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曉三
所有的謊言、偽裝都到了盡頭,終於,明天之後,一切都將重新來過。
一思及此,她的心底禁不住興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
今天是心晨畢業典禮的日子,比平常早起一個小時的她已經穿戴整齊,好整以暇端坐在大廳裡。
特別的是,現下她身上穿的不是名門菁英那套滾金邊的米黃色上衣和草綠格子式的百褶裙,而是深藍色上衣搭配純白九分褲,腳踩著耐吉的運動鞋,如此輕簡的穿著,實在是和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格格不入。
即便何氏夫婦根本就不重視她的畢業典禮,也壓根沒打算出席,但心晨的穿著仍屬離譜。
不尋常的氣氛瀰漫著一樓大廳,或許是感受到將有重大事件發生,連同負責大廳清潔的傭人也都紛紛走避,沒敢在大廳裡逗留。
不一會,何氏兄妹也先後下樓。
原本,今天他們是不需要上課的,但為了出席心晨的畢業典禮,兩人可是早早就起來準備。
近年來,對於心晨這個異父姐姐,他們是打心底怕極,更別提今天甚至還是她的畢業典禮,要是他們敢耽誤,恐怕是九條命也不夠活。
兄妹倆才下樓,見到已先他們梳洗完畢的心晨並不訝異,然而,一看到她身上的穿著,兩人心底隨即掠過一絲狐疑,兄妹倆警覺地面面相觀。
詭譎歸詭譎,兄妹倆可沒忘記要開口道早,「姐姐早……」
如果是之前的心晨,肯定會面帶笑容溫馴和善的回應,但是今天,她卻只是淡淡的點了個頭,「嗯。」
當下,兄妹倆更是害怕了,兩人像是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一動也不敢動,定立在樓梯口。
「到那張沙發上坐吧!」心晨隨手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何氏兄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對她徹底服從,兩人戰戰兢兢坐進她指定的沙發。
大廳裡的氣氛重新回歸靜謐,直到何氏夫婦下樓。
「鳴之、采盈,今天怎麼這麼早起?不是不用上課嗎?」何徐秀媚問道。
「起來了怎麼不先到餐廳吃早點?」何明禮同感困惑。
兩人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未曾在心晨身上逗留,當然也就沒有察覺到她一身不合宜的穿著。
倒是心晨先開口喚起兩人的注意,「何叔叔、何嬸嬸早!」語調輕快,全然聽不出絲毫不對勁,只除了對何氏夫婦的稱呼例外。
雖說夫妻倆和心晨向來只維持名義上的親屬關係,但是心晨突如其來更改了對他們的稱謂,讓夫婦倆一陣怔愣,首次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看到她一身輕簡,何明禮說話了,「你這是什麼穿著?」一雙寶貝兒女為了她的畢業典禮都已經穿戴整齊,主角卻還悠哉悠哉地端坐在沙發上。
「何叔叔、何嬸嬸,你們也先過來坐吧!」心晨的語氣雖然仍維持一貫的輕快,卻多了分罕見的強硬。
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何明禮察覺到了,何徐秀媚卻沒發現,「大清早的,你在發什麼瘋呀?」雖說她壓根也不在意心晨這個女兒,但要是讓外人聽見女兒稱呼自己嬸嬸,豈不惹人非議。
心晨也不多費唇舌,對何鳴之兄妹使了個眼色。
「爹地、媽咪,先過來坐嘛!」何采盈上前拉自己的父母。
「你啊,別老讓你姐姐牽著鼻子走。」何徐秀媚說,不滿心晨對寶貝女兒的指使。
「媽咪,你怎麼這樣說呢?」何采盈緊張兮兮地看了看心晨。
見他們一家四口全到齊了,心晨也不拖泥帶水,開門兒山就說:「一棟房子、一部車子跟一千萬,從今天起,我跟何家就再無任何瓜葛。」
「什麼?!」何徐秀媚驚呼,何家兄妹也是同感詫異。
身為大家長的何明禮不動聲色的打量心晨,向來,他只知道繼女的溫馴,也只見識過她的怯弱,直到今天他才驚覺,叱吒商場多年的他,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即便是走到這種撕破臉的地步,她依舊是面不改色,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宛如在談論天氣般雲淡風輕。
多年以來,何明禮首次拿正眼瞧她。
「想想看,我開出的這些條件對何家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反正你們也想早些擺脫我不是嗎?現在我主動提供你們機會,不是很好嗎?」
「你說的是什麼話?什麼是九牛一毛?一棟房子、一部車子,還要一千萬,你當何家是金山銀山啊?」何徐秀媚叫囂。
冷冷在視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心晨有說不出的心寒,女兒要離開了,她所關心的卻是那些身外之物。
「永遠的離開何家,一刀兩斷再無瓜葛,這是多麼誘人的條件啊!」心晨說,「鳴之、采盈,對你們來說,這是一筆多麼划算的買賣,勸勸螞咪吧!」
確實,只要能徹底擺脫心晨,何氏兄妹倆是不會吝惜付出那點代價的。
「媽咪,既然姐姐想出外獨立,你就成全她吧!」避免自己說得太躁進,何鳴之說得十分婉轉。
「是呀,姐姐出門在外,總也得生活,給她房子、車子和一筆錢也是應該。」何采盈也在一旁敲邊鼓。
「你們兩個是鬼迷心竅啦?她想出去自立門戶,何家沒有人會阻擋,但是別想帶走一分一毫。」何徐秀媚說得十分堅持。
倒是何明禮,他想測測心晨的能力,「你拿什麼籌碼跟我開條件?」
「大企業最講究的是形象,要是我就這麼兩袖清風走出何家,將來在外頭要幹了些見不得人的醜事,你們應該也不樂見才對。」心晨即便說得稀鬆平常,任誰也都聽得出來她的威脅。
「你在威脅我?」何明禮微微動怒,想他叱吒商場多年,竟會栽在一個黃毛丫頭手裡?
「何叔叔,你這樣說就嚴重了,怎麼說是威脅呢?我不過是出於好意跟你分析一下利害得失罷了。」
「你這孽女,我們何家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養出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何徐秀媚氣沖沖的怒吼。
「是忘恩負義嗎?或許我該把條件再開高些才是。」心晨道,暗示他們若再口出惡言,將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你……」
不再理會何徐秀媚的吠言吠語,她直接將矛頭轉向何家的男主人,「何叔叔,你怎麼說?」
何明禮當然明白她說的沒錯,企業家首重形象,「我怎麼知道在我接受你的條件後,你是不是會遵守承諾?」
心晨從口袋裡取出一份文件,丟到桌子上,「從今天起,我正式改回本名應心晨,與何家再無關連。」那是她前些時候滿十八歲當天特意去辦理的。
何明禮沒料到,她不過小小年紀,思想竟已如此縝密,實在是大出所料。
畢竟是生意人,何明禮仍試圖將損失減至最低,「你的條件太高了,我負擔不起。」
「負擔不起?」她挑眉,緩緩說著,「不過是區區一棟房子,又不是要求一定要位在忠孝東路上那種透天洋房。」
幾乎是心晨話剛說完,何明禮隨即當場變色。
沒錯,她嘴裡所形容的洋房,正是何明禮金屋藏嬌的地點。
見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心晨瞭然地勾了勾嘴角。
「明禮,你可別真的答應她。」何徐秀媚仍試圖阻撓。
「或許,我該要求一部寶藍色的積架才是。」她不經意的點出。
這下,換成何徐秀媚張口結舌,「你……」對於她竟然知道她在外頭包養小白臉,最近還送了部寶藍色積架給對方的事大感震驚。
想當然耳,何氏夫婦縱然心有不甘,最後還是乖乖點頭答應她的條件。
目的達成的心晨就這麼毫不眷戀,提起預先整理妥當的行李,大咧咧的走出何家。
***
畢業典禮的會場,許多達官顯貴紛紛以學生家長的身份出席,體育館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身為畢業生代表雖然是件相當榮耀的事,然而,布萊德的心思卻壓根不在這碼事上頭,他的注意力全專注的集中在梭巡心晨蹤影上。
眼看典禮即將開始,她卻遲遲沒有出現,偏偏布萊德這會又被一群富家千金團團圍住,要求拍照、簽名,急得他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整個典禮上,他總是心不在焉,就連上台致畢業生詞,視線也是絲毫不肯鬆懈,一遍又一遍在底下黑壓壓一片中梭巡。
典禮一結束,他就要直接驅車前往機場了,這會轎車都已經在校門口候著了,心晨卻還不見人影。
直到畢業典禮結束,布萊德都還不肯死心地抱著希望,然而,心晨最終仍是沒有出現。
最後,他只得帶著濃濃的遺憾,搭機踏上歸國的旅程。
第四章
八年後
蜿蜒曲折的巷弄中,正上演一出激烈的追逐戰。
「站住!我叫你站住聽到沒有。」後頭追逐的女人邊跑邊對前頭咆哮。
前面的男人非但沒有因此停下來,反而加大步伐飛快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前頭的男人雖然早已跑得汗流浹背,卻仍無法順利擺脫後者的糾纏,甚至有逐漸被追趕上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