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孫慧菱
這些她可以裝作沒看見,繼續專心的喝她的酒,可是當杏花也如法炮製,打算由後摸向她的「胸膛」時,她嚇得整個人都繃起身子駭然慘叫。
「別碰我!」
見狀,三個女人笑成一團。
「這小兄弟真有趣,不碰?那上杏花樓是來幹什麼的?」
「來『觀光』的!」桃花接口笑道。媚眼秋波,橫了眼前手抱胸、快縮成一團的彩荷一眼,愛煞她白淨的模樣。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也會停止呼吸了。」瞿少華搖頭笑著糗她。「看來你的情況比我還嚴重。」他了不起就暈那麼一次,可冉裳渾身發抖抱緊自己的模樣,恐怕還會再暈一次。
「是呀,你看,這回瞿少爺不暈了。」蘭花的纖纖素手剝著葡萄皮,親暱地將剝好的整粒葡萄塞進瞿少華的口中。「來,你也試試,挺好吃的!」愈看彩荷臉紅,瞿少華就愈想逗弄她,因著不再停止呼吸而心情大好。
彩荷的臉皮都快燒焦了。她還以為只是上妓院喝喝酒、聽聽曲兒,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下流招數,早知道她就不來了。
桃花更加興起了捉弄的興致,她像上次一樣親暱的圈住瞿少華潔淨的頸項,在上頭印上層層疊疊綿密的細吻,把彩荷嚇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差點驚爆了。
如老僧入定,身體心理都未受任何影響的瞿少華發現,這次上杏花樓需要被「治療」的竟然反而成了冉二公子了!衝著他代他解開疊在心頭的層層烏雲,他覺得有必要做些回報,只好咬緊牙關,任由桃花、蘭花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了。
她……到底該怎麼辦?彩荷愣得不知所措,瞿少華黝亮的雙眸一直定在她臉上,似笑非笑、又似十分無奈,她……到底該不該逃啊……
「嘿!貴公子,你八成沒經驗吧!」桃花看著彩荷躲躲閃閃的眼神一直不敢看向他們就覺得好笑。「來這種地方就得這麼玩呀!」說著她大膽地跨坐在瞿少華的腿上,回眼挑逗地望著彩荷,完全沒注意到瞿少華又瞬間變了臉色。
瞿少華一臉驚愕,鼻端前的空氣像被人從中斬斷一樣,完完全全被阻絕了。
三個女人被驚得目瞪口呆的彩荷,還有瞿少華明顯被桃花大膽的舉止嚇一大跳的表情逗得笑翻了。
他……怎麼呼吸不到空氣?!
瞿少華這回再怎麼努力自持,假裝冷靜、但仍掩不住竄入心底的恐慌。
為什麼?這回又是為什麼了?
突然,桃花湊近了她的紅唇,堵住了她渴望已久的完美唇形時,瞿少華突然愕圓了眼睛。
天!他……他肺裡的空氣被抽光了!
發覺到他瞬間僵直一動也不動的桃花首先尖叫起來。
「哎喲!他怎麼又停止呼吸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回大家都知道要先探探他的心是否還在跳動。
只是這回瞿少華沒能像上一次那麼幸運,住在對面的大夫出診去了,要找其他大夫恐怕來不及。
「怎麼辦?」跑進門的老鴇一見哭得大聲。
她這杏花樓要是出了人命,教她如何做生意呀!
不能接近女人的傳說又再度被證實,所有的女人統統都靠邊站沒有人敢接近他,親眼目睹這空前慘況的彩荷直覺地想躲人女人群裡,卻被人不客氣地推了出來。
「你還不趕快想法子救他,還想躲?」
「是呀,他可是你帶來的,死在這裡你可得吃上官司!」
「對呀,你還不快救醒他,當心我們剝了你的皮!」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破口大罵,全將矛頭指向罪該萬死的彩荷——誰教她沒事要帶瞿少華來杏花樓找死?
天啊,她們怎麼不想想,剛剛是誰拿著打賞的銀兩樂得眉開眼笑的,還直喊著瞿少爺真是大方?
還有,她是女的耶!怎麼救?真是一群眼拙的呆子!難道她們看不出她也是女的?愈接近瞿少華他會遭殃?
在心裡想歸想、罵歸罵,她還是很不得已的挨了過去,大夫遲遲不來,他的俊臉益顯青冷,如果再拖下去一定會鬧人命,而一出人命報了官,那麼她的身份就會被曝了光,到時候她不但完蛋,連玉織坊也跟著一起完蛋!
「快往他的嘴裡吹氣他才能活呀!」
吹氣?!她赫然瞪亮了雙眼,抓住了一線契機。吹氣!他不是沒了呼吸了嗎?往他的嘴裡吹氣或許還有救!
已經慌得六神無主的彩荷在眾人的叫嚷聲下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忘了剛剛瞿少華便是因為被女人「嘴對嘴」才立即停止呼吸的,此刻的她只想到救人。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小嘴輕輕覆住他的,緩緩地將自己的氣息吹入他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在這生死交接的當頭,望著他慘白的容顏,她的心竟然擰緊了。
拜託你……她在心底祈求著。拜託你,醒一醒好嗎?
一次又一次,瞿少華感覺一陣溫熱的甜美氣息直灌入他的口中,活絡了他沉寂的胸口。
一次又一次,他感覺一雙柔似花瓣的輕壓觸感恍若烙印至他的心頭,讓他升起渴望繼續被「碰觸」的感覺……
這是什麼感覺?已經清醒過來的他,依舊閉目側耳傾聽眾人的驚慌喊聲。
「揉揉!快將他的心臟揉揉!」
彩荷緊張地在他身上一陣亂摸。
柔若無骨的觸感竟奇異地帶動他的感官知覺,他心裡頭竟升起一股異樣的感受。
「再吹氣!再吹氣!」
大伙又七嘴八舌的指揮,快被這一直不肯轉醒的瞿少華急死了。
當沁甜的唇瓣又輕覆住他時,他的心底陡地竄過一陣青澀的甜蜜戰慄,剎那通向全身的電流讓他有股突然被人由心底悄悄開啟的感覺,於是他睜開了眼睛。
彩荷突然愕住,中止了一切動作。
「哎呀,醒了!醒了!」
突然爆開的喜悅呼喊夾雜著吁氣的聲聲,可知道瞿少華的停止呼吸不知嚇壞了多少人了。
「哎呀!你醒了!」老鴇差點跪下來給瞿少華磕頭,感謝他肯及時轉醒。
大伙也全都圍了過來,瞬間圍成一圈又一圈的人牆,而彩荷則乘機溜了。
「這是打賞的!」瞿少華趕緊拿出銀兩,也想鑽出人牆,奈何眾人硬是將他密密的圍住不讓他走。
???
「你這是幹什麼?啊?」
瞿亨通頭一次對兒子發飆。
「我好不容易生出你還把你拉拔得這麼大,你不相信平常你老子對你三令五申的事也就罷了,你竟然還公然違抗又跑去妓院!你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怎麼不替你的老父老母設想,算我白疼你了!」
「爹,孩兒知錯了!」乖乖的跪在祠堂前,瞿少華的心情無比的沉重。
直到昨夜他才真的確定他這輩子不得碰女人,一碰女人就會停止呼吸!
為什麼他會遇到這樣的奇怪症狀?為什麼?他說什麼都不願相信道士的胡說八道,但內心已被深深的無力感包圍。
「你現在終於知道錯了?啊?」瞿亨通吼得比打雷還響亮。「要不是你被冉家二公子救活,你還有機會知道你錯了嗎?」。
「是,爹教訓的是,孩兒答應您,今後絕不會再上妓院玩命,請您放心。」他的心一直在下墜,為這深深的無力感而感到乏力。
見兒子確實已有悔意,瞿亨通的聲調軟了許多。「現在你總算相信自己活不過二十二歲的預言了吧?」
「嗯。」事實上他還是不太相信,不能碰女人跟活不過二十二歲是兩碼子事,如何混為一談?
他只是覺得遺憾,又不大肯屈服,因為當初那個假神仙的預言好像開始一一應驗了。
「爹也在煩惱這件事——唉!」瞿亨通將兒子扶了起來,剛剛還火吼著要他捧著戒尺跪個三天三夜好好的反省,一下子就統統忘光光了。
「孩兒一定可以活過二十二歲!」他堅定地說,絕不被任何事物打擊決心。
「可是你得和你命定的花靈相遇才行!」而且相遇後還得看看玉皇大帝肯不肯善罷甘休,唉!真是頭大!
「爹……」瞿少華很想反駁,可是想一想又把話吞了回去。
「如果爹當初記得問二郎神是什麼花就好了。」
事實上是二郎神不肯跟他說,他又怎麼可能記得請教二郎神這個問題呢?
「那現在怎麼辦?」瞿少華故意順著父親的心意繼續瞎掰。「找不到心愛的花靈,孩兒這一輩子豈不是注定要孤老無依?」
「不會的!不會的!」瞿亨通聽了這話比兒子更緊張。「不會的!我瞿亨通一生行善,咱們瞿家絕對不會絕後的!」可是他說得一點把握也沒有。
不要說他兒子將來能不能感動玉皇大帝,單單他瞿亨通想感動閻羅王就非常困難!
唉!
無盡的煩惱隨著無盡的長歎,依舊無法解決。
不過瞿少華倒沒忘了要好好謝謝那位以唇相貼,拚命往他嘴裡吹氣,把他從鬼門關救回來的冉二公子,冉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