為的就是想一步步接近她,有計劃的贏回她,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不忍而亂了大局。
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安寧兒無意識的邁開步伐,準備上前。
一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小張突然開口喊她,「局長、局長!」
安寧兒猛一回過神,「什麼?」
她回頭面對眾人,小張一行人才驚覺,她臉上竟然佈滿淚痕。
「局長!你……」文琪欲言又止。
「我……我怎麼啦?」安寧兒仍未察覺自己的異狀。
「局長,你哭了。」包括說這話的怡晴在內,底下的員警全拿憂心忡忡的眼神瞧她。
聽到這話,安寧兒直覺伸手撫上自己的面頰。
「局長,你還好吧?」
將眾人擔憂的神色瞧在眼裡,安寧兒突然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沒事,只不過是沙子不小心跑到眼睛裡。」語畢朝眾人露出一抹保證似的笑容。
眾人心裡雖然仍存有疑慮,但表情都明顯的放鬆下來。
「走吧!回去了。」她說完,視線又匆匆朝齊天放所在的位置深深看了一眼,跟著便頭也不回,毅然決然帶著下屬離去。
像是後頭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似的,她走得又快又急,不讓自己有機會因後悔而折返。
直到安寧兒上了車絕塵而去,仍待在原地的齊天放始終不曾移開視線,他知道,他當年的離去確實狠狠傷害了她。
第七章
下了班回到家裡,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安寧兒一個人,安勝吾已經在兩天前到夏令營報到去。
一個人縮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安寧兒兀自陷入回憶裡。
她想否認,白天看到的男人不過是一名長相神似他的男人,但不是他。
她心愛的男人早在十年前因那場車禍喪生,不可能,也決計不會再出現。
然而不管安寧兒如何處心積慮對自己否認,在她內心深處卻相當清楚,白天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就是他,那個她愛逾生命的男子齊天放。
之所以不願意承認,寧可選擇自欺欺人,是因為她拒絕相信她深愛的男人居然會如此殘忍的對她,騙了她整整十年。
天啊!她是那麼樣的愛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她?安寧兒不住在心裡頭吶喊,淚水像黃河決堤似的,飆滿整張臉頰。
此時,充斥在她腦海裡的,除了兩人昔日的恩愛,便是白天齊天放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突然,女兒前些時候說過的一席話,無預警的又浮上心頭——媽咪,如果爹地當年沒死,卻受了傷,下半身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你還會跟爹地在一起嗎?
難道引安寧兒猛地將臉從曲起的膝蓋裡抬起。
這……怎麼可能?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安寧兒拚命說服自己,偏偏——媽咪,爹地是怎樣的一個人啊……媽味,你跟爹地是怎麼認識的啊……媽咪,爹地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啊……媽咪,你還愛爹地嗎……女兒近來的一言一行,以及她對父親突如其來的好奇,全都太不尋常、太不合邏輯。
所有的徵兆全都指向女兒是知道的,甚至要比她還更早發現他仍然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恍惚間,她彷彿又聽到自己對女兒說——你爹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他的驕傲不會容許那樣的自己繼續待在媽咪身邊。
霎時,他的詐死、他的離去,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雖然明白他不是存心遺棄自己,背叛他們之間的愛情,但安寧兒仍然無法原諒他,用那樣殘忍的方式離開她,只為了他該死的男性尊嚴。
正當安寧兒兀自陷入渾沌的複雜中,難以自拔之際,門鈴響了。
她不想去開門,現在的她心情亂透了,根本就無能為力應付來人。
由他去吧,等不到主人開門,外頭的人自然會識趣離開。
但過了半分鐘,門鈴再度響起,她依舊不為所動。
說也奇怪,外頭的人像是知道她在裡面似的,硬是不肯就此離去,於是門鈴持續響起,第三聲、第四聲……終於,安寧兒不得不離開沙發,拖著疲憊的身心前去應門。
當她略帶不耐的打開門瞬間,意料之外的訪客讓她頓時忘了所有的反應,怔愣的定在門口。
齊天放坐在輪椅上,兩眼直直地鎖住她。
一股莫名的苦澀開始從她的內心深處湧起,喉嚨像被什麼不明物體梗住似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將她所受到的衝擊看在眼裡,齊天放的語調出奇的溫柔,「推我進去好嗎?」
安寧兒立刻紅了眼眶,整個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
沒有再開口催促她,他靜靜的等她平復心緒。
須臾,安寧兒總算回復過來。
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她強迫自己板起臉來,面無表情的面對他,「請你離開。」跟著把門一帶,將齊天放隔絕在外頭。
離開他的視線,安寧兒再也無法佯裝堅強,她的背脊倚著門板緩緩下滑,眼眶裡打滾的淚水逐漸在臉上化了開來。
記不得自己哭了多久,當她的淚水終於乾枯,人也平靜下來,確定門外聽不到半點動靜,才又重新站起來拉開門把。
一如早先她所見到的,齊天放仍是動也不動的待在原地。
入冬後的夜晚已經開始吹起陣陣寒風,安寧兒即便待在屋裡都約莫感受到那股涼意,更遑論是門外的齊天放。
安寧兒強迫自己硬下心腸來對他,「你為什麼不走?」她不想……不想看到他啊……「談談好嗎?」他的語氣比剛才又溫柔了幾分。
像是承受不起他的溫柔,她無法再維持無動於衷,「我不要談!」她提高音量,「你走,馬上走,叫他們載你走。」
「我讓司機先回去了。」
安寧兒可管不了那麼多,「叫人來,叫他們來載你回去,你馬上離開我家。」
齊天放並未對她所下的逐客令做出響應,只是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
寒風中,一男一女就這麼隔著一道門,屋裡屋外對峙著。
不能心軟,她絕對不會心軟。安寧兒不住在心裡告誡自己。
但半晌後,她還是讓步了,不發一語的繞到他身後,動手將輪椅推入屋內。
***
客廳裡,安寧兒把齊天放推到定位後,轉身走向單人沙發,還沒來得及坐下,劈頭就聲明在先,「我不管,也不在乎你想說什麼,總之你快點把話說完離開這裡。」
同一時間,桌子底下的竊聽器也開始發揮作用,遠在夏令營那頭的安勝吾這會正舒服的躺在床上,耳朵裡塞著一副耳機。
來到夏令營才短短三天的時間,安勝吾覺得自己簡直快無聊斃了,所幸父親終於開始行動,或多或少勉強能提供自己一點額外的娛樂。
齊天放並未馬上開口,他在等安寧兒心平氣和下來。
見他並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看著自己,安寧兒亦不再吭聲,她別開視線,拒絕受他影響。
此時的她心裡也同樣在等待,等待他開口。
十年前,他選擇以死亡來離開她,十年後的今天,她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以為他會為當年的欺騙向她解釋,可齊天放進門的第一句話竟是——「回來我身邊好嗎?」
安寧兒立刻變了臉色,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有臉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怎麼敢……」她激動地轉過臉來,「是你,是你自己我身邊逃開的。」憑什麼要走要回全由他一個人決定?
「當時的我根本就給不起你要的幸福?」他殘廢了,是個廢人,齊天放困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