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曉三
也正因為對她的身世瞭解,聶萬申更加深信,她絕對有能力改變孫子的冷酷,即便目前看來並不如預期順利。
被人在不知不覺中調查透徹,固然令津熙不悅,但讓她沒有立刻掉頭離去的理由,是像他這樣叱吒一生的商界大老,為了孫子竟不惜向她低頭。
看著眼前的老人,她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大樓門口,等在轎車旁的老張已經拉開後車門。
「讓你聽我一個老頭子胡言亂語,也真是難為你了。」
她依舊沒有答腔。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先謝謝你。」
津熙當然清楚,像聶萬申這樣的人,是不輕易將感謝說出口的,只不過她懷疑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儘管沒有從她口中得到承諾,他卻像是很有把握似的坐上轎車離去。
※※※
夜裡,津熙起身想到廚房去倒杯水喝,卻在經過聶承禹房門口時,聽到裡頭傳出重物摔落地面的聲響。
她沒有因此駐足,只是毫不理會的走過他房門,但走了幾步卻下意識的又折了回去。
站在聶承禹的房門前,對著虛掩的房門遲疑了兩秒,她終於還是推開了門。
房間裡,他摔落在床沿與輪椅之間,從他倒下的方向研判,應該是打算要上床就寢。
乍見她的出現,一股難堪頓時襲上他的俊顏,他想也不想便吼道:「出去!」
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轉身離開,反而向他走去。
也不管他是否領情,她來到他面前,一語不發的彎下身攙扶住他。
他本能的就想揮開她的手,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勢必得面對繼續匍匐在她面前的窘境。
聶承禹雖心高氣傲,卻不得不接受她的幫助。
將他扶坐到床上,津熙立刻一語不發的轉身。
聶承禹原以為她就要離開,卻見她往他房內的浴室走去。
儘管意外,他仍多少鬆了口氣,至少他不用在此刻繼續面對她,因為那只會提醒他剛才有多難堪。
浴室裡,津熙取過一條毛巾在水龍頭底下弄濕,擰乾後她並未立刻走出浴室。
因為她清楚像聶承禹那樣驕傲的人,絕不願將自己的狼狽暴露在他人面前,所以她在浴室裡停留片刻讓他有時間調適。
當她走出浴室時,他的難堪神色已明顯褪去,他之所以能恢復的如此迅速,對象是她佔了很重大的因素。
對於她這樣一個凡事漠不關心的人,任何的難堪和困窘顯然都是多餘,甚至毫無必要。
看著她手裡的毛巾,他這才明白她沒有離開的原因。
「擦擦臉吧!」她將毛巾遞給他。
接過毛巾,他對她進房的動機存疑,「為什麼進來?」深知以她的個性,除非是自己要求,否則她根本不可能插手幫忙。
雖不想承認,但津熙卻無法避免腦海中不斷浮現聶萬申白天說過的那一席話,看來她還是受到了影響。
「剛好經過。」她無意對他剖析心裡的轉折。
這樣的回答或許說得過去,卻不符合她的個性。
「這不是理由。」至少對她不是。
聶承禹雙眼微瞇的審視她,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她一反常態的推門進來。
明白他不是個可以輕易唬弄過的人,想以這樣的理由含混帶過也並不可能,但她卻無意再做解釋,打一開始她就不該多事的。
換做其他人,這般默不作聲的態度或許會引起他的怒氣,但她的沉默卻反常的引起他探究的興致。
是什麼理由讓冷漠的她對自己施以援手?
冷不防的,聶承禹想起了那回,她將他喝過的咖啡端給其他人,當時她也同樣沒有理由。
兩次的援手純粹一時興起,抑或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無意留下來被繼續探究,津熙打算離開,「如果沒其他的事……」
「他跟你說了什麼?」聶承禹突然冒出一句問話。
即便沒有點明,她卻清楚他指的是誰,他也知道她懂。
沒有裝傻,她只道:「沒說什麼。」
以著探究眼神望著她,他語帶玄機的說:「你不該是個會被輕易說動的人。」
的確,而這也令她感到懊惱。
她的情緒雖沒有寫在臉上,可他卻彷彿能從她的眼神感受到她此刻心中複雜的情緒。
這份認知讓他更想深入探究她的心思,「或者,是我誤解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她的迴避像是間接證實了他的感覺,她確實是在懊惱。
這也說明了,她適才的出手並非出於自己所願。
換言之,她是因為不能自己?
聶承禹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龐,突然對她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相當感興趣。
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無法自己,他全部的注意力像是被她攫獲住了。
「是不明白,還是不願明白?」
兩人的視線無言的膠著。
「你該休息了。」好半晌,她才有辦法收回自己的目光,並連忙扶起倒在地上的輪椅,跟著頭也不回的走出他的房間。
她自己或許沒發覺,但他卻注意到她順手扶起輪椅的動作。
今天若換做其他人,他深信他們同樣會這麼做。
不同的是,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討好他,而她,卻只是單純的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伸出手,為他扶正輪椅。
沒有目的、不為示好,這是聶承禹從不曾遇到過的。
第六章
聶承禹回到醫院複診,院長不敢輕忽的全程作陪。
經過X光檢查後確定,壓迫著他脊椎的血塊並沒有消退的跡象。
對於這樣的結果,聶承禹並未有太大的反應,反倒是陪同前往的津熙則不自主的望了他一眼。
「總裁是否要馬上接受手術?」院長恭敬的問。
「手術後復原的機率是多少?」
「因為是一般性的手術,只要將血塊取出,總裁的行動能力便能恢復。」院長回答得十分有把握。
聶承禹思索了下,「時間排定後,我會讓人通知你們。」
離開診療室後,他雖沒再說什麼,但津熙卻認為自己有義務開口,畢竟在道義上,自己的朋友是有責任的。
「手術費用方面……」
「你已經履行了承諾。」
津熙微挑了挑眉。
她清楚的知道,以他的個性,如此輕易的饒過婉蓉並不容易,尤其那場車禍還造成他行動上的不便。
短暫的沉寂後,聶承禹頭頂上傳來一句,「謝謝。」
儘管她的語氣如常,他卻能感受到她出於肺腑的感謝,這讓他感到相當意外。
像她這樣一個對週遭事物漢不關心的人,不該會開口向人道謝,起碼不該是為了別人。
「這不像你。」至少不像他認知中的她。
事實上,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什麼,她從來就不在乎別人,但她卻忍受了夏婉蓉九年。
「或許吧!」
兩人難得搭起話來。
到了停車場,張叔幫著津熙扶聶承禹上車。
就在她隨後要坐上車時,身後卻突地傳來一聲叫喚。
「大小姐!」
津熙起先沒有反應,直到對方又喊了遍才循聲望去。
出聲喊她的人是楊家的司機林伯,他在楊家工作已經快二十年了,可說是從小看著她長大。
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林伯,津熙怔楞了下。
如果說在楊家有誰曾真心對待過她,那就只有眼前的老人了。
津熙向前走了兩步,林伯已經快步來到她面前。
「大小姐,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他神情帶著極大驚喜。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林伯。」語氣雖稱不上熱絡,但比平常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林伯差點就認不出你了,剛才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
畢竟,從她高中搬出家裡到現在都十年了。
看著眼前的老者,對於時間的流逝她亦有所感。
「大小姐現在過得好嗎?從你搬出家裡後,都沒再見你回來過。」
林伯的關心換來了津熙的沉默。
瞭解楊家狀況的林伯自然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被繼母視為眼中釘的她,在楊家根本沒有任何關愛可言,楊金生對她亦沒有付出太多的注意。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會選擇出走不再回楊家也是可以想見的。
林伯忙轉移話題,「對了,董事長也來了,我是送他來做健康檢查的。」
聽到這話,她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
「董事長要是見到你,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是嗎?」她不以為然的應了聲。
反應過來的林伯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樂觀,「我是說……大小姐……」他試著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倒是津熙主動替他解了圍,「沒事的。」對於父母是否樂於見到她,她早就不再抱任何期待。
像是有意引開話題,林伯轉而問道:「大小姐怎麼也會在這裡?」
「我在當看護。」她簡單的交代自己目前的情況。
轎車裡,看著津熙與個陌生的老人交談著,聶承禹彷彿可以感覺得到,籠罩在她身上的冷漠氣息淡了些。
此時,話說到一半的林伯,突然對著她身後喊道:「董事長!」
見到來人是楊氏建設的董事長,聶承禹先是意外,旋即從被稱作林伯的老者對兩人的稱謂,及相同的姓氏推斷出楊金生與她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