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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文 / 曉三

    序

    迫不及待當姑姑曉三

    打從小侄女牙牙學語開始,我就一直在等她開口叫姑姑。

    每次回家必做的功課,便是不斷對著她喊姑姑、姑姑(天曉得到底她是姑姑,還我是姑姑?)就是希望能早日聽到她開口叫我。

    偶爾打電話回去,要是爸媽把電話拿給她聽,我也不忘重提要她叫我姑姑的要求。

    偏偏,她比我還性格,不叫就是不叫,我又能拿她怎麼樣呢?

    只好認了。

    前些天在電話中,我媽又自欺欺人的要她開口叫姑姑,這次我聰明的根本不抱任何期待。

    但就那麼無預警的——

    「姑姑。」

    叫了,她叫了!事先沒有一丁點的預兆。

    問我是否覺得驚喜?

    是的,難免。

    但在驚喜之餘,心頭湧現的卻是更多的不真實,即使掛斷電話後,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仍未能立即退去。

    待反應過來後,一股莫名的情緒才悄悄襲上心頭。

    盼了那麼久、想了那麼久,思思唸唸就是要聽她叫一聲姑姑。

    結果,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事先沒有絲毫的預期……

    咻的一下,也許連一秒都不到,就過去了。

    快得連我想捕捉都來不及,更別提是回味了。

    該怎麼說呢?

    嘔啊——想到就讓人捶心肝。

    楔子

    楊家別墅裡,已協議離婚的楊氏夫婦正為女兒該由誰來撫養而爭吵不休。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帶津熙回去,麗娜已經懷孕了,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力照顧她。」楊金生自私的說。

    周美雲一聽,氣憤不已,「你說的是什麼話?那狐狸精沒辦法照顧,你做人家父親的難道就不會照顧嗎?」

    他也不甘示弱的反駁,「我是她父親,你就不是她母親?」

    「我是她母親又怎樣?孩子可是跟你姓楊。」她還年輕,才不想帶個孩子在身邊拖累自己。

    「你要想讓她跟你姓周,我也沒有意見。」

    「你沒意見我有意見,孩子好端端的,沒事改什麼姓?」

    「不改姓也無所謂,總之孩子是你生的,你就有責任照顧。」

    「我聽你在放屁!」爭吵中的周美雲早已顧不得什麼形象,「就我一個人會有本事生,若是沒有你,我會生得出來?」

    楊金生顯得極為不耐,「你這女人到底想怎樣?大不了我按月付她的教養費總行了吧!」

    「誰希罕你的臭錢,要錢我娘家多得是。」同樣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她,根本不把那點錢看在眼裡,「怎麼不說孩子你帶回去養,我每個月另外再貼你雙倍的教養費?」

    見她執意不肯妥協,楊金生怒吼,「你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也好不到哪去!總之孩子登記在你家戶籍裡,休想我會帶她離開。」

    全然無法取得共識的離婚夫妻越吵越凶,壓根就忘了角落裡,那年僅七歲的小女兒。

    年幼的楊津熙看著父母為了各自的自由爭得面紅耳赤,她不吵也不鬧,早熟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第一章

    暗夜裡,楊津熙悠然轉醒,這才發現原來是夢。

    儘管已經二十八歲了,每每午夜夢迥,童年時期被父母推來推去的情景仍會不自覺的浮現在她夢中。

    不安穩的童年讓她比一般同年齡的孩童要來得早熟,明白自己的不受歡迎,上了高中後,她便向父母要了現在的公寓,搬離從來不曾屬於她的家,或許該說是別人的家。

    除了按月匯錢到她的戶頭外,早已各自嫁娶的父母從未來看過她,顯然也樂於能擺脫她這個包袱。

    對於這樣的結果她並不意外,她早已認清自己根本沒有父母,有的只是一對生下她的陌生男女。

    雖說從搬出去那天起,她便決定斬斷與父母間的牽扯,不過她並沒有拒絕他們所提供的金援。

    跟一對失職的父母講骨氣?她還不至於那麼傻。

    靠著他們按月匯來的生活費,她一直讀到大學畢業。

    直到出了社會,有了經濟能力,她便拒絕再接受他們的錢,正式斬斷與他們之間的最後牽扯。

    能完全擺脫她這個包袱,她的父母自是再高興不過。

    對於父母的寡情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倒也沒有太多的失望。

    多年來,她始終不曾再與他們有所聯絡,就算在街上不期而遇,也只當彼此是陌生人擦身而過。

    至於父母離婚後各自嫁娶所生的子女就更別談了,幾次不得已的遇見,彼此互不對眼,名義上雖說是弟妹,可個個都沒拿她當姊姊看,甚至對她輕蔑得很。

    她自然也沒興趣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亦是冷漠以對。

    突然,門鈴聲響起,將陷於回憶中的津熙拉回現實。

    暗夜裡的門鈴聲讓人格外心驚,她直覺打開床邊的小燈,鬧鐘指針正指著一點。

    這麼晚了,會是誰?

    由於平日並不熱衷與人交際,她並沒有較相熟的來往者。

    然而,即便猜不透這時候會有誰來按門鈴,她還是得下床披起睡袍前去應門,否則任由門鈴這麼直響著,她也無法入眠。

    津熙走到客廳,對著門外的人喊道:「是誰?」

    「津熙……是我啦……」回應的聲音像是要哭了。

    夏婉蓉?!這麼晚了,她怎麼會過來?

    認真說起來,她是津熙生活裡,勉強可以稱得上朋友的。

    之所以說勉強,是因為並非出於她所願,而是無奈被纏上的。

    坎坷的成長背景造就了津熙冷情的性格,以致她一路走來並未交什麼朋友,倒也不是同儕排擠她,而是她無意與人深交。

    直到上了大學遇到了夏婉蓉,情況才有了改變。

    夏婉蓉與她是大學的同班同學,同樣也都是班上的獨行俠。

    不同的是,津熙是因為無意與人深交才落單,夏婉蓉卻是生性怯弱、故步自封所致。

    但看在不明就裡的夏婉蓉眼中,認定她們同病相憐,因而對她衍生出同理心,甚至主動接近她。

    剛開始津熙對她所採取的態度是一貫的不冷不熱,認定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跟其他人一樣識趣的走開。

    可說也奇怪,怯弱的夏婉蓉像是對她的冷情視若無睹,一個勁的粘著她打轉,彷彿兩人真是相熟的朋友。

    她的遲鈍讓津熙只得被動的接受她的存在,甚至成了她口中所謂的朋友。

    雖說她對夏婉蓉的態度並未因此熱絡到哪去,但兩人間像是有了既定的模式,一冷一熱倒也相處得宜。

    津熙才開門,驚慌失措的夏婉蓉便一頭撞進屋裡。

    「津熙!怎麼辦?怎麼辦?我害死人了。」

    害死人?!跟她從大學認識到現在都九年了,她是什麼性情自己還會不瞭解嗎?要是連她這種軟弱的性子都有膽害死人,想必監獄裡早已人滿為患了。

    不過從她的神情看來,自己今晚別想安眠倒是真的。

    「我不知道會那樣,一隻貓突然跑出來,我才會忘了看前面。」

    貓!哪來的貓?

    「我好怕,不知道該怎麼辦……」夏婉蓉緊張的拉著她,「津熙,你說那人會不會死?我會不會被抓去坐牢?」

    津熙還來不及開口,夏婉蓉又接著說。

    「不要!我不要去坐牢。津熙,你幫我跟警察說好不好?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有隻貓突然跑出來。我不要坐牢,津熙我不想坐牢,我……」

    「閉嘴!」津熙被她的語無倫次搞得頭昏腦脹。

    儘管已經慌了心神,被她這麼一斥,夏婉蓉立刻習慣性的住口,只除了眼神仍透著委屈。

    「過去坐下。」

    聽到指令,夏婉蓉像小學生似的,乖乖走向沙發。

    也不理會她一個人坐在沙發心慌,津熙轉身走進廚房。

    當她從廚房裡出來時,手裡多了杯熱牛奶,「喝下去。」

    夏婉蓉雖有話急著想說,但仍不由自主的接過牛奶喝下。

    見她將整杯牛奶喝完,津熙才開口,「現在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

    一聽可以說了,夏婉蓉急忙就要再開口,「我……」

    「想清楚再講。」津熙打斷她,不想再聽她情急下的胡言亂語。

    明白她的耐心有限,夏婉蓉頓了下,吞下到口的情緒字眼,鄭重的說:「我撞死人了。」

    撞死人?!津熙眉心微蹙。

    「我不知道那隻貓是從哪裡跑出來的,等我發現的時候就撞車了,然後車子就撞上消防栓,我不是故意跑走的,我……」

    又是撞車又是撞上消防栓的,津熙打斷她無意義的情緒宣洩,「說清楚,到底撞上什麼?」

    被打斷的夏婉蓉這才重新拉回隹一點,「車子撞上消防栓。」

    津熙一聽總算稍感放心。既然是撞上消防栓,這會兒她人好端端的坐在這裡,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至於她口中所指的撞死人,根據夏婉蓉老愛大驚小怪的個性來研判,「你撞到那隻貓了?」

    「沒有,不過人死了。」

    「什麼人?」

    「車子裡的人。」

    「你車子裡還有別人?」敢情她就這麼一路載著個死人來找自己?

    「人?我車子裡沒有別人啊!」夏婉蓉連忙搖頭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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