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孫慧菱
藉著這個機會把她調走省時省事,他連理由都不必想就可以把她調至身邊,而一切他自會安排。
「可是……」阿亮瞠著大眼,轉頭淒慘的看了眼和他一塊兒長大的好友兼小主人,一堆話……全又嚥回肚子裡。
怎麼辦?小姐要被調去將軍那兒了,那不就……
不!她絕不能被調走,調走必死無疑!夢桐想。
一張俏臉全沒了血色的夢桐正努力想著法子。
「可是什麼?」李靖的雙眉又再度攢緊。
難不成李亮也知道宋夢桐是女的?
否則怎麼老轉頭看著她,還一臉欲言又止、萬分心疼的模樣?一定是。
霎時,李靖胸口一窒,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悶在胸膛裡的氣好似差點要爆炸!
會知道宋夢桐是女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個叫李亮的傢伙也偷看過宋夢桐洗澡了。
一股心火正在他的胸膛處蔓延。
「可是什麼?」李靖又喝了聲。
可憐的阿亮,他不知道將軍愈來愈僵硬的俊臉其實全衝著自己而來,更不知道他緊挨著夢桐直打顫的身軀已成了將軍一肚子火的元兇。
忠心耿耿的阿亮願意代替小姐受罰,如果將軍答應的話。可是……
如果他走了,那晚上睡覺時誰來幫小姐擋住那些難纏的傢伙?如果又遞補了個新兵,睡覺時不小心摸上了小姐的胸……那不就……更糟糕……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阿亮急成熱鍋上的螞蟻,腦袋也糊成了一團。
「到底可是什麼?」將軍更見惱火。
大夥兒全嚇得噤聲不語。
「可是……宋夢桐太瘦弱了,恐怕提不起大刀。」情急之下,阿亮胡亂的找了個理由。
「就是因為提不起大刀,所以才更需要操練。」
「可……可……可是……」阿亮又結巴了,怎麼辦?他說不過將軍。
唯今之計,只有請求將軍允許自己也跟著宋夢桐一塊兒接受操練,這樣才能保護小姐。
「我……我……我也去!」阿亮突然挺起胸膛,把胸膛拍得「砰砰」響,急切的說,「我也去!」
「阿亮!」夢桐一驚,隨即紅了眼眶,不忍的別開臉。
謝謝你,阿亮。只是……將軍不可能答應的。
將軍英俊的臉彷若結了一層冰霜,枉費他長得那麼英俊,看起來卻十分嚇人,尤其那雙眼……彷彿盯住了在場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教人倍感壓力。
一看就知道是個不知「妥協」為何物的人。
所以將軍不可能會答應的。
「你也去?」將軍又再度將眉挑得高高的。那模樣好像聽到了一個十分不好笑的笑話。
「是……是啊!」
他就是處心積慮的想將兩人拆開!
「一,你沒犯錯。二,到我那兒去,可是等著『受罰」的人。每天清晨四更天起床操練,打著赤膊練功直到巳時才停──」
震驚的抽氣聲讓將軍的話頓住。
夢桐和阿亮慢慢的轉頭瞪著彼此,兩人的雙眼愈瞠愈大。
打赤膊?
將軍的意思是……挨罰的宋夢桐從此每天都得……打赤膊練功?
「不可以!」情急之下,阿亮大叫。
一看見兩人萬分曖昧、扭頭瞅著彼此、惺惺相惜的模樣已讓李靖十分惱火,阿亮又大喊著「不可以」,更證實他心中的猜測。
這個叫阿亮的傢伙也偷看過夢桐洗澡了!
幸虧她的守宮砂還在!
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靖的俊臉愈來愈黑,心火燃燒得辟啪作響。
幸虧他今天一大清早就開始找人了,否則豈不是讓這個傢伙捷足先登?
李靖以為阿亮也定在「因緣際會」之下撞見了夢桐的女兒身,更和自己一樣對她一見鍾情,進而處心積慮的處處護著她,亟欲和她再多多接近才會這麼猴急。
這更讓他的心裡不舒服了。
「不可以?」李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不可以!」情急的阿亮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根本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頂撞將軍,活得不耐煩了你!」向來只有將軍問人問題,至今還沒有下屬敢質疑將軍的,這個傢伙!
立在一旁隨時準備宰人的那名威武男人又露出了恫嚇相,差點把阿亮嚇得雙腿抽筋跌在地上。
「夢桐……」
眼看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不得已的夢桐只好決定說出宋慈交代千萬不可以說出來的事──
「你這趟去,萬事得小心,無論如何得留著小命回來,知道嗎?還有,千萬別讓人知道你是女的,知道嗎?也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的醫術,否則你就回不來了,知道嗎……」
和突厥的硬仗連番打了下來,雖還不至於動搖國本,卻也損傷不貲。人員的傷亡急需遞補外,軍醫的需求也急遽增加。
以夢桐的醫術而言,雖不是最頂尖的,卻也算是個中翹楚。一旦暴露了專長,恐怕這輩子都得待在軍中脫不了身了。這也是宋慈千方百計把女兒和阿亮硬是塞到伙房吃苦的原因。
要不,憑女兒的醫術和阿亮的靈活,想在軍中吃不開還真難,而且更沒有暴露身份的危險,日子也過得更輕鬆,可是宋慈希望的是女兒和阿亮早點回來。
父親的叮嚀猶在耳邊,可是時勢卻不允許。
如果她不說出她的專長,眼下將軍就要把她逮回營區操練,那還得了?但如果說出來了,起碼還能碰碰運氣,否則她就真的只有自刎謝罪了。
實在想不出法子,她正要說──
總伙頭卻在這時候衝了進來,自請處分。
這一營的總伙頭就是他,旗下二十帳全歸他管。
「啟稟將軍,小的督導不周,還請將軍息怒。」幸虧有人暗中通報,否則他還不知道這裡出了大事。
李靖一臉的不快,命糾紀兵再把話說一遍。
在聽完糾紀兵的說明後,老伙頭悄悄的安了心,因為宋夢桐只是動作慢了點,可從沒出過錯,而新兵笨手笨腳是常有的事,否則軍員就食用的木碗、木筷、木匙因何而來?還不是怕他們搞砸了嗎?
更何況將軍一把人調走,他這一營少了一人,以後開伙的時間一不小心來不及,他豈不是也得遭殃?
原本八人一帳,一營一百六十人得應付每餐一千人的伙食已經有些吃力,因人員的不足每一營又再減少四十人,而工作量卻依舊,早已不堪負荷,如果將軍再因這點小事而調走人的話,那來不及給軍員吃飯的責任……不就得歸將軍?
「將軍,我們人數不夠──」他稍稍暗示了下。
李靖當然明白,看來只好再另想辦法了。
畢竟一切以軍務為重,個人感情的小事只得暫時放在一旁。
老伙頭乘機修理了糾紀兵幾句,「這裡面有哪幾個不是笨手笨腳的?你指出來給我。」老伙頭罵著糾紀兵,實際上是「說」給將軍聽。
排排站的伙夫被老伙頭大手這麼一比,全低下了腦袋。的確……自己的動作也沒快多少,平常不是能打混就打混,碰到有人來的時候才裝勤勞,誰不是這樣混日子過的?
「你剛來的時候比他還笨!」老伙頭罵著糾紀兵。「自己好好想想。」還好意思說人家。
那名漢子臉孔立刻漲紅,一臉難堪。
看來是調不成人了。李靖不快的聽著老伙頭開罵,雙眼卻死盯著阿亮,愈看愈不放心。
「你們兩個感情還真好。」李靖哼了聲。看到他們挨緊的模樣,心中真不是滋味。
「回將軍,小的和阿亮從小一塊兒長大,是非常要好的哥兒們,不信您可以問問阿平和阿棋,我們四個從小就玩在一起,是好鄰居,也是好兄弟。」只是沒有分配在同一帳而已。
左右兩列人牆的前排各有一人拚命點頭。
「喔?!」「好兄弟」這三個字令李靖綻亮了眼睛。
這麼說……她是自小就女扮男裝囉?
而且他們全都眼拙的看不出她是女的?
這個叫李亮的更不知道她是女的?也沒偷看她洗澡囉?
李靖想到此臉色和緩了許多,一顆心也稍稍能夠放鬆,大大的舒了口氣。
昨夜一見到她,她的身影就深深烙進他的心底,難以忘懷,一夜輾轉難眠,他腦中全是她的影子。
有史以來,他嘗到了失眠的滋味。
結果一夜下來,他一直幻想著品嚐那張小嘴的滋味……全身繃得他疼痛難眠。
就因為這樣,他經過一夜的折騰,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對她……一見鍾情!
他簡直不敢相信,可卻是事實。一想到她還混在男人堆中他就不安,隔天清晨大校閱後,他就四處搜尋昨夜女扮男裝的俊逸男子;卻沒想到尋了整個營區都沒有看到人。
人呢?他覺得納悶。
原本每八人一帳,如今每六人一帳應該更好找人才對,他每一帳皆刻意清點過,依舊沒有昨天那名姑娘的蹤影。
不急。他這麼告訴自己。想她在這裡插翅也難飛,更何況還有醫療營還沒有巡視過哩!
安慰歸安慰,可是他急切的步伐卻怎麼也安慰不了自己,依舊迫不及待地往聚集在另一頭的伙頭營那群小兵殺過去,一面還告訴自己,沒關係,如果到了醫療營還是找不到人,今天晚上他會在「老地方」等她。